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看到他进入风雪楼便知道他可能会来,提前下了马车,再一次证明了她是对的,也再一次证明,她何其知他。
“和你三哥回去吧,这里的事,交给我。”小眸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迈开脚步,她知道自己要什么,该躲开些什么,有些东西,她要不起,也……不敢要。
“阿乐他……变了很多。”静萱抬头看着这个可以说是仇人,也是恩人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要提醒她。
“你不恨我了?”这个孩子很聪明。
“你很强大,强大到不需要用那么拙劣的手法杀了……爹爹。”小女孩子低着头,闷闷的说着,一直想的话。
脚步顿了一下,小眸揉了揉她的脑袋:“阿欢,你长大了。”三年,足够一个孩子长大了。
萧明一步步的走着,走在他的方向上,他并不知道,每走一步,就离她远了一分,他不知道身后,只要一回首,就可以看到那个他用尽手段,费尽心机想要靠近抓住的人,他用整个生命想要去守护的人,正在一步步远去。
小眸知道萧明在后面,她也知道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到他。
只要她一出声,就可以唤住他的脚步。
然而,她依旧走着。
从头到尾,没有回过一次首。
没有发过一声呼唤。
注定了不能回头,无法回头。
因此,注定无缘……
也许这就是宿命吧。
铭凰一直都在静静的看着,忽然之间,心有一种尖锐的疼,是不是,像那过去的一切,早已无法挽回。
火烧云下的两拔人,被夕阳拖起长长的影子,向相反的方向离去,一步一步,缓慢却终究渐行渐远,一点点的消失,直到纵然有人回首,也都再也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小皇孙的满月上大宴过了群臣,皇帝也借着这个机会晚间摆下私宴,除了儿孙作陪外只请了当年风波同涉,如今已和皇帝一般子孙绕膝,颐养天年的那些旧臣。席上司礼太监高声喧念贺表。
皇帝看着空了的几个位置,当年旧人,而今还剩几个?心也像是空了一样,转头问伺候的福公公,提了一句:“和老二没来?”
“回皇上,漠城流寇来犯,和老将军守城,由和三公子替父前来了。”
皇帝转头,果真在最末位看到了和子轩:“子轩都这么大了啊!”
“子轩见过皇上。”不卑不亢的抬手行了一个军人之间的礼节,和子轩十三岁便上了战场,几次受封和将都以稚子年少,恐涨了傲气为由婉言推拒了。
“子轩今年弱冠了吧?朕记得你的弱冠礼还是在军中过的。”
“为国而战,这是子轩该做的。”少年的声音,带着铿锵。
“英姿勃发果真是鲜
衣怒马呀,朕老啦!”皇帝看着眼前这个不善言辞的少将,欣慰的笑了笑。
“皇上英明神武,威震四海。”众大臣起身,惶恐着奉承。
“好了好了,朕不过是说说心里话,今日不在朝上,那些个虚礼就免了吧。”皇帝苦笑,转头去看和子轩:“你的弱冠礼朕未赐封,今日,朕便赐你英姿侯,赐万户,掌禁军,只是如今漠城流寇不退,入军掌十万兵马大元帅,也算是为你爹,分些忧吧。”
“皇上器重之心子轩感恩戴德,只是子轩年少无功无德当不得,还望皇上能准许在军中多磨练两年。”子轩垂首而立,恭敬的姿态,只有自己知道,心冷的颤抖,帝王之心啊!
“哈哈哈哈,你们和家倒真是奇了,别人对封赏是来不及谢恩,你们倒好,急着往外推。”玩笑的话语,只是那眼中的冷,不是玩笑:“既然如此,刚好,荒石的回使便由英姿侯代了吧,促进两邦谊交,看看谁还敢说你担不得。”
“臣谢主隆恩。”和子轩单膝跪地。众人也跟着附和:“皇上英明,臣等恭祝英姿侯。”
“起来吧,都说了今日无君。”皇帝似乎很满意,笑呵呵的起身,看着坐在上首第一座上的儿时好友,不由感慨万千。守城将军万漠,曾被天子戏称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他见天子行来,慌忙起身迎接。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遥远的西方:“老九还好吧?”大宴小宴的,也就只有那孩子寄来的信上,还能有几分温暖了。
“守城如今已是九殿下打理,一切都好。”一切都好四个字让老皇帝有一瞬的愣怔,随即取过身旁随侍捧着的酒壶,将自己的玉杯与老将军的酒杯各自斟满,持杯说道:“来,这一杯朕敬你。”万老将军手一顿,行了一礼:“皇上,请恕老臣失礼,老臣抱恙在身,大夫嘱咐过忌沾酒,还望皇上宽恕则个。”
“罢了,身体为重才是。”当堂拒绝皇帝的赐酒,今儿个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是个不敬之罪,唯独对这一身累骨,忠肝义胆的守城老将,皇帝叹了口气,没有勉强。目光有意无意的撇向左手边空着的一个位置。
席上都是当年故人,对于万漠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了。那一段往昔岁月里,谁负了谁再也说不清。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即便是皇帝,也无能为力。
走到太傅面前时,笑着抬手行了一礼:“太傅。”
“臣不敢当,皇上万万不可如此。”太傅连忙避开,行礼告罪。
皇帝也不勉强:“太傅身子好些了吗?”
“谢皇上关心,已无大碍。”太傅本想借此告老还乡,话到嘴边却改了,这时候,不适合说这些。
严老侯爷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看着皇帝走过来,奇怪的问:“皇上,你怎么变成……臣祝皇上……”说着要抱拳却竖起两个指头来恭贺。
皇帝第一次朗声大笑起来:“言信侯,你我皆是一把老骨头了,别的不用祝,长命百岁就好。”说着要举杯,福公公端着案板快步走过来,小声在皇帝耳边道:“皇上,太傅的药熬好了。”
皇帝点点头,亲自端了药碗给太傅送去。
“来,喝!”严老侯爷脚下一个踉跄,撞上了皇帝,福公公大吃一惊,赶紧去扶,皇帝没防备,被撞个正着,虽然被福公公及时扶住,手上的药碗却是“当啷”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言信侯你……”皇帝有些无语的转身去看严老侯爷,却见他抱着一旁桌案上的酒,打起了呼噜,无奈的摇了摇头,却听众人倒吸一口气。
“去,扶言信侯去后殿休息,再……”说着向临座的太傅走去,刚想让人在备一碗药来,寒暄之辞尚未言尽,猛地回头看地上,打翻,的药碗四分五裂的碎在地上,褐色的药液孳孳作响,摊了一地,也冒起了白烟。
好毒的药!好狠的心。
太傅只是看了皇帝一眼,便垂下了头,众人兢兢战战的看到皇帝立时白了的脸色,几步疾走回去,怒喝道:“福全!”
福全“嘭”的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喊冤:“皇上,老奴用银针试过毒的啊!”
一时堂下大乱,几位侍卫见势不好,赶忙上前将皇帝团团围定。莫迟统领禁军环视大殿,不见异样,已有人用银针在酒菜里试毒,最后试药液。皇帝心里又气又急,却无言面对老太傅,纵然当年久经沙场,如今毕竟年迈,欢宴之上突逢此巨变,害的又是极亲近之人,身心实难支持,脚下一晃之间,已被莫迟扶住,目光扫过呼呼大睡的言信侯时停顿了一下。
“万岁受惊了,药中测不出毒来,要由太医验过后才知。”说话间,已有禁军动手,小心翼翼的将碎片上残留的药汁收好,以备后查。
皇帝闭了闭眼,转头看太傅,沉声道:“朕会给太傅一个交代的。”
当着皇帝的面毒死老太傅,好犀利的手段,好邪恶的用心!三朝太傅死在御前……究竟是要做什么?
惊变之下,太子也是一时慌了手脚,此时见父皇被侍卫护住,座中的老臣们个个面无人色,思及职责所在,起身言道:“父皇受惊了!各位受惊了,事出突然,宫中必会深查,如今诸事纷乱,便由禁军护送各位老大人回府吧。”
皇帝看了太子一眼,老臣们也纷纷起身离席,颤颤巍巍行礼告辞。
看着几案移位,杯盘狼藉。太子
走到皇帝身前躬身说:“父皇受惊了,孩儿扶父皇回宫休息。”说罢伸手去扶。
“将这人押下去。”皇帝对着还跪着的福全一甩衣袖,也不管哭喊着冤屈的福全,对着从皇子席上走来,躬身请罪的老五老六说:“禁军归老五管理的,刑部是由老六监管,太子,你们兄弟好生商量着如何查办,定要给朕一个交代!”言毕由莫迟扶着向后宫去了。
六皇子愣在堂下,片刻之后望向神色郁虑的五皇子。
第9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