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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同样在人生最美好的年龄,若水单纯得像一张纸,既没有防人之心更没有害人之心,而和她差不多大小的羽落却是满腹心机,整天琢磨着怎么去防备别人的伤害和怎么去打击她想打击的人,手段干净彻底,夕儿真的不知道该为羽落的城府感到庆幸开心还是心疼难过。
拉拉身上的狐裘,夕儿感到寒冷。
若水看见了,笑道:“好美的裘衣啊。”若水平时对这些接触的不多,所以看不出夕儿肩上披的狐裘是世上难得的宝贝,只是想当然的以为夕儿作为一个宫女不可能有太值钱的东西。
夕儿心里一惊,担心若水会因为看出狐裘的珍贵而怀疑她,但是若水只是说了一句就没有再继续了,她知道若水没有起疑,稍稍松了一口气,月亮高挂,尽管夕儿也还在兴头上,却不得不说:“我得回去了。”
若水诧异道:“今天这么早。”
夕儿点点头:“我被发现了,还被警告,再晚回去的话会有麻烦。”羽落向来说道做到,真把那个刁蛮公主给惹火了,也是很麻烦的。
若水不知道夕儿指的警告不过是羽落对夕儿这段时间早晚颠倒的担心,以为是宫里的嬷嬷对她的行为不满了,担心地说:“怎么,会不会受到处罚啊。”
夕儿摇摇头:“今晚回去的早就不会。”
若水点点头,尽管她很不舍,但是她不能令夕儿受到处罚,她拉住夕儿的手:“那改天聊啊。”
“恩。好。”
“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你就说。”
夕儿很感动:“恩,好。”
离别时依依不舍,夕儿走了几步,回过头向若水挥挥手,若水还站在那里,微笑着向她挥手。
若水难得的早回来,没有人服侍她,她也习惯了,洗漱之后就宽衣睡觉了。
第二天清晨,太阳很柔和,但是寒气依然在,一夜的冷风让窗户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羽落习惯早起,洗漱完之后,坐在桌前真准备享用早膳,茹依匆匆忙忙地进殿:“参见公主。”
羽落不得不放下手里的精巧的点心:“什么事?”
“启禀公主,慕薇娘娘来了。”
“这么早?”羽落摇摇头“这个女人还真是沉不住气,难道不知道激动是心虚的另一种表现吗?将来恐怕难成大器。”
茹依笑道:“慕薇娘娘要是有成大器的本事,公主可就要头疼了啊。”
羽落也跟着笑:“那倒也是,我巴不得她们全都是愣头青,哈哈,好吧,去看看慕薇今天又有什么精彩的表演,走。”
慕薇在侧殿焦急等待,见羽落出来眼里闪过欣喜:“妹妹你可来了。”
羽落微笑:“嫂嫂早啊,快起坐吧。”
羽落和慕薇都坐下后,茹依乖巧地上了茶点。
慕薇奉承道:“茹依真是懂事,难怪妹妹喜欢,可惜了我身边没有这样懂事的人物。”
平时奉承羽落和羽落心腹的人很多,这些话羽落听着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她笑笑:“嫂嫂是专程来夸奖茹依的吗?”
慕薇有些尴尬:“那倒不是,我是给妹妹送七星夜明珠的。”她对身后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嬷嬷将手里的夜明珠奉上,茹依上前接过,递呈给羽落。
羽落平时见过的珠宝无数,一眼就看出这颗夜明珠确实非比寻常,这次的栽赃还是算得上精巧的,她装模作样看了又看:“确实像是宫里的东西啊。”
慕薇煽风点火:“我就说我不会看错的,妹妹不如去查查皇贵妃宫里的东西可有遗失,或是问问她身边的人。”
羽落知道若水的贴身侍婢飞雪已经投靠慕薇了,再去查不过另行公事罢了,她将夜明珠交给茹依:“你按照嫂嫂的话去做,我这就去将皇兄这些时候赏赐给皇贵妃的名单调出来。”
茹依依言告退,羽落问慕薇:“嫂嫂是在此安坐还是先回,在此安坐的话羽落不在恐怕有怠慢之处啊。”
明明是一句疑问但是羽落摆明了是在下逐客令,慕薇感到难堪,但是她知道羽落得罪不起,只好赔笑:“那我就先走了。”
羽落“恩”了一声,也没有让人送。
慕薇带着嬷嬷悻悻而去。
羽落没有去调查,而是直接去了御书房。
任天威不在,御书房的太监告诉她任天威上朝去了,羽落点点头,屏退左右,坐在御书房里等。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任天威才下朝回了御书房,看见羽落很吃惊:“听说你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了,到底什么事。”
羽落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哥哥今日下朝比平时晚,是不是有什么事?”
任天威笑笑:“没什么大事,妹妹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羽落说道:“若水被告犯了事了,但是我想是被陷害的。”
“若水?”任天威贵人多忘事,在脑海里搜索了很久也想不起来是谁,奇道:“若水是谁,为什么妹妹会专程来这里和我说这个?”
羽落干巴巴地说:“七哥哥的未婚妻,哥哥您前几个月才册封的皇贵妃。”早知道任天威根本没把这个女人放在心上,但是忘得未免彻底了点。
“七弟的未婚妻?若水?”任天威的语气还是平静,却多了一触即发的深沉,眼里蹦出凌厉的光:“她犯了什么事?”
“说是偷了皇上御赐了七星夜明珠到宫外变卖。”
“即是如此,妹妹法办就是了,何必来问朕呢?”任天威直接忽视了羽落说若水可能是被陷害的,他冷笑:“是皇贵妃就更应该严办。”
任天威看上去很平静,但是羽落知道这不过是爆发前的宁静,这才是最可怕的,她忽然有些犹豫,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妹妹是在顾虑什么吗?”任天威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羽落今天好像是专门为了这件事情来找他的,这不像是她平日的作风。
“是的。”
“顾虑什么?”
“是姐姐。”羽落提到夕儿,有些伤感:“姐姐和若水的关系好像很好,如果真的严办若水的话姐姐可能会站出来帮她。”
“夕然……”任天威因为这个名字,眼里的凌厉瞬时变成了深深的思念和哀痛,他喃喃道:“她和若水关系好,她们怎么认识的?”
任天威的失神让羽落的心忽然揪紧,这么多年过去了,姐姐始终不曾忘记心里的痛,哥哥又何尝忘记过呢,夕儿姐姐为什么就不回头看看哥哥呢?她心疼任天威,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决定说实话:“若水闲得发慌就去御花园赏花,她走到桃花园,正好姐姐也在那,就聊开了,后来发现投缘,也就渐渐有了接触。”
“桃花园。”任天威重复着这几个字,他忽然重重拍了下桌子,将桌子上的奏折全推到地上,额头青筋暴起,他颤抖着呼喝:“她去了桃花园,她到底还是去了桃花园,她到底还是忘不掉,哈哈,她真是一个情痴,一个大情痴。”
羽落很心疼:“哥哥你别这样……”
任天威扯过羽落,摇晃她的肩膀,很恨又很痛地喊叫:“你告诉我,是不是她这辈子都忘不掉他,是不是她这辈子都只爱他,是不是无论我等多久,无论我怎么放低姿态,她都不会看我一眼,你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
羽落有些害怕,她颤抖地说:“不是的,姐姐也是爱哥哥的,她会回头的。”
任天威却好像没有听见她说话,这么多年憋在心里说不出的怨恨,伤心,此刻通通地爆发出来了,有些事就是这样,不说,即使明明知道也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一旦说了就没有掩盖的机会了,他的眼中泛着泪水,这一刻,他全然没有了君王的威严,他只是一个渴望爱情却得不到爱情的普通男人,他失控了,他撕心裂肺地问:“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书生了,我文韬武略,哪里有一处不如那个书生,要说情深,我等了这么多年,爱了这么多年,我用的情远远比他深,可是,为什么夕然的眼里只有他,为什么夕然甚至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肯呢?”
羽落心里说:若不是你当初行为过于激烈,姐姐现在怎么会那么抗拒你呢?但是这些话她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她亦含泪望着任天威:“哥哥,你没有哪里不如他,只是姐姐从小生活在皇宫里,偶然碰见了一个书生觉得新鲜罢了,她会忘记的,她一定会忘记的”只是这句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羽落的泪让任天威的情绪稍稍平复,他颓然地放开羽落,眼里没有一点温度:“她和若水的关系很好是吗?好。”他突然狠戾地说:“传朕口谕,皇贵妃私自将朕御赐圣物贩卖出宫,知法犯法,打入死牢,择日处斩,以儆效尤。”
“你要杀了她?”羽落讶然。
“是的。”任天威冷漠而决绝地说:“朕得不到幸福,朕得不到快乐,他们谁都别想得到。”
羽落有些发颤,心里那种浅浅的痛慢慢扩散。
任天威用力地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了内心激动的思潮,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沉稳,他看着羽落,用此生所有的决绝说:“我受了多少伤,他们就得陪着我一起去承担。”
任天威眼里藏着羽落不忍心去看的刺痛,而她却不能为任天威做什么来缓解他的疼痛。
“是。”羽落说道。
“你先出去吧。”任天威好像有些累了。
“是。”羽落有种想哭的冲动。
羽落转身离开。
在她踏出宫门的那一刹那,她听见了压抑的哭声,微微侧头,看见任天威捂住嘴,哭得全身颤抖。
这就是任天威,不管遇到了什么,都不会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在妹妹面前,因为他是妹妹的靠山,是妹妹的依靠,所以在妹妹面前,他不能哭。
他也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个受了情伤的普通男人,伤在他的心里种下了恨的种子,这些年苦苦压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走出殿外,羽落陪着任天威静静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