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要全心力照料大皇子的病情，我搬来与其同住，自然少了每日必不可缺的训练，也不用再忍受即使蜷缩在被中、依然无处可躲的寒冷。就这而言，我是真心感谢古殇的。彼时，古殇处理完政务与我同坐炉边，火光映红了我们的脸。


“古殇你知道吗，我家仅有几间茅草屋，一到冬日便特别难熬，又潮又冷。好命的被褥抱去给爹御寒，他便同我挤在一处，我怕冻着了他，大半的被子都在他那边。这么多年，一个又一个冬日，我便是如此过来的。


我从不曾觉得寒冷有多可怕和难以忍受，可此刻与你一同围火而坐，我发现自己更需要的是热量和温暖，是不是很没出息？”古殇明澈的双眸盛满疼惜，“人人都需要热量和温暖，怎的就没出息了？傻丫头，以后有我在，决不会再让你忍受严寒了，知道不知道？”我动容，顺从窝进他温暖醉人的怀里。一霎间，室如暖春百花开。对于我与古殇的过密行为，姜枫自始未开口多言一句，但他愈是如此，我愈不安，不知该如何面对。


我盘算着，找个何契机“恢复记忆”。伤好得七七八八铁托将军便回了他国军队的营地，转眼已有十来天。这日他精神满满前来，还为我带了几套装帧精美的医书，不得已，我只得硬着头皮挪去了姜枫的营帐。


“若蝶，这几套书都是基本药理，也包含药材方面的，你抓紧了时间看过背熟。”铁托将军笑着将一沓书推到我面前。足足有，二十来本呢吧。


我匝舌，问了一个相当没脑的问题，“这么多书要看过背熟，咱这仗怕是得打个一年半载吧？”姜枫和铁托将军皆明显一怔，继而开怀大笑。姜枫一双明眸笑得都快眯了起来。“小丫头，你若要花上个一年半载才能看完这些书，如此笨的徒弟不要也罢。”


铁托将军强忍住笑意道，“再者说了，就算我想这仗打得长些，你家王爷矜贵的身子可不一定受得了边关苦寒。”话音甫落，铁托将军似意识到失言，猛然缄默，有些尴尬地拿眼瞟姜枫。我一愣，也看向姜枫，心里微微发疼。


那人却似未留意到我们的目光，笑容浅浅接话，“是了，本王乃乾朝赫赫有名的倨王爷，这副身子自然矜贵得很，所以呢，这仗还是早些结束得好，若蝶，你也且快快将医书记熟吧。”这样的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人呢？气氛有些僵，恰逢有士兵在营外报告，“大将军，有急报！”待铁托将军迅速隐于暗处，姜枫敛了敛神色唤那士兵进来。来人甫一进帐便啪地跪倒在地，声音急切焦灼，“禀大将军，刚刚有消息传来，说是大元营地昨夜遭人偷袭，其中一个将领抓获了偷袭之人，严刑逼供后得知是我方士兵。


大元首领恼羞成怒，此时正集结军队欲发动进攻。”消息来得突然，且重大，姜枫不由拧眉，“我不曾下过夜袭的命令。”士兵点头，脸色愈发凝重，“大皇子与白左先锋亦觉此事甚是蹊跷，适才紧急集合，详细清点了人数，并未…并未发现有人擅自离营。”


难道是一起人为的栽赃嫁祸？我大胆猜测，眼神状似无意掠过暗处的铁托将军。姜枫显然也想到了此处，微微将头转向铁托将军所在方位，沉吟了一会儿道，“你向大皇子与白左先锋传达我的命令，先将军队集合整齐，时刻准备开战。”那士兵大喊了声“遵命”并快步退了出去。


“你怎么看？”确定人已离开，姜枫轻声问从暗处现身的中年男子。铁托将军凝眉沉眸，“怕是五哥他们狗急跳墙了。”而后长长吐了口气接着道，“皇兄此次下令进犯实在突然，我只得匆匆挂了帅前来桐栖城，五哥他们早已不满我按兵不动之策，此番作为，大抵是想逼得你我就范，再无丝毫和平共处的可能。”


姜枫沉默，半晌出声道，“今日之计他用来对付我，明日又会想出何奸计对付你了。”“自古人心险恶，帝王家更亦如此。”铁托将军苦笑，“活了这许多年，我有何看不透的，他便是想害我，也随意罢了，我是个无牵无挂的。”


“别说这丧气话，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姜枫皱眉，难得拿这样的话安慰好友。我心下不忍，应合道，“是啊，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查明事情真相，两位将军迟迟不肯开战，就是为免边关百姓受战火之灾，既然如此，我们便要竭尽全力阻止这场战争。”


一语中的。铁托将军收了愁色，当机立断道，“小丫头所言极是，姜枫，我现在马上回营地探明情况，你便拖着不出兵，若万不得已，就，迎战吧。即便为了两国君主的颜面，怕也是免不了的。”


姜枫细挑了几个经验丰富、敏捷灵活的探子潜去大元军队打探消息，其余众人按他的指令行事，气氛陡然凝重起来，我隐隐嗅到了独属战争的喋血味道。僵持半日后，战争是在大元将领屠杀了桐栖城第十二个无辜百姓开始的。士兵们眼睁睁看着手无寸铁的乾朝子民在蛮族的刀下接连倒地，殷红的血染红了黄土地，刺目剜心。


我眨也不眨地望着那些死去的人及其狰狞可怖、血流不止的伤口，真想扑上去将他们救活，好让他们再活生生站起来，可是，不能！默书死死拥住情绪几欲失控的我，阻止我去看那骇人的画面，我用劲咬住嘴唇，眼泪模糊了双眼。那些，只是无辜的百姓啊！“混蛋，开战！大开城门迎战！谁敢往后退一步，杀无赦！”在第十二个人倒下后，古殇终究忍不住胸中的恨意与怒意愤愤吼道，声音震天。隐忍多时的士兵们高声呼喊，径直杀了出去，两军顿时混战一处。


整个场地只听得见厮杀声、击鼓声、呐喊声。一把把利刃刺破肃杀冰冷的空气，堪堪划过皮肤，我大悸，又一刀用力劈向敌方。可，看着那般年轻的生命颓然倒在血泊之中，我的胃一阵痉挛，身体不由瘫了下去。


“战场上从来都是你死我活，你万不可心慈手软。即便这是一起明显的陷害，但他是大元的士兵，仅此身份立场，你们便只能兵刃相接，快站起来。”突然跌入一个人温暖安心的怀抱，古殇趴在我耳边急速低语，末了，他用更低的声音道，“好运，你且坚持住，我在。”


这世上无可奈何亦无能为力的事何其多，自小，我便明白这个道理。有些事情你努力过了会有不一样的结果，而有些事，结局是一开始便注定好的，你所能决定的，只是过程如何走。何况，为了爱我关心我的人，我确实不该这样，我要站起来！“古殇你别担心，我没事。”


努力让自己站起身，我挺直了腰对身边及时赶来的人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