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的很久很久,我都没有再接受任何的任务。我只是和洛夜在一起,简简单单的看着外面的世界,过着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
我们会在一个晴朗的天气并排躺在后花园里,把手举到眼前,不断变换着手势,透过指缝看着蓝天的可爱形状,和对方争论那片云是像小鸟还是乌龟,当我争不过她的时候就操纵风把白云吹成想要的形状,然后等她嚷着“玩赖玩赖”骑到我的身上。
我们会突然兴起玩扮演游戏,讨价还价的商人和顾客,闹别扭的情侣,甚至皇上和皇后(当婆婆尖着嗓子喊“皇上驾到”的时候吓得守在殿外的侍卫跑进来头都不抬的频频叩首为自己的疏忽谢罪),不同的语气,不一样的语调,两个人从一本正经到笑的前仰后合,笑声好像让永远没有阳光的‘冥皇’暖了色调。
我们会屏退所有的侍女侍卫,两个人抱着食材偷偷跑进膳房,我穿着‘幽冥’的斗篷当做围裙,听她在一旁指手画脚:“加水!切菜!对对把鱼翻过来!哎呀火怎么这么小!肚子都瘪了啦!”而我慌慌张张看她饿了肚子夸张的用灵术点火去烤鱼,却一下子把鱼烧成了焦炭,甚至还点着了旁边堆着的木材。于是整个膳房都升起了黑烟,她拿起大大的草帘四处扑打灭火。等侍卫们“走水了”的喊声和脚步声近了,他们无比惊恐的看到他们的‘幽冥’大人满脸黑灰举着一个锅铲手足无措,而我的婆婆小小的身形正拿着完全不成比例的大草帘扑火。到最后,侍卫们无比尴尬的端着水盆弯下腰低下头,看着他们同样尴尬的‘幽冥’大人用高等灵术冲刷膳房,而一旁的她捂着脏兮兮的小脸笑弯了腰。
我缓缓缓缓发现,我爱上了这样的生活。我不再冷着一张脸,走路开始牵着她跑跑跳跳,见到巫匙会热情的和她一起喊“巫匙爷爷”,动用灵力不再是为了杀害,而是为了生活。
我记得有一次晚上,她做了噩梦惊醒,颤抖着抱住我,我睡眼朦胧的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你有天下无敌的小豪,怕什么?”她静了下来,在我以为她又睡着了的时候,她用很柔和的声音问我:“小豪,你想看看婆婆的世界吗?”我迷迷糊糊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小傻瓜,睡糊涂啦?我们就在一个世界里,在最近的距离,你就是我的世界。”她认真的点点头,用两只手捧住我的脸颊,对我说:“小豪,无论如何你都要照顾好自己,要万事小心,答应我好嘛?”我半支起身,为她掖好被子,继续安慰她:“安心啦我的婆婆,你怎么和巫匙爷爷一样唠叨啊我就在你身边不离开,乖啦,快去睡。”当我再一次砸在床上睡过去,我并不知道她还在清醒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顶空的黑暗,眼里是和黑暗一样浓重的纠结与痛苦。
“该不该告诉小豪这样可以吗”
再过两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我们决定去集市上转一转看看有什么好玩的。我第一次脱下阴冷的斗篷,我们两个出了皇宫的一刻就是两个普普通通的不靠谱的小孩子。
我们走过宁静的青石板街,走上繁华的街道。她拉着我的手,一路雀跃着。她说小豪小豪,你看那个老奶奶做的糖人好漂亮啊。她说小豪小豪,我们去那边看看好不好。
我晃晃荡荡叼着刚刚折下的柳条,被她拉着一路小跑,我看着她的背影跃动,听着她咯咯的笑声,忽然就爱上了周围的喧嚣,爱上了熙熙攘攘往来的人们。他们平平凡凡,他们没有灵能力者那么长的寿命,他们从没有看过皇宫里面的样子,他们更不曾想过‘幽冥’的世界。他们辛劳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努力的活着,烦心于繁琐的家事,也因为家人的快乐——或许是一场丰收,或许只是一顿美餐——而喜悦满足。他们用七八十年的岁月彼此陪伴,看着每一次夏蝉冬雪的轮回,渺小的见证着伟大的时间为自己的存在加冕。暮色四合的黄昏,他们疲惫而充实的走向炊烟升起的归宿,关上足够挡住外面冰天雪地的家门。他们和深爱的人相拥入睡,彼此的怀抱支撑着自己度过一个又一个独自过不去的难关。
我拉着她停下,走向一家街旁的裁缝店,店主看到一袭考究海蓝色衣着的我们,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起身作揖:“公子小姐,你们二位想做点什么?”我转过头,微微矮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温柔的问她:“我们做一套最普通的粗布衣服好嘛?”她没有问为什么,好像我愿意宠着我做任何事。
我缓缓抱住她,我对她说:“以后我们找个最漂亮的地方,盖一个属于我们的小房子,不用太大,够我们两个人住就行。我们在那里生活好不好?”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对我说:“好。我们一言为定。”
那一刻我幸福得想流泪。
我觉得自己好幸运,她会爱上一个没有建功立业的野心、甚至没有她坚强需要她安慰的小孩子,愿意永远宠着我,愿意不离不弃,愿意粗茶淡饭柴米油盐,愿意每个夜晚躺在我的身旁听故事,愿意陪我看春花秋月雕刻下我们的童话。
很多年以后,当青辰又想起那天的场景,他还是觉得好幸福,他灰白色的瞳孔仍然会在某个瞬间闪过明亮的颜色,那是他回不去的憧憬。
“如果梦想不能实现,如果承诺来不及兑现,那就努力再试试,再试一试。就算一次一次失败,一次一次遍体鳞伤。虽然会失望难过,可是不要去埋怨那些欺骗和隐瞒,没有人会愿意主动拒绝幸福,就找一个没有的人的角落蹲下,把头深埋在膝盖里。不要哭得太久,因为站起身以后还要快一点下一次的努力。不能绝望,因为我答应过她,因为我相信她的爱,因为这是我全部生命存在的意义。”
——青辰
第8章悠悠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