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晓珠说:“你妈妈对你真好啊。”
我笑笑说:“天底下有哪个妈对自己的子女是不好的呢?”
名晓珠呵呵一笑,又说:“那你回家都干些什么呀?”
“干什么?……”
“嗯。”名晓珠回过头,看着后面推单车的我,两只清澈的大眼睛倒映着路边的霓虹,就像两颗正在夜空中闪闪发亮的星星。我突然发现:原来名晓珠也是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儿。
“喂,你说话啊!”
“呃……”我吓得赶紧收回目光,“噢,我回家后就躺在床上听收音机,有时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听音乐?”
“嗯,也听评书讲座什么的。”
“你喜欢唱歌吗?”
“呃,还行吧。”
名晓珠笑起来,突然说:“你唱歌肯定没有我唱得好。”
“何以见得?”
“不服气?那咱就比一比啊。”说罢,她张开嘴,似乎要像帕瓦罗蒂那样引吭高歌。
不过我认为她只会唱出“破瓦落地”的效果,于是急忙阻止:“喂喂!小心被警察叔叔当成精神病人给抓了。”
名晓珠没有像往常那样计较我的善意揶揄,她转过身很神秘地对我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个好地方。”
然后我用单车载着名晓珠朝她所指的来时的路骑去。
一路上,两侧橙黄色光晕的路灯像陨逝的流星一样不断向后划去,坐在单车后座上的名晓珠双腿有节奏地交替前后摆动,嘴里哼唱着“超级女声”周笔畅的那首《笔记》。
当她唱到第二遍“爱始终是你手中长长的线”的时候突然停止,说:“停停!到了。”
我刹住车,茫然地看看周遭,发现的却都是那些不适合学生出入的场所:酒吧,迪厅,所谓的理发店等一些杂七杂八的闪闪烁烁的门面。
我说:“你要带我去的地方呢?”
“就是这里呀。”
名晓珠从车上跳下,扬手指向我身后。
我转过身,看到一座最闪的大楼,大楼之上一行十分炫目的大字映入眼帘:狼族KTV。
“就这里?”
“就这里。”
我调转车头,说:“回家吧,我可消费不起这个。”这一次是真心的。
名晓珠却握住车把:“怕什么,我请客。”
我郑重地说:“名晓珠,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同学们都能去为什么我不能去?”
“那么他们的学习成绩都怎么样呢?”
“我、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去。”
“那你自己去好了,我要回家。”
名晓珠乜斜了我一眼,竟放开了手,她重重地“哼”一声说:“自己去就自己去!”然后就转身朝那“狼族”走去。
我害怕名晓珠这只小白兔被狼吃掉,只好扔掉单车变成老虎去保护她。
大堂中,我用衣袖捂住鼻子以防止吸入柜台前那几个正大声喝喊着什么的墨镜男口中喷出来的厕所味一般的烟酒混合发酵气体,同时看到名晓珠把一叠钱票递给甜美可爱笑语盈盈的收银小姐。
电梯中,我问名晓珠:“多少钱一小时?”
名晓珠的回答吓了我一跳,她说:“五十。”
在包间里,我发现名晓珠的歌的确唱得不赖,我觉得她应该去参加个音乐类的什么选秀节目,于是把想法如实汇报:“我觉得你可以去参加《超级女声》。”感觉还不够味,便又加一句,“一定可以通过海选。”
不料名晓珠听后却将话筒向我投来,幸好我接得准,否则非得赔偿不可。我看看话筒没事,重新递给她,并嘱咐说:“别再扔了哦,摔坏了是要赔的。”
她并没有接,而是问我:“知道我为什么扔你吗?”
“我哪知道,夸人还有错啊?”
“服你了,你那是夸人吗?还有,《超级女声》早就不办了你知道吗?”
我摇摇头,突然又想起一个:“对了,还有一个那什么比赛,刚出来的,噢,《中国好声音》,好像挺出名的。”
“你看过?”
我又摇摇头:“听别人说的。”
名晓珠也摇摇头:“我看过,但我不会用他们那种稀奇古怪的发声方法唱歌,也不喜欢。”
“那还有《天籁之声》《声动亚洲》什么的啊,总有一款适合您!”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蹩脚的推销员。
“快得了吧你,自己水平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你唱一会吧,我买点水去。”
然后她就出去了。
我将话筒放到桌上,找了一首常石磊的歌听着,等她回来。
“咦?你喜欢他的歌!”
名晓珠回来的时候,屏幕上正在播放常石磊的《哥哥》。
我点点头:“是啊。”
名晓珠表情夸张:“我超喜欢他哎!”
“是吗?”出乎我的意料,“刚才你说你不喜欢古怪的发声方法,好像,常石磊的声音,有时不是也有一点点奇特吗?”
“是啊,你不也说了吗,他是奇特,不是古怪。”
我很想听听她的理由。
“你知道吗潘龙龙,他的歌我听哭过好多次。我觉得常石磊的歌声特别的动人,能够直击人的灵魂深处,他那种偶尔的变换音色我觉得一点也不古怪,那正是他情感表达的需要。”
我微笑着说:“那你怎么看那种古怪的发声?”
“一种跟情感无关跟功利有染的浮躁。”
我满意地点点头,举起手和她击了一个掌,那意思就是:英雄所见略同。
“对了,你买的水呢?”我突然想起。
没想到名晓珠提出两瓶啤酒放到几上,她说:“这里不卖纯净水。”
我像遇见了鬼:“那你也不能喝酒呀。”
名晓珠娥眉一横:“同学们都能喝为什么我不能?”
我想再说什么,但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她的举例论证要永远雄辩于我的道理论证。
名晓珠起开瓶盖,竟然一口气便喝下去了小半瓶。我在心里暗暗改变方才的想法:名晓珠不应该去参加《超级女声》,她应该去参加青岛啤酒节的喝啤酒大赛。
名晓珠问我:“渴吗?”
我点点头。
“喝吗?”
我摇摇头。
“Why?”
“乙醇会使人智力下降。”
名晓珠一口啤酒险些喷出来,说声“呆子”继续喝她的。
我突然想,名晓珠不会是“那样”的女生吧?她给我的印象一直还算是不错的,可今天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难道这就是《弄臣》里所说的“女人善变”?不,我不敢相信。
我劝名晓珠别再喝了,而她却一个劲地朝我吼:“别管我!”最后一声“滚开”让我彻底老实下来,于是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让两瓶啤酒瓶底朝天。
名晓珠抹抹嘴,然后唱顺子的《回家》。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唱得这么动情,以至于最后都泪流满面了。或许她真的是喝醉了吧,待她最后躺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时候,我将她扶出这所谓的“狼族KTV”,重回到街上。
深夜的风有些冷。
我一手推着单车一手扶着名晓珠走在亮满路灯和霓虹的彩带一样的马路上。突然感觉,这座城市的夜晚比白天要美得多得多。
我听到名晓珠吃吃地笑起来,她用醉汉的大舌头问我:“怎么样?我……我唱的好听吗?”
我冷冷地说:“啤酒喝得不错。”
大概是意识已经有些错乱了,傻笑了一会儿,她又说:“你……可以做,做我的朋友吗?”
“我们已经是了。”
“不是不是,”名晓珠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是……B——F,喂,你知道BF是什么意思吗?”
“名晓珠,你喝醉了。”
第13章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