贾赛虽身披袈裟、手执念珠,挂了个医王宗掌门称号,但修习佛法的时间仍不足月,问禅解偈的功夫只和初入门的小沙弥相差彷彿。自身尚不能摆脱红尘纷扰,面对马里爱这种情关生死大哉问,本应哑口无言满头汗,幸好他方从林柳那边传承许多佛学见解,眼下融合自身经验,倒也说出一番道理。
“生无所恋?此言差矣。未知生之重,焉能轻言舍。吾门虽名舍生,却不等于求死。白莲寺所传诸法俱足,大欢喜飞天妙法直指极乐大道,你又为何要舍弃根本,忘记那求佛初衷?”
马里爱受当头棒喝,忘了维持叩首姿势,愕然抬头,不自觉运使飞天妙法,却发现自己的欢喜心力已失,再难凝聚出飞天法相。恍惚下颓然坐倒,任由万般杂念纷呈,最后竟招惹魔考袭身。
贾赛见状立施燃灯心火,将掌中剃刀熔成一颗摩尼宝珠,悬于马里爱天灵稳住心神,再以洗心剑禅与狮子吼扫除魔障。
“屏除杂念,收摄心神,观想此颗如意宝,莫辜负乌龙神捕的乘华叶。”贾赛以太乙真睛窥见梁勘吉所遗之正法眼藏,用萌衍神数推算出一莲托生之因果,明了此莲与自家血佛三天渡之牵连。心中遂生感慨:白莲门下改求舍生法,是否就是七百年前血佛禅辩所遗之薪火终局?为什么我刚才会凝出这颗摩尼宝珠?对了,莲尊晦辞的随身伞名为摩尼宝盖,伞顶所镶宝珠恰是此貌,其炼法似乎与须弥罗网类似……
贾赛福至心灵,遂将初学的百衲善法封入此珠,对着马里爱说道:“慧剑斩莲台,自存半朵,另一半让与梁勘吉。洗去尘心,宝珠现形,光照大千,化用自在。”
所谓莲台,乃《绣莲宝诀》之立法根基。将莲台斩开,等于自削一半功体。不过修有大欢喜飞天妙法的马里爱一点就通,了解这是双身佛法的应用,立时依言操作,全面激发正法眼藏,将自身如意宝转化为梁勘吉的形象。其识海内可见爱人虚影正坐在半莲上招手微笑。她明知此乃自己观想而出,但至少已重拾了欢喜心,恢复了飞天妙法的使用能力。
贾赛会有此举,是因一则沙门典故--佛陀于灵鹫山说法,手拿摩尼宝珠问四大天王此珠颜色。四大天王答青、黄、赤、白等不同颜色。佛陀遂收回宝珠伸出空手,再问此珠颜色。四大天王疑惑不解,皆答:“掌中无珠,何来颜色?”佛陀开示:“有形宝珠,终有生灭。真珠在前,汝等却视而不见。”四大天王闻之皆有所悟。经典所云的摩尼宝珠又名离垢、如意宝,乃摩竭鱼脑、龙王脑、帝释天金刚破碎、佛舍利变化而成。而“佛问四大天王”这段故事中的无形珠,指的却是人人心中的真知佛性,是具有无量功德、可自在变化的如意宝。喻人修佛不须求外,只要自照念心,便有无穷福慧。
贾赛此番说法正是借镜此处,以有形摩尼珠牵动马里爱心中的如意宝;先破后立,分半莲而成就双身佛法。他并未施展什么大神通,而是以马里爱自身所学解去其所陷,正合“佛问四大天王”故事中自照本心、诸法俱足的道理。马里爱只觉眼前人具有莫大智慧,立刻跪地再拜:“请大觉者务必收我为徒。”
“莫唤我大觉者,这个称谓将招致虚妄眩惑。”贾赛扶起马里爱,续道:“你的名字有个爱字,修的又是欢喜佛法,情关未过,焉能出家?你若要入我门下,须得维持俗家修行,历人道磨练,从中明白舍生道理,甚至还要随我入丐界,乞那香火福缘。如此,你还愿意?”
贾赛透过太乙真睛,看到了马里爱身上藏的因电果雷,明白那是与自己身上类似的六九数痕,也就是法典情爱之神红丸老仙的手笔。只不过马里爱身上是小乔所施的转命法,自己身上却是吴尚瑶用以改命的天癸炼。马里爱身上的善缘似能逐步改善自己所中之恶法,这也是林柳在离去前曾暗示的“命格相生”。师徒之薪火缘也算是福缘香火中的一环,但贾赛并不强求,还是多给了马里爱选择的机会。毕竟他从未收过徒,马里爱的武功就算是废去一半功体仍远高于自己,届时谁指导谁还真难说。谁知马里爱闻言立即磕头行毕拜师礼,确立了彼此的关系。
贾赛面上一热,搔了搔头,递出摩尼宝珠,续道:“既为吾徒,便收下这拜师礼。你我因如意宝而结缘,这颗由剃刀变成的宝珠就让你时时观想,莫忘求佛初衷。赐你法号如意、丐名乞情,且随我行动,入红尘求取百道情缘善法,用以完善半叶莲台双身双修法。待到梁勘吉的法相由虚转实,便让你正式加入我医王宗门。”
第320回如意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