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缓缓过去，距遇见默书已一月有余，每每想起他，我便心酸难过不已。这么长时间没能回家，爹娘会不会担心，好命有没有想我？还有白悦兮和洛风…不能想，一想起这些我便头疼，欣慰的是…我悄悄拿起袖中藏着的纸条，上面写着：让你去倨王府我不知是古殇的主意还是古涉，不过你都别怕，有我一直在你身边。那日默书知道我是倨王府的人后，呆了片刻突然跑出去，再回来手中已多了一包东西。


他递给我道，“姜姑娘，实在是你们长得太相像了，尽管你不是她，我还是私心想把她最爱吃的菠萝糕送给你尝尝，希望你能接受。”我动容，颤着手接过，一路小心护在怀里。等回来打开，发现里面压有一张字条，看完后我顿时感慨万千。


按默书的意思，这一段时间古涉竟不曾告诉他我在倨王府的事，这是为何？而他那日是故意让默书撞见我还是巧合？我又看不懂这个人了。从那日看，我本以为默书已加入古涉一方，如今但不是了，他太过正直不偏颇，注定不会为谁屈服，那么对于“罪恶滔天”的倨王爷，他定然…我不由得想起姜枫那张温润带笑的脸。那日回来我还买了一包百合糕，拿去给了姜枫。


“你每次发病时喝的那些药，药理我并不十分清楚，不过嘛，良药苦口良药苦口，那些个药你喝得久了怕连心都是苦的了。我给你买了百合糕，百合润肺清嗓，百合糕甜而不腻，很适合你的。”姜枫的表情如往常平静，眸里却涌起明显的惊喜与感动。


这样的他，莫名得像个孩子，有脆弱，有得到关心后的满足。我不禁想，是不是自十五年前起，他便没有这般过了？只是十五年前又究竟发生了什么呢？“姑娘！”紫苏欢叫着蹦跳到我面前，“看我的新衣服好看吗？”是那日我在玉锦成衣店为她挑的一套，桃红色的对襟短袄，下身系同色襦裙，整个人看起来亮丽了不少。我打量了几圈，笑道，“好看，我家紫苏年轻又可爱，穿桃红再合适不过的。”


姜枫这时走了过来，乍一见到紫苏，他有瞬间的怔忪，而后缓缓赞了一句，“没承想紫苏这丫头穿桃红的衣裳还挺好看。”紫苏的小脸唰地通红，一跺脚不好意思地跑出了屋子。我知道他定是又想起姜洛了，那个如桃花般靓丽耀眼的女子。


年少时的皇后想必也是这般天真烂漫，甚至更张扬恣肆吧。我越来越对那位传奇皇后充满了好奇。“这样明媚的天儿，多穿些亮眼的衣裳，人的心情也不免好很多。”


我为姜枫倒了杯茶，笑着说。他点头，而后看着我的衣着，笑，“若蝶今天这一身淡绿，也清爽得很。”说完他陷入了沉默，我也不再语，静静望着他，片刻后只听他道，“若蝶，一会儿陪我进宫吧。”


“进宫？”“嗯。”他的表情有些纠结，“陪我去看看皇后。”皇后？！他是要去看他的亲姐姐么？可据穆老爷所说，自十五年前封王离宫独居，倨王爷除了除夕元宵两节进宫住几天，平时从不出入，更遑论与皇后见面，今日他怎的…“你这什么表情，皇后是皇兄的正妻，也算我的嫂嫂，我去看她，有何不妥？”他看似问我，实则有几分自问的意味。


也许是这姐弟俩曾发生过天大的不愉快，以致老死不相往来，现在姜枫起了去看她的心思，也难怪会如此疑豫不定了。那么，我便做一回“好人”吧。“嗯，没什么不妥，反而特别应该。”


见他眉头微展，我趁热打铁，“事不宜迟，你赶紧去准备一下吧，我也要收拾打扮了。”说着拽他起身往屋外推。姜枫边走边回头望，一双眸子散发出耀眼的琉璃光芒。


已是第二次进宫，相比少了初次那般的新奇激动，我只低了头默默跟在姜枫身后穿过一座座玉宇琼楼。犹记得送默书与秦御殿试那天，我站在威严的皇宫门口，觉得它是那般高那般远，而此刻，我竟已身处其中了。人生的际遇，真真难以预料。


“同心宫”的掌殿宫女是一位年近四十的妇人，面容平淡祥和，浑身透着历经世事后的淡然宁静，给人感觉很舒服。她看到姜枫，脸上的震惊诧异、不可置信那般明显，不过到底训练有素，下一瞬她便恢复了常色，只提高了音道，“王爷稍等片刻，容奴婢去禀报皇后娘娘。”好一会她复又出来，“王爷请进。”


说着她瞥了我一眼，姜枫淡声回应，“无碍。”如此，她领着我们一步步进了宫殿。一国之母居住的地方该是富丽堂皇、奢华夺目的，同心宫并没有，相反宫内一切从简，无端让人觉得悲凉。


我侧头看姜枫，他的表情里有挣扎、疼痛、恍惚，更多的是酸楚。一道淡薄的女音从厚重的帷帐后传来，“皇弟突然到访，有何要事？”我实在无法将这样犀利冷漠的声音同画中女子那灿烂纯真的笑容相叠合，这便是岁月带给人的改变吗？再次看向姜枫，只见他紧抿嘴唇，脸上一片凄然，张口想说什么，却终没能发出声音。气氛一片沉默压抑。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他过得如何。”漫长若几个世纪后，皇后饱含叹息的声音先响起。姜枫脸色骤变，惨白不堪，身体也不可抑制地轻微晃动。


他？是谁了？竟让一向淡然平和的倨王爷有此反应？我的好奇心窜得老高，却无人可以回答。“姜枫你说，我们活了这么多年是图什么？”也不管姜枫回不回应，皇后似开了话匣，幽幽道。“若说我是为了你活着吧，你现在过得挺好，我却还是没死，真真是没必要的了。”


此时，姜枫才能说出话来，“你莫说这样的话，你原该好好活着的，是我们拖累了你。”“这话怎么说的，我们本一脉相承，一荣俱荣，一亡俱亡，哦，原来我便是为这个活着了。”姜枫不忍，转移了话题，“他，我还没找到，不过已经有一些线索了。”


“呵，那又如何，找到他又如何？他不会原谅我们的，不会，就连我自己都没办法…”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徒留余音在空旷的大殿荡开，“姜枫，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恨自己，可是，怎样都没用…”那个“他”到底是谁呢？我迫切想知道。“不关你的事，根本就与你无关，是我，是我！”姜枫突然有些失控地低吼。又是漫长的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还是皇后先开了口，“我这一辈子大抵只能在这暗淡无光的四方天地度过了，倒是你，有空了想想自己的事，多为自己活一活，比如，何时给我娶个弟媳过门，那也是很让人开心的。”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我察觉出了一个姐姐对弟弟的关切之情。正为姜枫感到欣慰，只听皇后又道，“你身边的这个小丫头不错，安静大方，素雅可人，合着你今天肯带她过来，也证明她在心中分量不低，若是可以，要好好对人家。”


姜枫脸一僵，低低喊了一声，“皇姐…”“这便害羞不叫说啦，我偏不，怎么呢，娶妻便就要生子，你赶紧着吧。活了这么多年，只做过别人的姐姐，多遗憾，我真心盼着有个孩子喊我姑姑，那哪怕闭眼也无憾了。”姜枫的脸涨得通红，再说不出话，我更是羞得无地自容，直想找个缝钻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