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都城禁卫兵的位置在城西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极为朴素淡雅,其实里面藏着很多的小机关小秘密。
独孤夜自从下了马车以后,便一直跟随在那些人的后面,穿过很多条弯弯曲曲的走廊,极其迂回,最后才在领路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没有窗子的房间里面,然后那些人要他在这里稍微的等待片刻。
等了大概半柱香左右的时间才有人慢慢的走了进来。因为外面的阳光太过刺眼,独孤夜抬起眼望向此人的时候,被这强烈的阳光刺到,一时半会儿竟也没有看清来的究竟是什么人。一直到他把门给关上了,隔绝住了那道强烈的光线,将油灯给点亮了,整个屋子顿时变得明亮起来,他这才看清楚来人的样子。
这个人就是都城禁卫兵的总管陈天道。那天虽然就只隔着很远的距离见过一次,独孤夜却还是一下子就可以认出他就是陈天道,那狂妄不羁的目光,那藐视万物的骄傲神态,实在是给人留下了很深刻的记忆。
陈天道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坐着,随后便目不转睛地盯着独孤夜看起来。好看的人他自是见了许多,可是能够和眼前的这人相比较的,确实是很难得才找得到,也理解了那天问起老百姓,他们都说有个从天上下凡的人救了受伤的百姓,由此可以想见他的样貌绝不是普通的勾人心魄。不过可惜了竟然是个男子,否则不晓得要勾去多少男子汉的魂魄了。
微微的合上眼,理清方才略微有些混乱的想法。再张开眼的时候,陈天道已经不愿意再陪他在这里耗时间了,所以直接对他说:“你就将那天你所看见的,仔细详尽的全部说出来,不能有任何的隐瞒。”
独孤夜也没有抗拒,淡然一笑,缓缓的把那天亲眼看到的马儿怎样踏伤老百姓,老百姓又是怎样的四处躲避,受伤的百姓的伤势怎样娓娓道来。那样一个简单的场景他却说了很长时间,不过说得再详细他也始终不曾说起“可能是使者所为”这句话。
陈天道静静的听着他说完,直到独孤夜说完他也不曾笑过一下。整张脸就那么一个表情,就像是有人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一样。
“那就你看来,这件事会是什么人做的呢?”
独孤夜听到他这样问淡然地回答道:“我太过愚蠢了,猜不到是什么所为。”
“你愚蠢?”陈天道听完狂笑了起来,那狂笑声中全部都是讽刺之意,“我可听老百姓夸奖你医术非同一般,这么一个聪明的人,会真的猜不出这件事情是什么人做的么?”
“就算医术非同一般也不一定就是个聪明的人,我常年居住在深山之中,对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就知道的很少,哪里比得了总管大人如此的聪慧,能够猜透这件事情呢?”极为平淡的回答,就把这个皮球踢回给了陈天道。独孤夜冷漠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发生了什么变化,不过他的心里却十分的清楚。都城禁卫兵连他这么一个没有名气的人也可以了解到这个地步上来,硬生生的把他从成千上万个人中给找到了,哪里会查不到这件事情究竟是什么人做的呢?这显然是想用他的口讲出他们心中所想,就可以把得罪拉脱维使者的危险全部推在自己的头上。其实,如果就只这样而已,那倒也没什么。本来他就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他只是个无名小卒罢了,压根就不害怕会失去什么东西?不过只怕他们的目标并不是针对他的,反而是要对付……司马翌……
陈天道听到他这样回答,看上去有些气愤的说:“这样看来,你是存心的要包庇这个始作俑者了。如果你是这种态度的话,就不要怪我对不起振威元帅了。”
随即对身边的下属嘱咐了几句话之后,陈天道立马站起身来,房间的铁门又一次的打开了,在陈天道离开的时候,他只是轻轻地说了几个字:用刑吧。
一般所有审讯时用的刑也都不过这样吧。独孤夜无奈地笑了一下,表情还是一向的那样淡然自若。将眼睛闭上,就由着几个彪形大汉把他举到了刑具前面,由手至脚,全部绑得牢牢的。就算是绳子绑的过紧,把他那嫩白的手臂都弄出鲜血来了,他也不曾说些什么。
旁边给他行刑的人看见了,不由得心里极为吃惊。面前的这个人,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意志却是超出常人的坚强。想想他进入到都城禁卫兵也已经有十数年的时间了,给很多的犯人都用过刑,不管他是真的冤屈,亦或者是真的十恶不赦,也不过只是两种情形,要么就算哭天喊地的求饶,立刻俯首认罪,要么就算态度强硬,拼死抵抗。却只有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他既没有求生,好像也不打算求死,整张脸上是一般人不可能有的如此淡定的神态。像他这样特别的人,恐怕无论你对他实行多么严酷的刑法,他怕也是不可能认输的吧。
思绪漂浮的时候,其他的人就已经上前把刑架上面的那个人身后的衣服给撕扯掉了,顿时,他身上那白皙透明的肌肤展现在这么多人的眼前。要对他行刑的那人看着他瘦弱的肩膀,竟然会有些舍不得下手。但是伴随着“用刑”这道命令发下,他必须要仰起手中鞭子,朝着他的背狠狠打下。
屋子里面安静的吓人,只能够听见鞭子落在背上的声响。每打一鞭,他的身上就一定会出现一道血痕,短短几下,独孤夜的背上就已经分不清血肉了。他从开始到最后都不曾发出任何的声音,但是通过他那使劲咬着下嘴唇的贝齿,就能够看得出他身上的疼痛感。
这之中有好几次已经痛到承受不住了,双眼发黑差不多就要昏睡过去了,但是马上又会被更为疼痛的感觉给惊醒,承受着力道更重的刑法。慢慢的,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给浸透了,身上的血不停的流他也感觉不到了,只是鞭子还在不停的抽打着他。
没有办法昏睡过去,意识也愈来愈模糊了。在这个时候,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人把鞭子放在他的手里,用手指向自己的躯体向他说道,动手吧,朝着这个地方使劲地打下去,这样就可以让身上的伤痕帮我记住自己犯下的错误。数不清有多少次了,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那个人疼痛、苦恼、迷茫、痴心,虽然很心疼,不过却怎么也阻挡不住,只能就这样地看着那个人用如此残暴地办法对待着身体。小时候的他,有多少次都想问问那个瘦弱的背影,你为什么就不能够软弱,你为什么偏要这样不停地虐待自己呢?回答他的只有那人悲凉的笑容,没有其它的只言片语。他觉得他要变得更强大,不过自己所能够做的不过只是一直陪伴守候而已,只是希望未来的某一天能够等到他对自己真心一笑。不过没有想到,春来春又去,时间就这样慢慢的过去了,他等来的依旧就只是他的背影而已。一直等到那一天,所有的权势和地位于对他来说就是囊中之物的时候,他却将这一切都放弃了,甚至于连他这辈子最爱的也一并放弃了,就只是因为向自己讲的那句“让我来保护你吧,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任何磨难”的诺言,而变为了他这辈子的一个劫……
过往的所有事情都浮进了脑海里,就在鞭子再一次抽打到身上的那一刻,他再也承受不了这种痛楚了,倒头昏睡了过去。方才紧咬着嘴唇的力气松开了,淡淡地叫出了一个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字:言……
第1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