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川再行数里,巨宝一时沉静。车身划水起涟,格外清晰。
此时驾驶已换回叶甫万,贾赛则是坐于车尾、将双脚浸在水中、焦距向着远雾。香霖晨氛下,两人各有所思。
贾赛想着方才的见面,总觉得那位名叫陆该逼的老人,似乎有些话未说出口,又似乎已传达了什么讯息。明明才初次见面,却有熟悉印象;交谈不过片刻,心中已生温暖。这温暖是来自他隐晦不明的动作?还是他特殊的声音语调?抑或是这片白色水域带来的迷幻魅力?
这就是他所谓的灵觉吧?
闭眼细察,田内充盈着满满的米神之气,那是造生养力的粪多精之源。
睁目再观:白色的菊花田晕开成雾,化成了川水,轻轻罩向贾赛胴体;沿着发丝、顺着筋肉沟渠,轻轻滑落。道道的水痕轻写皮肤,丝丝的冰凉渗入暖肌;彷彿赵干妙笔勾勒,在痴汉身上绘着一幅《江行初雪》。图中笔下,细网波纹层层堆叠;弹粉如菊川之色,是美丽的雪白。
宁静、洁净、凄绝、高雅,无彩之彩,令人目眩神迷。
贾赛轻声道:“好美。”
“是吗?”车的另一头传来了苦涩的声音。同样的绝色,在他眼中却生不同感受。冰寒、孤寂、冷漠、死亡,无感情的色彩,令人充满恐惧。
叶甫万问道:“你听过绝色曹机白吗?”
“嗯,听说他是丐王排名第二、面容天下第一的美男子。”
叶甫万颤抖说道:“绝色之艳是为白。这片菊川,便是他从前的隐居地。”
贾赛望着这清香高逸之境,心中不由想起了白梅艳舞,感叹道:“观其所而知其人,这位公子小白想必是位善良儒雅的高士吧。”
“善良?这两字可难说了。公子小白有着两极的评价:有人说他是慈悲的活佛,但更多人称其为滥杀的恶魔;剑绝人更绝,杀生不易脸色。这片田地专葬他剑下亡魂,乃万宝禁地;杀气之重令人却步,深怕招惹到凶怨的恶灵。唉,今回要不是你误闯臭死人墓,我们怎会经过这不吉祥的冥河。阿弥陀佛,我们是无心叨扰,诸位冤亲债主千万别来抓交替啊。”
听着叶甫万急促的诵经声,贾赛再次闭目,感受那充沛活跃的米神之气。隐约中,似乎发现一股绵绵剑罡顺着川水、雾气飘动;时聚时散,生生不息。
尸中有米,菊中有米;死生有替,粪多精、秽灵可有仇怨?这片白净的菊花田,想必是他对往生者的敬意吧。
贾赛不欲与叶甫万争辩,心中所念未说出口,转移话题问道:“那位陆该逼是地帮之人吗?”
“不是每位残废乞丐皆与地帮有关,但他与地帮实有渊源。陆该逼是前任的丐王,也是九残老人的师父。当年皇甫朝兵败,护国大将军施映该重残濒死,便是由陆丐王亲手救起,将之导入丐界。”
贾赛讶道:“但他看起来不像恶人,身上也无九残煞气……”
“陆该逼所修乃是玄门正宗,一生行医,专救残病老废。是施白慕心存妄念,让罡气变杂,转为煞气、创出了《九残瘸功》;将之用于行恶,坏了其师善名。地帮本也是陆该逼扶之所创,本欲用来收容残疾;谁知在九残老人手上,变成了今日这般光景。”
“玄罡也会转为煞气?”
叶甫万菀尔笑道:“好人都会变成坏人了,玄罡又怎不改变?我虽不擅武功,但也知玄门炼清、黄门炼浊之道理;当罡气不再精纯,自然会走入黄门浊道。不过也有由黄入玄,甚至罡煞并存的案例。就象是老板的苦心禅与苦心魔……”
贾赛望着白蒙的菊花田,似乎稍明神仙姊姊话中之理。
玄罡主生,黄煞掌死。既能易玄作黄,当也能转煞成罡、化死为生。这片转秽灵为米神的白菊田,不也印证了生死之道?
臭墓之后,屁海潮尽,原来充满生机。
出神之际,巨宝已越屁海;望着逐渐远去的白菊川,痴汉生出复杂感受。而车身再弯数回,突现眼前的宏伟巨景,再次震撼贾赛心神。
河道尽处夹着两片巨型山壁,壁形浑圆,宛若两片屁股。山缝中有一菊形小洞,菊瓣四周生着卷曲怪草,大小正容一船通行。
“哈哈,这是什么东西?”
“此乃大屁山,是屁海流域的终点。”
看着这片荒唐之景,贾赛愕然傻笑,先前的生死感慨荡然无存。当巨宝进入肛门之际,他赫然发现洞口的卷曲草丛中藏着四字。
“灵肉罡门!这座大屁山便是罡门入口?”
第108回绝色之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