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卫谦叹了口气，觉得古黎的心思还真是琢磨不透，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古兄可有兴一起去喝一杯？”
　　古黎笑道，“今日怕是不成了，改日我坐庄，一定让许兄喝个痛快。”
　　他说完，告辞道，“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未处理，先走一步了。”
　　话音未落，也不等他是否同意，急匆匆向着城门跑了过去。
　　这边陆瑶和小涵已经顺利通过了检查，正缩在一个小角落里互相擦着脸上的煤灰，一下两下，总算是把那黢黑的小脸擦出了白嫩的颜色。
　　小涵又将包袱里的衣服拿出来，给陆瑶递了过去，“小姐，快换上吧。”
　　陆瑶四下望了望，两人现在正躲在一个巨大的石狮子后面，背后是宽阔的城墙，前面还是不是有行人路过。
　　她眨眨眼，“在这里换？”
　　小涵望了望前面，顿时沉默了，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妥。
　　就在这时，陆瑶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什么人拍了一下，回过头，那人竟然是古黎。
　　她皮笑肉不笑的道，“古大人，真巧啊。”
　　古黎却正正经经的答道，“不巧，在下一直在这里等公主，想着有一处换衣的好去处，不知公主可否有兴趣？”
　　她自然是有兴趣。
　　陆瑶满意的点点头，示意他带路，她那时许是因为他恰好是雪中送炭，便没想那么多，匆匆应了下来。
　　两人随他来到一个临近方才位置的密闭小屋，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因为周围有路人，便道，“两位请进去吧。”
　　带两人重新换好衣服出来，他的身影便堵在门口，将将拦了两人的去路。
　　陆瑶向左挪挪，他便也向左，她便挪挪，他便也向右。
　　抬起头，见古黎弯着唇角，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她搓了搓下巴，总算知道了他这是在向她邀功，果然天上没有掉下的馅饼，即便是有，只怕她也没有那样好的运气。
　　“说吧，你想要什么。”她也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好容易从宫中逃出来，时间是极其宝贵的，她可不想把时间全数用在谈判上。
　　小涵向站定的两人望了一眼，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便听古黎道，“公主真是冰雪聪明。”
　　她倚在门框上，手臂交叠，并没有将他这一番客套话放于心底，“在宫中为我们打掩护，现在又找了空房间供我们换衣服，我倒是欠你不少人情。”
　　他却摇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提到人情，公主欠下的，只怕不止一件。”
　　“哦，还有什么？”她总算是提起了那么一星半点的兴趣。
　　古黎微笑着对她伸出手，将一截衣袖缓缓拉起，只见他的小臂上蜿蜒着一道深深的伤痕，像是由利刃所伤不久。
　　陆瑶眨眨眼，想着那殷红的红色染墨，这才明白过来他要表达的意思。
　　难怪她并不记得古黎曾用剑柄舀了红色染墨，原来那木人身上淋得全数是他的血。
　　她隐隐觉得惊讶，他一介书生，竟能生生受下这么深的一道剑伤，嘴上却道，“我还当古大人当时有多大的把握，原来只是硬着头皮上去比试。”
　　古黎苦笑，“公主折煞了，在下一介书生，自然是敌不过力拔山兮的唐王爷。”他望着陆瑶，一字一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耍耍把戏，让公主记住我这么一个人罢了。”
　　陆瑶可不是从这件事上记住他的，她将头偏了偏，留意着他面上的表情，“我对古大人的第一印象可不是在御花园的晚宴上，而是……”她突然止住，问他道，“不知皇后娘娘赐你的信物值多少银两？”
　　古黎却无谓的耸了耸肩，从怀袋中掏出那碎成两段的玉器，“公主说的可是这个？”他惋惜的摇了摇头，眼里却没有一丝悔意，“只可惜那日刚出宫门便错手打碎了，在下正想着如何将它还回去。”
　　陆瑶觉得他这人倒是有趣，已经赏赐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若是他当真把这碎成两节的玉器还回去，如果不是这人太过缺心眼，便只有挑衅和不屑这一种可能了。
　　陆瑶对他的好奇心更盛，挑了挑眉，“宫里人谁不知道我和皇后的关系甚是微妙，你说出这番话，不知有几分讨好我的嫌疑呢？”
　　他退后几步，空出地方来对她作揖道，“下官可是十成十的讨好，还望公主能够赏脸收下。”
　　“你倒是很会说话。”她不置可否的说了句。
　　“不敢当，只是深谙遇什么人说什么话的道理罢了，”他弯弯唇角，“良禽择木而栖，从那日晚宴中便能看出许多，在下深知皇后一党并非适合在下的良木，还是公主这棵巨木更适合栖身。”
　　陆瑶却将眼睛一眯，皇后一党？
　　平日里可从未有人敢这样说，难道他知道什么，她面上不动声色，笑道，“古大人可真爱说笑，难道你不知道我马上便要嫁去魏国么？”
　　古黎随着她笑，“公主这是在试探我？”他突然露出意味不明的眼神道，“若是在下所料非虚，公主并不会嫁到魏国，虽然还未想到公主会用怎样的手段，但结果终究不会错。因为……”
　　他抬了抬眼皮，给她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波。
　　陆瑶眨眨眼，心下已经了然他怕是知道自己同屠涯之间的关系了。
　　她怎会放任他说下去，匆忙打断他的话，“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总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古黎再次作揖，“不知公主可否做我的盟友，扳倒皇后一派。古黎定会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陆瑶简直要笑出声来，想不到皇后将俞皇骗的团团转，却在朝中树了敌。
　　她自然是求之不得，虽然并不知道古黎是否真的值得信任，但只听他这么一说，便觉得心中畅快极了，除去其他不谈，先应了下来。
　　古黎将身子挪了挪，给她们让开了一条路，“今日公主玩心太重，不妨多考虑几天，等真正决定好时，在下再去拜访。”
　　陆瑶晃晃脑袋，拽了小涵向着空旷的外面走去，嘴里不忘说着，“谢了。”
　　说完垫垫跑了几步，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小涵也是许久为见过宫外的繁华景象了，两人走过闹市，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只觉得就连洒在地面上的阳光都是新鲜且注满了活力的。
　　陆瑶尚没有什么表示，小涵拽着她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小吃摊，从街边最常见的冰糖葫芦到京城食为天饭店的大餐，一路上将肚皮撑得圆挺挺的，却觉得甚是满足。
　　余光瞥见街口放着一个半新不旧便被丢弃的铁架子，小涵忍不住啧道，“多么好的烧烤架，这样便被丢掉了，真是暴殄天物！”
　　陆瑶望着烧烤架，突然想起什么般对小涵道，“你觉得若是烧烤得到了推广，人们会不会喜欢？”
　　小涵光是想想变觉得口水直流，连连点头道，“别的我不敢说，但是京城必然是大受欢迎的，”她冲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努了努嘴，“小姐你看这里，就连路人也都是衣着光鲜，京城中大都是王侯将相贵族或是有钱有势的家族，这些人有几个不是存了取乐的心思，若真是将如此新奇的东西推广起来，生意必然是兴旺无比。”
　　陆瑶眼珠转了转，将烧烤架扶起来，用小涵皆来的水，草纸和抹布将它擦了干净，又自掏腰包买了肉段和菜叶，小涵将木柴削成木签，做完这些后，两人竟点燃了火，坐在烤架后面卖起了烧烤。
　　让陆瑶没想到的是她这一时的心血来潮竟造成了这般轰动。
　　看着面前排起的长长的队伍，陆瑶吹熄了铁架下的火苗，吆喝了句，“谢谢各位捧场，今日我们便先卖到这里……”
　　哪想她下一句还没说完，前面的队伍中便有人喊道，“何必这么急着走？”话音刚落，一枚金叶子冲着她急掠过来，她用两根手指稳稳夹住。
　　只见一个猎户装扮的人道，“嘿嘿，姑娘好俊的伸手。”
　　陆瑶头上带了兜帽，又换上了有些破旧的服装，以防止被人认出来，买者只能从她自帽子下延伸出的柔顺青丝来辨认她是个姑娘。
　　而小涵却是不怕，为多做装扮，只是这么几次下来，她的脸上已经带了厚厚的一层煤灰，真貌更是难辨。
　　她却没有丝毫介意的样子，能够与美食为伍，应是她人生中的几大乐事之一。
　　陆瑶将金叶子揣进怀里，并不打算理会这个用钱砸人的暴发户，淡淡道了句，“我们打烊了，谢谢这位爷给的赏钱。”
　　那人却是不依，上前两步把身上的金叶子全数掏了出来，“姑娘误会了，这可不是什么赏钱，我们爷很喜欢姑娘的手艺，想请姑娘去府上做散厨，工钱自然不会亏了姑娘。”
　　已是暮色已经西斜，而她们要等到子夜十分回到宫中方才能躲过那些巡逻的侍卫。
　　陆瑶显得兴致缺缺，随手问道，“哦，是哪一家尊府？”
　　那人立马换了一副自豪的表情，“将军府。”
　　陆瑶眨眨眼睛。
　　将军府，说的不就是张昭成和张恪的府邸？听说这具身体自小便在将军府上习武，她倒是很想看看将军府是个怎样的地方。
　　随口应了下来，她把手中的金叶子放到小涵手中，“你自己去逛逛吧，一更时在宫门口碰面，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