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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大战

此情此景,不禁让我想起了我的哥——魇苏。
如若现在被唤作“璧域未来的王”的是哥魇苏,我想我会更高兴。
魇苏是一个很能干的少年,对于所需父亲亲自处理的事情,他都能代做,甚至,他可以做得比父亲更好。
我常看到他站在高而危的山崖,面对着璧域瓦蓝色的天空和雪白色的云朵,面对着青翠的群山和碧绿的溪水,面对着海一样染遍山麓的梅树林,长发飘舞在风中,泛着暗红色的粼光,手中,则燃烧着他大而猩红若血的能量球。
我走到他身后,说:“哥,你是璧域有史以来最出色的王子。”
魇苏转过头,面部的表情冷酷而不驯,他猛然将能量球攥入手心,说:“只有这样,才配做璧域的王。”然后,他的暗红的双目仿若将天下的一切都要包围进去,我看到他任凭猎猎的风鼓荡着暗红色的长袍,听到他发出傲气而不羁的狂笑。
魇苏的笑容有时会让人感到不寒而栗,但在落英时节,他的笑容会像我们童年时代一样天真无邪。
每当魇苏站在高而危的山崖,瞰视着璧域的落英,总会情不自禁地轻声说:“好美!”然后天真无邪的笑容便在他的脸上荡漾开来,宛似悄然绽放的惊艳的梅花。
我说:“哥,你现在的笑容真好看。”
魇苏则会说:“因为,我现在所面对的是世间最美好的景象。”
然而那一次,璧域的落英变成了落叶。
焦黄的梅树叶从高大的梅花树上一片一片地落下,接连不断地落下,愈来愈多地落下,原本含苞欲放的梅花也渐次萎缩凋零。
这一年,我15岁,而魇苏18岁。
当这件事被守城法士禀报给父亲的时候,坐在华贵的金竹椅上的父亲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而魇苏,莫名地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昙花一现。
看到魇苏杀人,是在两天后的一个黄昏。
那天,斜阳正浓,惨烈宛似遍地飘落的焦黄的梅树叶。
那是一个外域人。他有着乌黑的皮肤,和漆黑且发亮的及腰长发。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立在碧绿的溪涧旁念动咒语,风中扬起他灰褐色的长袍,阴暗宛似此刻天空中挥之不去的阴霾。
“你在干什么?”我问他。
外域人没有把一个孩子放在眼里。也不必放在眼里,因为那时,我的法力尚不及魇苏的一半。
我因惊恐而瞪大的眼睛看到,无数根银针在朝我疾速飞来。
然后外域人便死了。我看到一瞬间所有的银针都反向刺入了他自己的身体,而且一枝金镝箭洞穿了他的额头,钉在身后一棵高大的梅花树干上。
我转过头,魇苏冷酷而不驯地微笑,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从外域人的头颅汩汩流出的浓黑如墨的血液晕染开来,我隐隐感觉到了某种不祥的预兆。
第二天,璧域的山涧中原本流淌的碧绿色的溪水全部变成了黑色,璧域的子民陷入到极度的恐慌之中,而浊域的大军,也终于攻来了。
父亲丝毫未感意外,坐在金竹椅上,他只是平静地说:“迎战。”
大批的法士被派出城门迎战。我,父亲和魇苏站在高耸的榭台之上,任凭锐器刺入肉体的声音和最后挣扎的吼叫灌满双耳。
大批的法士在那场大战之中死去。15岁的我嗅着空气中不断飘荡的浓浓的血腥之气,看到天地之间一片暗红。
两个月后,浊域黑鸦鸦而没有尽头的军队,终于攻到城下。
我听到,浊域大军的一名统领法士在城下不停地领着军队大声嘶喊:“连城,快快出城投降!连城,快快出城投降!……”
我看到,天合殿中的母亲不停地哭泣。
而榭台之上,深红色华贵的王袍在狂风中猎猎鼓荡的父亲,双目盈满茫然。
我难过地说:“父亲,浊域的人为什么要来攻打我们?”
父亲转过头,一旁的魇苏说:“浊域是西方最强大的域族,它如今占据着整个广袤的西方。浊域的老域王叫做比勒,他是一个野心勃勃并且永不知足的人,他的理想是征服所有的异族,得天下。现在,浊域西南北的临域都已被其攻占,而我们璧域,便是浊域东方毗邻的第一个域族。”
说完,魇苏跪倒在父亲面前:“请父亲让儿臣退敌。”
父亲沧桑的脸上不经意地抽搐了一下,悲哀,而冷峻,他喃然说:“魇苏儿……”
魇苏站起身,并拢食指和中指,猛然指向城下大声喝喊的浊域统领法士。一枝金镝箭从统领法士的颅顶刺入,坐骑刺出。死去的统领法士睁大惊悚的双目,面容扭曲,血流满地。
父亲赐给魇苏可以统领璧域千军万马的璧竹杖。
然后,他抚摸着魇苏的脸,说:“魇苏儿,回来你就是璧域的域王。”
而魇苏,脸上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昙花一现。
我说:“哥,让辞墨和你并肩作战。”
魇苏转过头,却荡漾开天真无邪宛似悄然绽放的惊艳的梅花般的笑容在脸上,他的手拍在我的肩上,说着宛似父亲般亲切的话语:“辞墨,你不可以受到伤害。”
刹那间,我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叫做魇苏的璧域长王子,我知道,他是我的哥,我唯一的哥。
而魇苏,我的哥,他已经坐着他的坐骑——思奴,高举着璧竹杖在众法士的簇拥之下缓缓地走出了城门,走向了战场。他的长发飞舞在猎猎的风中,虽是暗红,却仍热烈宛似璧域曾经绽放得最浓艳的梅花。
当王宫门前那用璧域质地最坚韧的箣竹建造而成的高耸的榭台也訇(hong阴平)然倒塌的时候,我再次看到了黑鸦鸦而没有尽头的浊域大军。
而父亲,坐在高高的华贵的金竹椅上,只是自言自语地说:“糊涂……我真是糊涂啊,比勒的兵力太大了……”
我当时扑倒在父亲脚下,抱着父亲的双腿说:“父亲,哥呢?我的哥呢?……”
而父亲,沧桑的脸上布满茫然,悲哀而冷峻。
我问母亲,我说:“母亲,哥为什么还没有回来?你告诉我……”
“他会回来的……会回来的……”母亲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我打开王宫大门,尖锐的吱嘎声几乎刺破我的耳膜,猎猎的风像利刃一样疼痛地划过脸庞,我的双眼似乎盈满遍流成河的漆黑宛似浓墨的血。
王宫门外,黑鸦鸦的浊域大军没有尽头。
我听到身后哭泣的母亲喊辞墨儿快回来,我听到母亲身边的侍婢们喊少殿下不要去。
但,我的双手已经幻化出无数的竹叶刃,歇斯底里地冲出了宫门,冲进了黑鸦鸦而没有尽头的浊域大军。
哥,让辞墨和你并肩作战……
然后,浊域的大军便退了。因为浊域的老域王比勒突然病急崩逝。
那次空前的大战就这样草草结束。
我奔到王宫外最大的战场,那儿的风大得让我睁不开眼睛,但我还是努力地去看清那没有边际的被浊域大军的血液染成黑色的土地。
我看到了璧竹杖,我看到了可以统领璧域千军万马的璧竹杖。
我跌跪在哥曾经高举着走出城门的璧竹杖前,一种鲜血淋漓的悲伤瞬时撕裂了我的胸膛。
那个才对着我天真无邪地笑而且对我说辞墨你不可以受到伤害的哥。
是父亲说的那样,比勒的兵力实在太大了。
一声悲哀的嘶鸣划破阴霾的长空。
我抬头,看到哥的坐骑思奴在朝我飞来。抱住思奴的脖子,我终于哭了,放肆而恣情宛似飘零的梅花瓣的水红色的泪水,流淌而沾湿了思奴火红色的鬃毛。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