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就要开始比赛了,此时酒楼后花园围满了选手,他们分秒必争,抓紧最后一点时间练习琴艺,百琴合奏却是不一样的曲谱,这声音堪比最强噪音,一时间临安街鸡飞狗跳还时不时传来孩童哭闹,一堆噪音制造者中,甄倩尤其显眼,选手比例女多男少,可是像她这样年轻就拥有参赛资格的着实少见。她身形瘦小旁边也无下人打扇,众人都猜出了她是谁,四年前因为中毒而与大赛第一名失之交臂,四年后,因为身虚不能久练而被直接晋级的唯一选手,甄倩,十二岁便一曲动天下的甄倩。
选手们不胜唏嘘,对她是既仰慕又同情,相上前请教一二,不过看她一直凝眉深思,应该是在努力记忆曲谱,便没有上前打扰。
远处的酒来也注意到了她家小姐,甄倩将脸埋在膝盖上的背影看上去十分落寞,虽然不能体会对方口中“不能看电影不能玩魔兽不能听摇滚不能奔跑”的痛苦到底有多痛苦,但仔细想想,她一个人流落它乡无亲无故其实也怪可怜的,走到甄倩身边,酒来正想安慰她几句,注意到甄倩露在黑纱外面的眼睛晶亮晶亮的,于是顺着她的视线向下看,草丛中两只癞蛤蟆叠在一起正在交配。酒来面无表情转身走开。
她甄倩是谁,随遇而安的适应能力,一般人可望而不可及,当初甄倩看见自己暗恋了三年的学长吻了另一女孩,她还能脸色如常的和好友讨论当天报纸上的新闻,“暗恋对象心有所属,妙龄女子卧轨自杀。”好友感叹可怜可怜,而她说的是“真贱真贱!”
她这种人要是穿在东方不败身上,估计这会儿都已经挥刀自宫了。
比赛开始,甄倩因为直接晋级的关系所以前两天都不用参寒,在决赛上露一手就行。于是此时她和一群大老爷们都挤在窗口,为远处选手吆喝加油。
几艘红船陆续驶向湖中心,每条船上载着十位参赛选手,他们纷纷看向酒楼这边,微笑着响应观众的热情。
甄倩:“最矮最胖的那个,对,就你。我看好你哟!比赢了我请你吃鸡。”
酒来:“你认识他?”
甄倩:“不认识。”
观众都算素质较高的,他们都是好琴之人,琴音响起的那一刻便全部安静了。纷纷眼神悠然地看着远处,静静倾听。直到琴声落下才又开始喧哗鼓掌。
台上正在弹广陵散,甄倩听得精神涣散,楼梯口传来蹬蹬的上楼声,听客们纷纷不满抱怨,甄倩也跟着砸巴嘴,侧头看向楼梯,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扫兴。
当那人上楼时,楼内几乎所有女性看客都是眼前一亮。
来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不光有幅好皮囊,而且气质不俗,女人的眼珠子粘他身上就舍不得下来,唯一可惜的是,这人是个瞎子。
那人循着琴音摸索着往甄倩这边走来,甄倩环视周围没看到一个空位,“尊老爱幼,照顾残疾人”在古代可没这规矩。
“大哥,你钱袋掉了。”甄倩指着桌脚下面,冲着对面的富商说道。
“在哪儿?”富商弯下身查找。
“这边有空位,瞎子!”甄倩一把扯过椅子,大呼小叫。
“你这人……”富商知道自己被耍了,一脸怒容。
“大哥,您别生气,大不了我把我的让给你。”甄倩一脸贱笑的讨好,那富商更怒了,轮椅!这不是咒他早日瘫痪吗?想抢回原来的位子,可是那瞎子身后一堆侍卫,一看就是不能惹的主儿,他也只能自认倒霉了,最终甩袖而去。
瞎子坐下后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这回轮到甄倩不高兴了,甄倩怀疑他不知道恩公是谁,所以不知道向谁道谢,于是有意无意咳嗽两声,朝对方脸上吹气,提醒自己的存在。
瞎子微微皱眉,神色明显不悦,甄倩还在继续吹,“锵”的一声,刀剑出鞘的声音突然响起,眨眼的功夫,甄倩脖子上就架了十把武器。瞎子右手轻挥,刀剑又立马收回鞘内。
瞎子旁边的老男人嫌恶的看周围一眼同时掩住口鼻,弯下身子凑到瞎子耳边,“主子,这里太挤空气又差,上面环境不错。”
轩辕明挑眉,“上面?上面是七哥的地盘,你想让我有去无回吗!”轩辕明语气淡然,其实并无责备之意,他只是不想有人再出声打扰,河总管却是被他刚刚的话吓到腿软,惯性地就要磕头领罪,可是想到之前轩辕明的吩咐,硬生生又忍了回去。
酒来手里拿着从厨房顺来的猪肘子,边走边吃,走到甄倩身边,问她要不要,甄倩哆哆嗦嗦抬头脸色比纸还白,哭丧着脸道,“酒来,我刚刚尿裤子了。”冰冷刀刃贴在皮肤上的感觉,她现在还能感觉到。
万籁无声,台上开始弹奏《将军令》,大段的摇指和左手弹奏技法,让旋律时而紧张时而神秘;持续加快的“快四点”技法,表现了两军对垒、沙场厮杀的情景。全曲一气呵成,节奏紧迫有度气势十足。
虽然看不到,但轩辕明能猜出弹奏的人是女子,其剔挑,勾抹,重勾的指法都缺了一丝力度,记得四年前,在母后的寿宴上也有一个女子弹这首曲子,那小小女子端坐十丈宽台,手中只有一把古琴,身上却有股不惧于天下的气势,场上她冷静淡然,场下他热血沸腾,自听君一曲,轩辕明成了彻底的爱琴之人。
与楼下相比,这顶楼不光清静而且冷清,这里只有廖廖数人,就算演奏完毕,这里也没人敢鼓掌,因为天字一号房的客人喜静不喜躁。
轩辕枫已经坐在窗边三个时辰,品完两壶香茗,虽然主子什么也没说,但严总管知道,主子现在心里失望至极,轩辕枫漫不经心地玩弄手中茶杯,自始至终未看湖心一眼。选手退场,主事开始报下一位选手名字。
“薛云淑,十六岁,弹奏曲目《战马吟》。”主事刚报完,底下便一片哗然,严总管专心为主子添茶,却被挡住动作,那抹他熟悉的华丽声音响起,“不必了。”说完轩辕枫侧头看向窗外湖心。
“战马吟”这首筝乐韵味很难掌控,演奏者要能平心静气,充分融入曲境。可以说这是一首难度系数最高的曲子。而且弹凑这首曲子的多是古稀老人,十六岁的少女也敢挑战,第一次听说,轩辕明被勾起了兴趣,凝神细听。
曲终,轩辕明第一个起身鼓掌,这么出众的琴艺,也不枉他今天以身犯险出宫听琴。
台下掌声如雷,台上薛云淑清雅绝色,笑容灿若春花。轩辕枫收回目光,薄薄的唇角浮起一抹不易查觉的弧度。
第5章有人弹琴像放屁,有人弹琴方圆十里夷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