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园的细雨,飘过一阵,带上江南一带独有的朦胧,屋内,窗前,闭上眼,眼前浮起那双秋水般的瞳孔里泛着点点笑意的说:这是我们家。
我们。
嘴角不自觉的翘起,眼底眉梢的笑意,单纯而透明,我们,这个词真美。
门被人推开:“天邪,查出来了。”郁青有些急促的声音打断屋内人的回忆。
“鬼医分出了药末,追查下去……”话到了嘴边却有些不安,终究还是说了出来:“……药出自风雪楼棋部。”
棋部?天邪脑中快速的分析。
一行人去番外皇城,行动及其隐秘,而那一天铭凰也在。郁青看着他,没有说出口。
“也许正是因为小眸她才帮忙的。”似乎是早就知道了一般,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连眼也没有睁开,淡淡的说出一句:“情报风雪楼第一,杀手却是地狱门。”
三年前铭凰对小眸的怨怼结下,曾无数次派出的杀手,只是那些人大部分是针对小眸个人的,对于天邪的动手几乎没有,而三月三之后的刺杀却针对天邪,或许应该说是三十三盟众人,甚至连鬼医也被伏击过,宫里的线索探查下去并不对。
“铭凰三年的刺杀误导了所有人的视线。”天邪叹息一声。
郁青一愣,很快便明白了。来三十三盟的刺客确实不简单,单单说三月三水伯那一场刺杀就不知道埋伏了几年。点点头:“我明白了,去追查地狱门。”
“……棋部……”铭凰对小眸的怨怼基本放下,执着的也就是诸葛君浩的死了,偏偏小眸不吐露,天下能瞒得过铭凰的事不多,她也算帮了自己一次,要不要还她这个人情呢?
郁青的能力天邪放心,不再说这个,睁开看,眼里带着浅浅笑意道:“苏溪的好事近了吧。”
“嗯!”郁青也笑了,其实谁也没想到苏溪会和卓文一起,刚见到时,那样的苏溪,连郁青沉寂三年的心都痛了,忽的想起了什么:“或许你会对这个有兴趣。”从护袖里掏出了一个小蜡丸。
“哦!”天邪微微挑眉,捏开了蜡丸,展开里面的一张小纸条。眼中一直带着的笑意慢慢散去,眸子似墨夜,越来越深:“那边说了什么?”
“右相。”不奇怪他会知道,虽然苏溪是无意查出右相的事,可是郁青觉得他早就在调查卓北辰了。
郁青不再多说什么,静静的等着。
“大概是,诸葛君浩定位太子那一年,右相便辞去了相位,一心参佛,不问世事,我竟然将这个忘了。”最后一句说的近似自嘲。
郁青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怀疑左相的失踪与他有关?”
小眸的父亲是左相,虽然她从来不说,可是左相的下落一直是三十三盟头号打探的事。
“不,我们一直追查着,蛛丝马迹勾勒出的线索每一条都能查下去,只是所有线索的牵绕浪费了三年却是一无所获。你说,我们被别人耍的也该够了,是不是?”嘴角讥诮地一勾,目光带着冷凝。
郁青眉头微宁,陷入了沉思。
房外的雨起初只是零星的水滴飘落,慢慢的就有些瓢泼的意思,最后交织成巨大的水幕。稀里哗啦伴着偶尔滚过的几声闷雷。
门被人推开,萧明冷声道:“说过不用来人……”
话未说完,身上一暖,一件披风就到了身上,诧异的回头,又一瞬的错愕:“慕二?”
“大哥这是生什么气?”慕二说着动手把窗关上:“这样的天,很容易生病的!我就知道大哥不会照顾自己!”
萧明笑了,听话的坐回桌前:“你怎么回来了?”接过慕二递来的茶,奇怪道:“小平儿呢?”
“哥哥抱。”小平儿的胖手一伸,从铭凰怀里探出半个身子,飞云无奈只有赶紧接入怀里。
小叛徒。铭凰心里笑骂了一句,倒也乐得轻松。
“小胖球。”蝶舞笑眯眯的走过来,小平儿眨巴眨巴眼,抱紧飞云,蝶舞的笑,呃,有点咬牙切齿。
飞云接过小胖球,就知道他得罪了人,没想是蝶舞,秋弈和清歌有说有笑地也往这里走过来。
拉拉飞云的衣袂,小家伙把脸埋得更深了。
不一会儿,抱着乌木琴的琴儿淡淡如风的走过来,指尖流露出的一个音,滑落出让人颤抖的尖细玄音,铭凰靠在一旁偷着乐,天啊,这小胖球可是把琴棋歌舞四部给得罪光啦!她都没那胆子的。
飞云苦笑,叹了口气,后悔自己今儿个撞上来。无奈的向铭凰递过信帖:“楼主。”
瞄了瞄飞云递来的帖子,奇怪的问:“九霄呢?”这些平时都是她做的呀。
小平儿糯糯地开口:“和师父在一起。”她一来自己就被赶出来了,小家伙嘟起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铭凰有点诧异,翻开帖子,落款葛苍。愣了一下,习惯性的眯起眼,太子来帖,嘴角勾起,有意思。
另一边飞云看着头都快要埋进自己胸口的小家伙,问着残酷的问题:“你怎么得罪他们了。”
“……”小家伙心里大念:师父,救命啊……
“九霄还有事,告辞。”
小眸感谢的点点头:“有劳了。”
待九霄离开,临云看着小眸,慢慢的跪下:“师父……”跪到一半时,便被小眸挥袖以内力拖住:“殿下不可。”
“阿乐之前对师父的不敬,还望师父海涵。”趁着小眸被那一句阿乐分神时,临云倔强的跪下。
小眸伸出去的手停顿了一下:
……
“不如叫阿欢吧,阿乐,欢乐
听着都高兴。”
……
昔日种种,犹在眼前,一句阿乐,让小眸的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干净净,下意识就要辩解自己不是的话凝涩在了嘴边,苍白一笑,终究是承认了:“你自小便爱下棋,今日我们便对弈一盘吧!”
“是。”
一如四年前的那个午后……
“鱼网之设,鸿则罹其中,螳螂之贪,雀又乘其后。机里藏机,变外生变,智巧何足恃哉。”少女慢慢的对小小孩子说着。在纵横十九道的黑白盘上放下一颗棋子,小小孩子苦着脸:“师父……什么叫螳螂之贪啊……”说罢便含笑挑眉的放下一子:吃。
这样的笑,很有铭凰的几分味道,也不计较临云赢自己,指了指树上,一只螳螂正要吃蝉,临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少女慢慢的放下一子,临云跟着下,了悟的问:“是不是……”
话未说完便诧异的看着棋盘,又抬头看着少女笑眯眯的说:“如果,螳螂之后还有一只黄雀呢?”刚才临云吃了的那一子被添补上,连同一整片都被吃光。
“若是黄雀之后,又有一个孩子举着弓要射它呢!”不待小小孩子回神,少女又是一问。
临云静静的思索着。少女笑笑,不再多说,留他一个人慢慢的想清楚。
离开的不止少女,皇帝慢悠悠的走着,福公公小心翼翼的跟着。
“你说,这个孩子,是不是……”忽地,皇帝停下脚步。
福全想着刚刚那段对话,不敢回答,皇帝似乎也没想他回答,加快了脚步离开。
一晃,如今已快四年了。
四年的时光,悠悠而过,小眸看着眼前的孩子,眉眼里含了太多太多,无法说清的背负,这个十岁的稚龄的孩子,本该是父母掌心的宝,本该……心絮烦乱,四年不曾执过的棋,凌乱不堪。
“师父的棋让阿欢知道的话,大概就不会常常念叨了,对了,师父,你见过阿欢吗。”
落子的手很稳,落子的人点点头,没有说话。临云抬起头:“师父……”
“她已经回家了。”时光,带走的已不只是当年的孩子了,忽然之间小眸有了一种害怕,面对一个孩子,小眸猛然起身,刚好九霄来了,对着这两人微微一愣,随即道:“小眸姑娘,楼主有请。”
第9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