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皇上恕罪,微臣的确不知。”听到夏侯骏烨的话,张太医当下扑通跪了下来,诚惶诚恐的低头。
“这件事是朕亲自让你去办的,你会不知晓?”夏侯骏烨暴怒的从龙椅上站起来,将那张写有田欣兰体质的宣纸扔给了他,“你自己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夏侯骏烨原以为张太医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人,故此才找他来商量寿宴的事情,没想到他竟然明目张胆的在册子里做手脚。
轻飘飘的宣纸如同秋叶,在空中翻腾了几圈,最后落在了张太医面前几尺之处。
张太医手脚并用的爬到宣纸跟前,巍巍颤颤的拾起它,身子因为恐慌而震颤不已。这上头的字迹他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正是他亲手写的。前一刻还在和皇上谈笑风生,谁能料到后一刻便大祸临头。
夏侯骏烨冷着脸,转过身子,一字一句仿佛是从牙缝里说出来的:“你最好跟朕解释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张太医权衡了许久,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皇上,臣实在是不得已,所以才会做出此举。”
“是不是太后和皇后娘娘要挟了你?”夏侯骏烨想了想,眼下看起来只有这个解释才说得通,张太医无缘无故的,又何必要去害戴觅云呢?定是背后有人指使他,他才会这样。
想到此处,夏侯骏烨的语气便柔软了一些,对着小福子使了个眼色:“小福子,你去殿外守着,无论谁来求见,都说朕正在忙,让他明日再来。”
“是。”小福子点了点头,躬身退避到御书房之外。皇上既然下了这个命令,就说明着戴觅云这件事在他的心中极为重要,重要到不能让别人打断他此刻的审问。
这还是皇上头一次如此紧张,就连海妃也未曾有过这种礼遇呢。
支走了小福子,夏侯骏烨才缓缓的走到张太医面前,蹲下了身子,目光之中透射着锐利:“说吧。君无戏言,朕发誓,一定会替你保密,且不怪罪于你。”
张太医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了几下,既然生命得到了保障,那他便可安心的把事实说出来了:“是……是太后命微臣在册子上动了手脚,若是不这么做的话,太后便要将微臣的妻子嫁给他人做小妾。微臣逼不得已,只好从命。”
说是不生气,那是假的,太后向来不插手朝廷之事,也从不会为难朝中之人,除非是有人在她的耳边吹了妖风,能让太后如此大动干戈的人除了田欣兰还会有谁呢?
当然,这事在还未调查清楚之前,也不可断章取义,就说是田欣兰在背后弄的鬼。
夏侯骏烨眯了眯眼,又问:“册子上的内容你改动了多少?”
张太医锁紧脖子,声音很轻的说:“几乎全册……”
太后的用意很明确,便是要让戴觅云定制出错乱的药膳,使得后宫之中的嫔妃们食用完之后,身子全部出现不适的状况,到时候便可以把矛头指向戴觅云,指明是她办事不利,使得整个后宫都陷入了病魔之中。
夏侯骏烨倒抽一口冷气,他们要陷害戴觅云,竟然还要赔上整个后宫?还是说,那其余的九十多名嫔妃也早就和太后串通一气,要连同着她一起政治戴觅云?
但仔细想想,应当不可能。至少有一个人绝对不会参与当中,这个人便是海妃。
“朕看不懂药方子,这是戴觅云调制的配方,你拿去看看有什么名堂。”夏侯骏烨将薄纸递给张太医,心下不由得有点担心,戴觅云该不会因为识透了太后的计划,便干脆破罐子破摔的给她们使绊子吧?
这的确像是她的作风,譬如说田欣兰在芳菲苑二次受辱,不正是她恼羞成怒之后,反咬的田欣兰吗?
这件事别人看不出来,他却早就心知肚明。
张太医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继而摊开薄纸。
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个戴觅云会如此大胆,若是寻常人,只怕遇到了这种情形只会六神无主,拿不定主义,可她却好,只单单写了一页,就来拿来应付交差。
戴觅云只是个掌农女官,并非是真正的医者,这个张太医一直知道,她不过是在宫外开了间茶馆,小有些名气罢了,当真让她来操办后宫娘娘们的饮食,张太医还是持有怀疑态度的。
细想,一位外行人又如何懂得内行事呢?
张太医于是举起药膳的方子,仔细的辩读起来,这一看,他却不由得有些震惊。这味方子看起来平平无奇,用的药材也都十分普遍,但是若往细处想去,每一味药都是相辅相成,有温补催孕之功效。
当中有几味药是他寻常惯用的,却从未想过要将它们结合在一起使用。除此之外,戴觅云还很细心的将一日膳食都替娘娘们规划好了,清晨食用什么,午膳食用什么,点心和晚膳吃的又是什么,都一一俱全。
一张单子看下来,虽然内容单薄,但的确是适宜所有体制食用的,包括患有心痹症的病者。看得出来,戴觅云为了这张单子,的确是耗费了一番心思的。
“如何?”夏侯骏烨看张太医光是咂着嘴,也不说话,心下便开始生腾出浓浓的焦虑。她该不会果真“以牙还牙”,在方子里掺了不该掺的东西吧?
张太医用力的捏着薄纸,指骨之间因为力度太大,而泛起了微微的苍白,他又惊又喜的道:“皇上,这方子十分宝贵,用来调理娘娘们的身子,是再好不过的。可是……就是只有一个方子,如何向太后娘娘交代啊?”
太后当初明明就说了,要每人定制出不同的方子的,为的便是尊卑有别,如同静嫔、海妃和皇后这等身份的,用药自然是要比那些小才人要金贵一些,吃的也更丰盛一些,否则,自古以来的这三六九等还有什么意义?
夏侯骏烨笑了笑:“这个你不必担心,横竖你只管在太医院里煎药便是,每日自会有宫女们前来领药。”
煎好了的药,谁还会晓得里面都是些什么材料?哪怕用的鹿茸雪莲,不照样都是一滩黑水吗?戴觅云很聪明,选了一种最保守的方法,既不会得罪太后,也不会让后宫之中发生动乱。
只是,她又是有什么自信,得知自己一定会帮她这个忙呢?夏侯骏烨摩挲着指尖,他倒是想亲口问一问戴觅云,听听她的答案。
“太后若是问起来,你只管当做是不知道,就说戴觅云给了你九十多个方子,你皆是按着她的方子一一煮好的。”末了,夏侯骏烨又补充道,“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朕自会来担待。”
“是。臣遵旨。”张太医听完之后,不禁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他今天不得不对戴觅云另眼相看了,不仅是做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更是连皇上都暗中帮助她。
戴觅云到底是什么来头?张太医突然想起来,从前似乎听闻过是皇上的表妹,也无怪乎皇上会偏袒她了。
“不过,今日朕交代给你的事情,你可不许透露出去,包括戴觅云。朕若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关于这件事的半个字,便拿你问罪。”就在张太医浑身放松之际,夏侯骏烨突然又指着他警告道。
张太医忙不迭的磕头称“是”。
从御书房走出来的时候,张太医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得湿透了,分明是寒冷的严冬,但身上的袄子却早就湿漉漉的了,张太医停下来,靠着柱子用力的喘息。
小福子见他安然的走出来,便只事情解决了,于是关切的迎上了他:“张大人,你没事吧?要不要咱家替你去叫一顶轿子来,到宫外等着?”
瞧张太医这幅模样,定然是受了不少惊吓,进去时脸色还是红润的,而出来时却是如雪般苍白,也不晓得皇上到底与他说了些什么,让他惊怕到这种程度。
“啊……不,不必了,多谢福公公关心。”张太医一只手撑着柱子,吸了一大口气,直到缓过了那口气,才向小福子微微点头示意,“福公公,我还有事,就先出宫去了,就此别过。”
“张大人慢走。”小福子虽然不知晓他们之间说了什么话,但是也能隐约猜测出来,此事一定是波及到了戴觅云。
只要和这三个字有关,皇上便会变得十分反常。反常吗?其实,连小福子也说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皇上。
小福子正依靠着柱子,眺望着远景发呆,就听见了御书房里传出来的传唤声:“小福子,进来。”
“是。”小福子惊了一跳,慌忙埋着头,走进殿内。
一进殿,就看见夏侯骏烨双手负在背后,整个人笼罩在焦虑之中,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来来回回的踱步。
“皇上,有何吩咐?”小福子仔细的观察四周,但见一切井然有序,与他出去之前一个模样,按道理来说,皇上应当没有发过脾气。
“摆驾,去芳菲苑。”
第118章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