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琵琶在手,虽然偶尔会歌唱,但是陶艺知道,她自己也快支撑不了多久了。一个人在这样的地方,没有人说话,连苍蝇都遇不到一只,只能够自言自语,只能逼着自己清醒。自己对着自己说,自己是一个人,有思想有能力的人,自己不是一个物品,不是一个虚无的存在。
真好,能够遇到陶素的女儿,否则自己真的会疯掉吧。烛玖兰看着陶艺,再一次为深宫中的女人默哀。尔后她慢慢的道:“其实我这次来,除了想要拜会你,还想请你出山。只有你能够对付的了擅曾昏,只有你可以。”
“对付擅曾昏,我还能够和那个人作对吗?现在我一无所有,怎么去对付他?你有计划,你有计划对不对?兰儿,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但说无妨,你知道为了扳倒那个人,让我死我都愿意。”擅曾昏,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存在,自己的人生也不会是这幅样子,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制服他,绝对要。这个人既然当初敢狠心毁掉自己的一生,那么自己绝对要让他那他自己的一生来偿还。有借有还,公平的很。
烛玖兰总觉得自己师伯似乎有点儿不管不顾,这样的性子可不好,这代表着这个人根本没有思考自己的未来,而什么人才会不思考自己的未来,答案明显的很。想到这里,烛玖兰叹了一口气尔后沉声道:“我知道你恨他,我也恨他。可是仇恨没有任何作用,除了让自己疯狂以外,我们确实要扳倒擅曾昏,但是我们不必为了他搭上自己的命。师伯,你的未来还很长,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未来,呵呵呵,未来?我的未来?呵呵呵,自从入宫以后,扳倒擅曾昏就成为了我人生全部,我这样的人呢,还有什么未来吗,没有了,应该早已经没有了。”陶艺有些疯狂的道,她早已经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未来了,她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关于未来的事情。
烛玖兰握着陶艺的手,让她慢慢的镇定下来,尔后坚定的道:“你当然有未来,擅曾昏是你的仇人,所以你要向他复仇。可是仇恨并不是你的全部,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可以去做。我想等到你扳倒了擅曾昏以后,送你去一个地方,叶玉山,你看如何?”
“叶玉山,我还能回到那里吗?我还可以回到那里吗?那个山应该嫌弃我了吧,我这样的人呢,还配回到那里吗?”陶艺有些痛苦的留下了眼泪,她还能够回到叶玉山吗,还能回到她长大的地方吗?
烛玖兰拍了拍陶艺的肩膀,安慰的道:“自然能够回去,那可是生你养你的地方。那里山清水秀,那里还有人在等着你呢。一个人的一生,不会简简单单的就终结的。一个人的一生很长很长,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留下很多回忆。走到了绝路,可是我们并没有死去,对不对。所以,这代表着老天再帮我们,老天不让我们死去,要我们好好的活着。”
“好好的活着,我们要好好的活着。我明白了,我也要好好的活着。最起码,最起码也要看一眼自己的故乡,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兰儿,我需要做什么,我怎么样才能够扳倒擅曾昏?刺杀他吗?”陶艺出口问道,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女孩儿会有怎么样的方法?
烛玖兰摇了摇头,尔后笑道:“不觉得一刀解决他,太便宜他了吗?他既然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自然要血债血偿。他让你做过冷宫,你就要让他做冷板凳。加倍偿还,因为他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你不需要做什么,我会把你曾经失去的东西,再次的帮你拿回来。然后我们借助狗皇帝之手,除掉擅曾昏。”
“没有用的,当年我也想要这样做,还是失败了,彻彻底底的失败了。所以这个方法行不通,根本行不通。那个皇帝,对擅曾昏的信任到达了一定境界,我的煽风点火完全不起任何作用。”陶艺闻言,神情有些萎靡下来,这种方法无用,估计只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烛玖兰笑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当年你之所以失败,不是因为你的计谋有问题,而是因为你是一个人。现在你身边有我,而我身边有无数的人,我们这次绝对会成功,百分之百会成功的,相信我,好吗?这些天,养养精神,过不了几天就会有人来看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不由自主的相信你。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相信你能够带我离开这里。这样的我,是不是很没有主见。可是即使这样,我还是想要选择相信你。烛玖兰,你放心,我知道我自己该怎么做。”陶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上天既然让她活着,那么她就要好好的活下去,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下去,做下去。
没过多久,烛玖兰再次来到来这里。当然不是她一个人来的,同时来到这里的还有老皇帝最为喜欢的孙子。烛玖兰对着那个小孩子道:“殿下,你不是说想要听世界上最好的琵琶吗,要不要让这位姐姐谈给你听听?”
“兰儿姐姐,这位姐姐漂亮是漂亮,手掌也很修长。可是这个环境太过恐怖了,我们还是去花园玩,好不好,我有些怕,我不喜欢这里。”皇孙嗫嚅着道,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真的是不喜欢这里啊。
烛玖兰对着陶艺使了一个眼色,陶艺立马心领神会,慢慢的弹了起来。一曲平沙落雁,被她弹得出神入化。再细细的望去,就可以发现这么美妙的音色,竟然是用一根弦弹出来的。小皇孙也忘记了害怕,极为痴迷的望着陶艺。
那日烛玖兰答应要扶陶艺重新上位以后,她一直再思考用怎么样的方法才行。结果正好遇见了在后花园踢蹴鞠的皇孙。皇孙跑路不稳差点儿摔倒,情急之下,烛玖兰扑倒救了他。小皇孙就记住烛玖兰了,时不时拽着她出去玩儿。
本以为只是一个小插曲,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大的用处。烛玖兰想,能够在皇上面前提起陶艺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眼前这个小孩子。小皇孙喜欢蹴鞠,同时也酷爱听乐器,所以烛玖兰才会将他带到这里来。
听过一次后,小皇孙是彻底的迷上了陶艺的琵琶。只是他一个人又不敢到这么恐怖的冷宫,所以少不得要拉着烛玖兰。烛玖兰开始还次次陪他,等过了些时候以后,她就一脸苦恼的说:“小皇孙,我也非常喜欢陶艺的琵琶,可是你知道,我只是一个宫女。宫女可是有很多事情要做,否则就要被主人大骂的。我已经落下了好多任务,所以你让我好好的干活好不好,你也不想看着姐姐被打啊。”
“我不会让你打你的,兰儿姐姐,你来我身边好不好?我不会让你做粗重的活儿,也不会让你擦桌子,只想让你陪着我。我们一起玩蹴鞠,一起去那里听琵琶,兰儿姐姐你说好不好?”小皇孙笑着道,他终于想到一个让兰儿姐姐不离开自己的方法了。
烛玖兰闻言,心中一惊,尔后笑道:“兰儿自然想要一直陪着你,可是你也知道你身边的人是定额的,如果兰儿去了你身边,其他的人就要调走了。你舍得调走你的奶妈吗,你舍得调走你的玩伴儿吗,还是你舍得调走侍候你的丫鬟?”
“他们都跟了我好长时间,我真的不舍得调走他们。可是我也很想让兰儿姐姐你陪着我,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我明明是小皇孙,连让一个人陪着自己都不行吗?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可怜,一点儿都不像爷爷说的那样可以为所欲为。”小皇孙一脸郁闷的道,为什么啊,为什么他身边的人是定额的,不能够随着他性子和喜欢添加吗?
烛玖兰在心中感叹了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尔后若有所指的道:“其实你不过是觉得冷宫有些偏僻,所以你一个人不敢去罢了。如果陶艺姑娘不住在冷宫,那不就好了吗?你就可以随时去听琵琶,又不用担心害怕了。”
“可是陶艺姑娘本声就在冷宫,怎么能够不再冷宫呢。兰儿姐姐,我该怎么做,你教教我?”小皇孙一脸天真的问道,现在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何让在冷宫中的人,成为不在冷宫中的人,好难的问题。
烛玖兰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道:“我不过是一个最不顶事的小丫头罢了,作为一个没有什么能力的宫女,我可是帮不上任何忙。这样的事情,估计只有大人物才能够做到吧。皇孙你也别想了,大不了以后,我尽量抽出时间陪你去,一个月一次怎么样?”
“一个月一次太少了,可是我又不想让你的主子惩罚你。怎么办,大人物,去哪里找大人物呢?不对,我不用找,我皇爷爷不就是一个大人物吗?皇爷爷说过整个皇宫都是他的,他想让那个人住在哪里,那个人不就可以住在那里吗。呵呵,我知道了,我去求皇爷爷。”小皇孙高兴的道,他终于知道如何将一个本来身在冷宫中的人,变成身不在冷宫的人了。他真的是一个天才能够想出这样绝佳的方法。
小皇孙很快就找到了他的皇爷爷,他将自家皇爷爷从温柔乡里拉出来,奶声奶气的道:“皇爷爷,你可以帮孙儿一个忙吗?孙儿最近找到了一个非常棒的音乐人,可是她住的地方太远了,又偏僻,孙儿一个人不敢去。”
“非常棒的音乐人,有多棒?不过能够被我孙儿认可,说明那个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虽然被自家孙儿从温柔乡里拽了出来,不过老皇帝却并不生气。他一把将自家孙儿放到他的膝盖上极为宠溺的问道,还不忘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头。
小皇孙一听这句问话,立马变得非常精神,他一边说一边比划道:“真的是非常的棒,简直是棒到一定境界了。你知道的,平常的人用多根琴弦弹出来的音乐也不过尔尔。那个人可不一样,她只用一根琴弦就能够弹出非常动听的音乐。而且那个人好漂亮,比爷爷这些美女们都漂亮。”
“只用一根琴弦就能够奏出多才的音乐,这样的人,朕倒还是真的见过一个。不过那个人已经被打入冷宫了,莫非孙儿你说的就是她。那个人可不是什么好人,竟然偷别人的东西。孙儿,你要明白,白衣胜雪固然好,但是偷人东西可就没有办法原谅了。”老皇帝极为爱恋的抚着自己孙儿的头,语重心长的道。
小皇孙点了点头,笑着道:“我知道,爷爷说过的,今日能够偷东西的人,来日就能够偷走咱们的江山,所以咱们不能够和偷东西的人做朋友,也不能够让他们在咱们身边。可是我说的那个人并没有偷东西,而且是一个十足的好人。那日,我的那个护身镜掉在她那儿了,还是她拿出来还给我的。”
“真的假的,莫非当年他受了什么冤屈?”老皇帝心中起了疑问,毕竟他也知道后宫斗争的有多么厉害,打死或者诬陷一个人,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没有比这更为简单的事情了。所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小皇孙拿起一旁的琵琶,就随手弹了一曲,尔后笑道:“皇爷爷,我的技艺精进了不少吧,都是那个人一直在教我啊。皇爷爷不是也说过吗,喜欢艺术的人,不会有太坏的人的。而且那个人真的好可怜,明明长的那么好看,却要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待在那么冷清的地方。”
“孙儿,冷宫那么偏僻,你怎么会去哪里,是不是谁带着你去的?”老皇帝有些怀疑,是不是有些人想要通过自家孙儿做什么事情,所以才会用了这样的计谋,也不要怪他多疑,没有当上皇帝之前,这样争斗的腥风血雨,他也经历了不少。
小皇孙自然知道不能够将兰儿姐姐供出来了,否则兰儿姐姐的主人肯定不会饶了兰儿姐姐。于是一脸无辜,奶声奶气的道:“哪里有什么人领着我去,是我一个人去的。爷爷知道的,孙儿喜欢玩蹴鞠。有一日,脚法太狠,一下子踢进了后花园附近的那个树林里。孙儿为了拿蹴鞠,才会进入林子,然后听到了琵琶声响。”
“喜欢音乐的你,因为好奇,所以才会进去看看,对不对?我就知道我的孙儿胆子大的很,哪里都敢去,哪里都敢闯。哈哈,或许真的是天意吧,朕也记得那个人昔日似乎并没有什么坏毛病。也好,这么多年不见了,朕也该去拜访她一下了。朕已经老成这个样子,估计那个人也已经老态龙钟不成样子了。”老皇帝笑着答道,他倒要看看身在冷宫中的人,疯成了什么样子。
晚上的时候,老皇帝意外的没有翻任何一位贵人的牌子,而是背着手,慢慢的走向了第四座冷宫。穿过人迹罕至的后花园,走过有些阴森的柏树林,终于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歌声。虽然过了这么多年,那个人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让人不由的软了骨头。
终于还是忍不住推门而入,似乎自己的到来吓住了佳人。岁月慢慢溜走,那个人却依然那副样子,清冷如雪,似乎不食人间烟火。而且岁月并没有再她脸上留下任何东西,一点儿都没有。眼神依然清澈,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处子。那个人愣愣的望了自己,尔后不怎么自信的道:“皇上?莫非来人是皇上?来人可是当今皇上?”
“自然是朕,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朕却已经老的没有了形态。朕还记得当年第一眼看到你,朕就丢了魂。结果时隔多年再次看到你,朕还是差点儿丢了魂。”老皇帝有几分玩笑也有几分认真的道。
“皇上说笑了,皇上不老,一点儿都不老。罪人之所以迟疑,只是因为罪臣以为自己在梦中。肯定是在梦中吧,虽然每一次都能够梦到皇上,可是每一次都真实的如同发生过一般。如果这是一个梦,罪人宁肯一辈子不醒来。”陶艺说道,眼里满满的泪水。
皇上摇了摇头,竟然有人对自己痴情如此。呵呵呵,他叹口气道:“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朕知道。当日是朕的不对,是朕错了。你放心,朕一定会补救。你以后搬去凤栖宫吧,我觉得那里很适合你。”
“皇上,不可。凤栖宫不是罪人该待的地方。凤栖宫是给贵妃住的,不是给我这样的罪人住的。罪人已经老去,完全不值得皇上这样做。而且其他的嫔妃也会有议论,罪人不想让皇上问难。皇上能够在梦中来看我,罪人已经很高兴了。”陶艺慢慢的走到皇上的身边,献了一个吻。情况渐渐失控,成人的夜晚已经来临。
等到天明的时候,陶艺才慢慢的醒转。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她有些害怕道:“我难道在做梦吗,怎么会在这里,我不应该在冷宫中吗?为何,为何我会出现在凤栖宫。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哪里错了。”
“哪里都没有错,这是你该待的地方。艺儿,朕向你保证再也不会听从任何谗言了。你不要为难你的脸颊,朕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告诉你,你没有在做梦,这是真实的。你现在成为了凤栖宫的主人,你是朕的陶贵妃。”当今皇上一脸神情的道,失而复得对任何人而言都是再愉快不过的情绪。
第37章 失而复得之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