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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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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铭脸色一沉,上前抢过徐青纱手里的碗盆说:“姐你歇着,我来。”然后就径自走开了。徐青纱脉脉的看着弟弟离开的背影,幽幽的问道:“末儿,让小铭和王城拜入你那心玉门,你真的有把握吗?”
方末儿略有不安的看着徐青纱说:“徐姐姐为何这样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徐青纱没有回头看方末儿,轻叹了一口气,自顾的走了,不过数步,身后传来方末儿的声音。“徐姐姐莫要担心,末儿有十分把握。”但她的脚本却并没有立即停下来,缓缓的又走出去数步,才轻轻道:“谢谢了,我待会儿带他们去见一下家里的长辈,你先待在家里。”
方末儿应了一声“唔”,有几分调皮地说:“我在这里研究一下小铭哥哥的蚂蚁剑法。”
徐青纱这才放心地暗自笑了一下。
那边赵小铭收拾好桌椅,往正堂里一瞧,王城居然还跪着,双手死死的攥住衣角,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赵小铭咬了咬上唇,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正要移步,徐青纱刚从后院过来,对赵小铭说:“今天不上早课了,现在叫上王城,我们要去见一个一直照顾我们的长辈。”
“咦,去看照顾我们的长辈,和王城有什么关系?”赵小铭瞪大了眼睛问道。
徐青纱“噗哧”笑出声来:“难道照顾我们的长辈不可以刚好就是王城的长辈啊?”
赵小铭仍是不解的瞅了眼正跪着的王城道:“奇怪了,姐,你以前从来没说过我们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呀,不是在刘婆婆去世以后,就一直是你独自把我带大的嘛?而且怎么会那么巧,和王城有关系。”
徐青纱抿了抿嘴,作势抬手就要凝针,吓得赵小铭马上点头应是:“好啦好啦,屁股还疼着。”连忙一溜小跑跑到王城身边,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大哥,走。”
王城手上一松,喉咙里十分艰难地“嗯”了一声,赵小铭于是先退了出去。他胡乱揩去脸上的泪水,抬眼又看了父亲的灵位一阵,才缓缓起身离去。走出正堂来,正听见赵小铭问徐青纱说:“姐,去看长辈怎么不买点礼物呀,这多不礼貌。”
徐青纱看见王城出来,也不直接回答赵小铭的话,却把问题抛给了王城:“你问问你大哥,看需要带什么。”
王城哂笑一声:“你们怕是连正门也不用走。”
赵小铭这下是真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看长辈不带礼物已经是十分不懂礼数了,干嘛还不走正门,咱又不是去打家劫舍的。
话说这杭州最为出名的景致,自然是那西湖,诸如断桥残雪,平湖秋月早已是耳熟能详,天下皆知。当然,更为天下才子所熟悉的,自然是西湖之上那雕梁画栋,华美无比的艘艘画舫。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这诗文说的就是这西湖画舫,也就是青楼,在此国难当头之际,仍旧每天歌舞升平,寻欢作乐,把这临时的都城,当成了曾经天下闻名的东大都汴梁。而这西湖的画舫,多是归于一家的生意,那就是临安丹家,更有家主之女嫁与先帝宋度宗赵禥,一时风头无两。
丹家的大宅坐落在临安城西北,可以说是除了皇宫之外,规模最大的建筑。丹家园林精致,甚至还引入了一湾活水,亭台轩榭,奇木怪石,端的是秀丽非常。一名衣着华贵,愁容不敛,但妙目中又满是企盼的美丽少妇倚坐在风雨亭中,十分不安的四处张望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不多时,从廊下缓缓走来一名看起来与那亭中之人有七八分相似的妇人,只是年纪略长一些,此时却是着了一身麻衣,脸上明显的淌开泪痕,想来是家里有人过世,正在服丧。
华衣美妇顾见这一身麻衣,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将她迎入亭子里坐下,叫了一声:“姐姐。”
麻衣妇人双目无神,明显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哽咽声。华衣美妇也没有多开口安慰,一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背,一面又张望起来。
等不多时,倏然一声风响,只见徐青纱领着王城与赵小铭飘然而至。
“青纱。”华衣美妇竟是认得徐青纱的,见得她来,立即起身迎上,声音里充满了难抑的激动。
徐青纱点头一笑,竟是别过头去,倒像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似的。王城却是不顾其他,直接冲到麻衣妇人身前,挺挺的跪下,已带哭腔的呼道:“娘,城儿回来了。”
麻衣妇人本有些空洞的双眼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儿,双手颤抖的抚上他的脸,终于蓦然清醒过来,直打哆嗦的说:“城,城儿,我的城儿,你回家啦。”一把将王城搂到怀里,大声哭了起来:“娘以为你爷儿俩都不要娘了呢,你爹那没良心的,走,走也不说一声。”
赵小铭看着哭成一团的王城母子,也是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子里酸涩起来,又发现跟前的华衣美妇正盯着自己,竟已是呆住了。赵小铭有些不好意思的咧了咧嘴,转脸想向徐青纱求助时,身边不知何时已不见了姐姐的踪影。
这又是唱得哪出?带我来这里你却不见了。
赵小铭回过头来看向眼前的美妇,当四目相对之时忽然心里猛然一跳,那盈满双目的慈爱直暖人心,身体微微向前倾出一个期盼的角度,赵小铭一时间觉得眼前这妇人的面容身姿,竟在瞬间超过了自己一直视为女神的姐姐。
“你?”美妇缓缓的开口,虽是中年,但声音依然生脆动人,她微微试探的走近,脸上露出一个问询的表情,“是小铭?”
“唔。”赵小铭躬身一礼道:“小子赵小铭,见过,呃,姨娘?”
美妇不置可否的低头一笑,走到赵小铭身侧,毫不避讳的拉上赵小铭的手说:“小铭,陪我走走吧。”
赵小铭本能的想要抽手撤身,但是又想倒这样岂不是忤逆了这位长辈,看姐姐的样子倒是和她交情莫逆的样子,若是自己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回去怕是又难免挨上几针。于是放宽心任由美妇拉着向前走去,居然觉得,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平心静气过,美妇手上传来的柔和的温暖,让赵小铭愈走愈然清明起来。
“你姐姐带你这么多年,挺不容易的。”美妇回眸深深看了一眼赵小铭,又小嘴一抿,露出一个暗笑的表情,“不过依着那小丫头的本事,想来也算不上难事。”
赵小铭听到美妇夸徐青纱,也是心悦诚服表示同意说:“那是,我姐对我可好了,就算有时候管教得严厉些,我也知道姐姐是为了让我懂道理。”
“唷呵。”美妇盈盈一笑,“你还真懂事哦,我就和你讲个故事吧。”
“唔。”赵小铭毫无抗拒地应了一声。美妇一边拉着赵小铭缓缓的逛着这自家园林,一边说起了当年的故事。
我叫丹琴,是这丹家次女,王城的母亲丹灵是丹家长女,我的亲姐姐。我丹家主要的营生是这西湖的画舫和沿边的酒楼,可谓日进斗金。然而大宋危在旦夕,我家这皮肉生意做得颇有些荒淫误国的意思,遭了不少读书人的唾骂。
什么西湖歌舞几时休,直把杭州作汴州呀。
但何人曾想,骂这行营生的是这些读书人,养活了那画舫的,不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嘛。
有人到画舫闹事也是经常的事情,那时候我临盆在即,养胎在家,不知是哪艘画舫的龟公慌慌张张的跑回来说,出大事了,老妈妈捡了个女妖怪回来,正在画舫上杀人呢!
我寻思着莫不是又在哪里拐人女娃,拐到了妖怪头上?虽然有孕在身,但家里一时又没有主事的人,听说要出人命,只得亲自赶过去看,待到了出事的画舫,正见一个年纪不过五岁的小女娃手上舞着一道蓝光,呯呯砰砰正在仓内撵人,听旁人说已经重伤了好些人了。我看那女娃面色泛青,嘴皮儿也干裂了,一时心疼,就不顾下人阻拦,走上前去大声道,没看见这位小妹妹是饿了吗,快去安排些饭食蔬果。
那女娃听到我的话,就立即停了手,径直走到我面前仰着脸很认真的看着我,但到开口的时候又已经是哭出来的了。谢谢你,我肚子饿,她们骗我来又不给我东西吃。
我就上前抱着她说,孩子,这里的人不给东西给你吃,你就要打伤他们吗?
女娃自知有错,但是十分倔强,又是十分委屈的冲我哭喊道,我爹娘死了,又没人管我。
我见这女娃虽然脏兮兮的,脸上也没什么光彩,但是眼睛水灵水灵的,看样子并非恶人妖怪,而且方才那般本事绝非凡俗应有,联系到自己的计划,就偷偷认了她作义女,不过在外人看来,我不过是多收了个丫鬟。
那个计划,也不过是为了保住我肚子里的孩子和我的家族,因为我的丈夫是这大宋的皇帝,宋度宗赵禥!
丹琴说到此处,手里不由得一紧,赵小铭似乎也立即明白了什么,但他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意外,反而是很顺从,很主动地,由被美妇牵着换成了自己挽扶着。美妇轻声赞道:“你姐姐真了不起,让你这么懂事。”
赵小铭神色轻松,十分坦然应道:“姐姐自然了不起,您也很了不起呀。”丹琴微一颔首,继续说了下去。
那时候的大宋朝国力衰弱,内忧外患交织不断,我父亲就断言说大宋撑不了多少年。那若是我的孩子挂上皇室的关系,到时必将受其牵连,我丹家恐怕也很难保全,所以我们就计划把这孩子藏了。
可是该怎么藏呢?那时恰逢城北住皇城边上的一个员外清当了资产,要回他的老家去,说来也是想躲避不期而至的战祸,我们就偷偷把他的宅子盘了下来,对圣上谎称孩子出生就夭折了,但实际上我的孩子,就一直藏在了他眼皮底下。我安排了一个我幼时在乡下的奶妈在他身边,对外就说员外清当走了,这是员外娘舅家的人。
过了三年,奶妈老了,我那八岁的义女就自告奋勇的说她来照顾弟弟,这也是我本来的计划。而且这三年来,我早已发现她聪明过人,武艺非凡,难说是哪位仙家落入凡间,由她带着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多少沾得些许仙气,我自然是同意了。
言及此,赵小铭已经明白了一切,恍然之间已经被丹琴引到了一处阁楼,楼内正堂上供着一方牌位。亡夫赵禥之灵位。丹琴扫过一眼,倒是没有显出什么眷恋,这样的婚姻,确实只不过是利益使然,而且度宗皇帝昏庸无道,也确实没有多少值得回忆的。
丹琴抚开赵小铭的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赵禥的牌位,喃喃着念道:“说到底,夫妻一场,今天我把儿子带来拜拜你,也算对得起你了。你看看你其他那几个儿子,哪里比得上我的小铭唷。”
然后转头对着赵小铭,默默的轻叹道:“这是你父亲,拜拜吧。”
赵小铭似乎对于这忽然水落石出的身世,以及眼前的母亲丹琴并未有多少抗拒,这倒不是说自己过去没有完全的相信徐青纱。姐姐的话他自然完全相信,但是随着自己逐渐长大,对于很多事情都会有自己的看法。
而对于自己的身世,眼前得到的答案完全合情合理,也是最能给自己曾经的种种疑虑以最好的解释。
他没有像很多其他难见父母的儿女一样,去气恼父母狠心,去憎恨他们那么多年都不来看自己一眼。反而觉得,自己的母亲明知儿子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生活着,却不能去看一看,那种痛苦简直是难以想象。而自己不知道真相,也就念着有个姐姐,天天开开心心,衣食无忧的,又哪里有什么资格去责怪母亲!
十七年了,母亲有多少次肝肠寸断的哭泣?
有多少夜辗转反侧的失眠?
又有多少回忍不住到了儿子的门口,却又退了回去?
哪怕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去专门见儿子一面都不曾有过,有的可能只是不时的几次远远的凝望。
年复一年,看着当年襁褓之中的婴儿,渐渐地长大成才。
所以,赵小铭并没有立即去拜祭父亲,而是对着丹琴一拜而下,强忍着鼻子里的酸意道:“娘,你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