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比她这个皇后更懂得什么叫做“生与死”,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冒险的。他见过了国破家亡,见过了妻离子散,这一些,都是田欣兰这个久居深宫的皇后所体验不到的。所以,他比她更懂得珍惜生命。
“我还舍不得死呢。”男子仰着脸,让自己面对着当空的那一轮皎月。月色倾洒在他的脸上,让他看上去有一丝凄凉。
田欣兰暂收欣喜和担忧,走到他的身后,小声道:“我的时间不多,所以我们长话短说,此番进宫,你有什么事吗?”
饶是这里来往人烟稀少,她也不敢久作逗留,每天夜里经过附近的禁卫军有很多,田欣兰就怕过往的禁卫军发觉林子里的异常,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男子也无意再与她纠缠,背对着她,直切主题的问道:“今日,是不是有一个叫做戴觅云的女子进了宫?”
“你怎么知道?”田欣兰觉得很好奇。戴觅云应当是夏侯骏烨临时召见的,因为夏侯骏烨素来不喜自己在批阅奏折的时候被人打扰,而推算了一下时间,圣旨送达的时候最早也该是申时,这个消息除非是戴觅云亲自透露给男子的,否则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不过仔细一想,田欣兰便又马上释然了,到底他们两个之间有一点牵连,他会知晓也不足为奇,只是,光是想到那一点点“牵连”,田欣兰的心口便突生妒火。这个戴觅云是有什么能耐,竟然和她的两个男人都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
她田欣兰若是不想办法教训教训她,便咽不下心中的这口气!
“我自然有法子知道。”男子若有所思的沉吟半晌,又问,“你可知道她进宫是为了何事?”
田欣兰回忆了一会儿片刻之前发生的事,戴觅云好像是被夏侯骏烨召进宫中管理种子的,说起来她便觉得戴觅云的那些言论十分可笑,于是冷冷道:“不知道皇上从哪里得知戴觅云手中有西亭国种子的消息,竟然连夜让她进宫管理那些种子,我看管理种子是假,佳人有约倒是真的。”
男子的脸上露出一丝狐疑,良久,才接着问:“那你可知道她手中都有些什么种子?”
西亭国农业发达,这是举世皆知的,当中不乏有一些非常珍贵的药物。西亭国就是靠着这些药物以及宝石,才能一直以来屹立不倒。但他也晓得,西亭的这些瑰宝不会轻易的传入其他国家的手里,所以戴觅云手中的种子应该不会特别的珍贵。
可是,仔细一想,能让夏侯骏烨都如此重视的,定然不会只是寻常的种子……
田欣兰刚想开口回答,却又在话语吐露到嘴边之际,幽幽的反问道:“你怎么这么关心那个戴觅云?”
话方出口,田欣兰便有些后悔了,她怕从男子的嘴里听到不想听见的回答,可是,说出去的话,就没有收回来的理由。她担心,担心他对戴觅云产生情愫。田欣兰与男子毕竟有数年未曾见面,而再次相见时,一切都早已经变了。
对于她的质问,男子不悦的蹙紧眉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想了解她,不过是为了想尽早的铲除她。”
“是吗?”他凶恶的语气非但没有让田欣兰不舒服,反而让她觉得十分的怀念。
从前的他,就老是皱着眉头,训斥她“女孩子应该知晓检点,不要总是跟在男人的身后”,如今再次听到他这嫌恶的语调,不正是证明了,一直以来他都不曾变过吗?
他不曾改变,只可惜,她早就变了,变得名利熏心,心胸狭隘。
是她的东西,其他人碰也别想碰。
“原来你是和她有仇。”田欣兰微微一笑,“你的仇人,便是我的仇人。我便跟你说了罢。”
虽然夏侯骏烨不孕不育的事实几乎是举国皆知,但是让她光明正大的与一个男子说出来,还是有一些难以启齿,更何况这个男子还是她深爱着的人。
田欣兰顿了一会儿,接着道:“皇上是让她进宫来管理催孕的种子的。”
男子微微一愣,喃喃的自言自语道:“催孕?”
看来田欣兰这个皇后还蒙在鼓里呢,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多谢娘娘今日之恩,以后恐怕还有许多事要麻烦娘娘。”男子知悉了所有想知道的答案,双手作揖,平淡的说道。
“你我之间何须这么客气。”听到娘娘两个字,田欣兰心中泛起一抹酸涩。
“哦?”男子勾了勾唇角,邪邪的逼近她,“那你倒是说一说,你我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田欣兰欲言又止,她是夏侯骏烨的女人,是一国之母,难道还有什么机会再翻身吗?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可能,这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痴心妄想。
“哼。”男子听出她的犹豫,故作冷漠的挥了挥衣袖,“既然如此,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已经转过身子,大步的朝着林外走去。
他的动作极慢,仿佛是在刻意等她。
“等等。”田欣兰终于在他走出三步之后叫住了他。
男子得知自己的“欲擒故纵”生效了,微微一笑,语气却依旧非常的淡漠:“娘娘还有什么事?”
“你……你什么时候才会再来?”他寻常总是神出鬼没的,上一次见他约莫是一个多月之前,后来便一直渺无音讯了。田欣兰一面担心他会被人发现,一面却非常的想见他。
男子维持着这个动作良久,最后才神神秘秘道:“等我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想见她?分明只是来问一些问题吧。虽然田欣兰心里明了的很,但却还是不由自主的为他这句话而觉得窃喜。
男子丢下这句话之后,很快便走出了林子,纵身一跃,翻过高高的围墙,消失了。
他的速度如同一只猎豹,让她甚至都来不及捕捉他的踪影。
在男子消失之后,田欣兰又一个人在原地怔怔的站了许久,才摸着黑,返回盛宁宫。
清晨来的比想象中的还要慢。
走出御书房,戴觅云伸了一个懒腰,一边揉着发酸的手腕,一边在心里诅咒夏侯骏烨这个昏君。她怎么知道,她用尽力气的磨,可是磨了两个时辰,才见手里的墨小了大半。分明就是欺负她这个不用墨水的现代人。
好在到了最后,夏侯骏烨自己也乏了,才把她赶了出来。
戴觅云柳眉微蹙,浑身的酸疼让她十分的难受。
清晨的朝阳自东边缓缓升起,染红了半边天,巨大的太阳如同一个红色的圆盘,挂在地平线之上,戴觅云一时看的怔了,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美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得不让人赞叹。
此时此刻,宫门应当也已经开了吧?
戴觅云片刻也不敢停留的就往外走去,因为有夏侯骏烨特许的飞龙佩,其实她的行动权比很多人都要自由许多。
走至宫门处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不少的官员骑着马儿乘着轿子前来上朝,这些人多半都是她茶馆里的熟客,彼此相见,都是笑吟吟的,只有一个人,冷着脸,对她投来了嘲笑的眼神。
戴觅云一眼便认出了他。那可不就是她的前夫段樾吗?
段樾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穿了一身朝衣,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将习武之人的气概展现的淋漓尽致。此刻的他,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那双恍如鹰隼的眸子里,是赤裸裸的不屑。
戴觅云微笑着走了过去,向他略施一礼:“段将军,又见面了。”
“戴小姐,一大清早的从宫门中走出来,是又犯了什么事吗?”段樾的语气里净是讥讽,上一次她进宫,便是因为和段溯同床共枕,段樾在想,这一次她又犯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戴觅云落落大方的笑了笑,段樾不屑她,她更是不想和他这种人打交道,但是在文武百官面前,她不得不与他和睦相处,才能更好的衬托出段樾的心胸狭隘,和自己的宽仁大量。
“哦。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戴觅云的笑容温柔婉约,“只不过是皇上把我召进宫中,随便给我封了个官职罢了,也没什么紧要的。”
被她当面摆了一道,段樾顿时面如菜色,与他一道而来的几个人却纷纷向戴觅云表示祝贺。
“恭喜戴掌柜,只听说过前朝中有出过女贤人,在当朝,您还是第一位呢。”
“是啊,恭喜戴掌柜,贺喜戴掌柜。”
“不过是芝麻绿豆的小官,往后还需要各位大人多多照料了呢。”戴觅云说着,向众人福了福身子。
众人一看戴觅云向他们行礼,早就起了怜爱之心。要知道,戴觅云可是京都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哪怕是从前有过不好的传闻那又怎么样,如今不照样是做了一个女官吗?
她的能力不免让他们这几个大男人都被她折服了。
“戴掌柜哪里的话。”众人正笑呵呵的抚慰她,却被旁边的一道冷哼声打断了。
第61章宫门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