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殇忙于搜集证据，默书监管士兵正常操练及运送一批伤员先行返回，姜枫则日日端坐营中，品茶、看书、沉思，而我亦做不了什么，多半是陪着他。如此过了八日，古殇带来了好消息。姜枫听毕，面带微笑道，“一直以来听闻铁托那几位兄长的英名，却无缘得见，趁着这几日春风和煦，万物复苏、欣欣向荣之际，我们且去会他一会。”


转眼已是料峭春寒的三月了，而这竟是我离家的第二个年头。远在天边的爹娘、好命、洛风他们好吗？我心下顿时一片黯然。古殇亦是微笑，“侄儿妄自揣测皇叔的心意，已派人去下拜会帖了。”


这人，心思也是多得很。调整好情绪，恰巧听见古殇的话，我暗自在心里作了评价。“如此甚好。”


姜枫眸光一闪，笑着应许。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日前一役，大元元气大伤，即便忌怕有诈，五王爷一党亦无理由拒绝，终是派使者来回复，热烈欢迎乾朝天行大将军前往拜会。古殇借了头痛偶有发作的由头把我带在身边，并霸道地要共乘一骑。


我看到默书一张脸都快气绿了，姜枫则意味深长地笑笑，让人琢磨不透。彼此心照不宣的四人。“白兄是个难得的人才。”


与古殇同坐马背，他幽幽叹道。因是第二次骑马，我的状态好了很多，也有心思听话交谈了，却为他的话皱起了眉：你今年二十有四，默书则二十年纪，你好意思称，“白兄”么？古殇显然误会了我的沉默，强调道，“我真夸他呢。”“嗯，这话倒不假，默书生性纯善，为人耿直真诚又学识丰富，文武双全，的确是个好男子。”


不得不说，那个陪了我十年，不，现在应该是十二年的人诸般好，日后若有人嫁给他，那该是多有福气的。只是，我命中大抵没有那般好福气。古殇的俊脸登时黑了下来，口气生硬，“他那么好，你何必次次‘助纣为虐’，惹他生气。”


我心里大乐，伸手轻轻环住了他精瘦的腰身，将脸紧贴他宽厚的背。这样的感觉，万分踏实幸福，便是再好的人也给不了。“因为他不是你。”


古殇的身躯猛地一僵，而后有闷闷的柔软的声音传来，“我离开时有让涉去查找你父母他们的下落，等战事一结束我们便回去。你别担心，都会平安无事的。”他竟是知我的心思的！心底暖洋洋一片，我愈加用力抱紧了他。


古殇，这一行，我们直到天涯海角，可好？因了那一日大元军队屠杀百姓，桐栖城明显萧索许多，若是无事，百姓们几欲不出门，且家家屋门紧锁，连一向热闹无忌的青楼也冷清不少。五王爷一党打消了大请歌姬助兴的想法，只摆了满桌种类丰富、颜色缤纷的酒席。“久闻乾朝倨王爷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实乃本王的荣幸呀。”


由使臣迎接带路，我们甫一进入正中央最宽敞华丽的营帐，候着的一位中年男子立即迎上来亲热笑道。发丝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面容较铁托将军稍显白润，眸光却暗藏锋利，一看便是个不好应付的。人常说相由心生，我拿眼粗粗掠过余下的两位中年男子，想着姜枫的评论，大致猜了出来。


果然，客套寒暄毕，五王爷介绍道，“这两位乃鄙人三哥和六弟。”姜枫一一微笑点头示意，嘴里应着，“百闻不如一见，久仰久仰。”明褒实贬。


姜枫损人的功夫一点不比古殇与白悦兮差。待众人落座，姜枫眼神悠然转了一圈，状似不知情问，“听闻此番领兵大将军乃八王爷，怎的不见他？可是身子不爽快？”五王爷及其两位党羽王爷、古殇、默书明显嘴角一抽，甚是无语。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瞧这功夫，啧啧。


我强忍住笑，让自己只盯着眼前的精美吃食。“多谢倨王爷关心，八弟确实不大舒服，不宜出来招待诸位。”五王爷勉强说罢，疾速转了话题，“大皇子与白左先锋尝尝那道熏鹿肉，它可是我大元第一美食呐。”


真真是荒地蛮族，吃肉饮血便是极美味的了。古殇与默书的眼中同时传达出这样的信息，却还是笑着应了，举起银箸夹了士兵早已割好的小块鹿肉。古殇自然夹了一块于我，鹿肉熏香中带些微辣，劲道十足，倒确实好吃，我不由多吃了两块，却觉查出一丝不对来。


凭着多年对草药的了解熟悉，我尝出肉中除了拿各种酱料腌制，还有一味，药草！不出意外，该是“白百路”，此草无毒，只会令食者手脚乏力、动弹艰难。五王爷他们想做什么？心下大惊，面上却仍需镇定，我思忖半晌，想出一计来。悄悄从宽大衣袖中取出从不离身的银针，我找准古殇二人的穴位用力扎了下去！两人大为吃痛，皆用不解的眼神望向我。


兀自定了定神，我莞尔笑道，“大皇子近日时发头痛，难免影响了胃口，还是少食辛料为佳，保不齐误食了什么，又合着该身体不爽了。还有白左先锋你，属下瞧着这段日子你日夜操劳、面白气虚，饮食也得万分注意得好。”以我们彼此的默契，不知他们可否明白，我有些担心，不过那一针我下了七分力，疼痛难忍，大大刺激了他们，一时半会儿“白百路”的药效还影响不到。


姜枫洁净惯了的，在外从不吃东西，他我倒不担心。只是五王爷摆这一出鸿门宴，闹得哪般？古殇眸中有黯光滑过，默书亦瞬间崩了神色，我松了口气。“呵呵，你一天呀，把本皇子管得如同个犯人，不过小小头痛，多大的事儿了，不打紧的，可万不能拂了三位王爷的好意。”


古殇神色疏朗，带了一贯的笑对面容暗沉的五王爷一党道。我立马正了言辞，“大皇子乃千金之躯，若出了何差池，皇上怪罪下来，属下可担当不起，还请大皇子自惜。”姜枫与默书不插话，只拿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好生瞧着。


堂堂一朝王爷，地位尊贵、显赫无边，若同个小小士兵计较，平白掉了身价。五王爷涨红了脸，干咳几声摆手道，“这小兵也是关心大皇子的身体，这是极好的，是本王考虑不周，让你们笑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