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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契约(上)

  红眼睛的乔客离开后,乔客自己靠在破旧的椅子上睡着了。她的眼角还有泪珠。但她的心已经连悲伤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原来这就是自己最想拥有的,家的真相。原来是这样。那个红眼睛的乔客其实说的对。对于妈妈,对于家族。乔客其实心里是存着深深的怨恨。只是她从来都不肯承认。
  她恨她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更恨自己为什么是布迪卡家族的后裔。这所谓神圣的血统,是她痛苦生活的起源。她被掳走,被训练,学会杀人,冷酷的生活,都是拜这个姓氏所赐。这不是她最想要的生活。她最想要的,就是没吃蛋糕前的那个生活形态。有一所美丽的房子,不需要太大。和自己的家人,自己最爱的人住在一起。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只是每天做着重复又重复最平常的事。直至死亡的来临。这就是最幸福的生活。然而她注定求之不得这样的生活。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样的命运?
  乔客在梦中还不断地流泪。她哭的是她的宿命,是她无法改变的事实。她在梦中看见了维多离。他们仍旧在阳台上拥抱着,夕阳照在他们的身上,倒影显得无比美好。维多离在她的额上深深一吻。他微笑着,将他的翅膀全部张开。他将乔客抱在怀里,飞了起来。他们飞向了夕阳下的天空。
  “嘻嘻,嘻嘻。”
  这得意的笑声提醒了乔客,她仍然困在虚幻的布迪卡家族庄园中。乔客张开了眼睛。红眼睛的乔客正笑嘻嘻的看着她。乔客警惕的看着这个红眼睛的自己,预防她又要出什么花招。红眼睛的乔客看见她这个样子,反而笑的更得意。
  她对着乔客说:“你没发现房子有什么不同了吗?”乔客盯着她,不转身也不动。
  红眼睛的乔客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乔客,我的大小姐,你怎么变得这么胆小了?”说完,她还用红眼睛轻蔑的撇了乔客一眼。
  乔客见她确实没有什么恶意,这才转过身子开始打量起房间来。刚刚破裂的玻璃,掉了漆皮的地板,断了一只腿的椅子。通通不见了。连刚刚倒在血泊中,妈妈的白骨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美丽的大理石地板,彩色拼凑玻璃窗,紫罗兰丝绒的沙等等,这一切,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红眼睛乔客看到了她的反应,于是从椅子上跳下来,笑嘻嘻地在室内绕了一圈,然后停在阳台的门口说:“觉得很熟悉,是吗?”乔客经她一提醒,再看了看室内的摆设。她想起来了,这是她在伦敦的家!那个阳台,就是出发前和维多离在夕阳下拥抱的阳台。刚刚梦中也出现过。乔客心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难道,难道说。。。“没错。”红眼睛乔客看着她,郑重的说,“和你心里想的一样。”乔客吃惊的看着红眼睛乔客。她甚至开始口吃。“难道,难道说,我心里最想得到的,就都会出现这里吗?”红眼睛乔客笑了。她说:“也对,也不对。”
  她跳上了沙发,堆了一堆软垫靠着,然后说:“你开启了诅咒之眼魔瓶,对吗?”
  乔客点点头。红眼睛乔客说:“开启魔瓶,你已经成功了。这里,就是复仇之海的入口。”
  “这里?这个变幻不断的幻象,就是复仇之海的入口?”
  红眼睛乔客看到她脸上不相信的神色,玩着头发说:“你别不相信,这里真的就是入口。”“那为什么我现在还无法进入复仇之海?”乔客问。“很简单。”红眼睛乔客说。“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和复仇之海的守护者签定契约。”
  又一个契约?乔客顿时感到头大了。她的灵魂已经和黑暗做了交易,她还有什么可以拿去交换的?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红眼睛乔客接着说:“复仇之海在入口这里设置了一个关卡。目的就是想知道,每个进入复仇之海的人,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他们最恐惧的又是什么。这里显现出来的所有景象,都是由你们的欲望,你们心里的回忆变幻而来的。当你们置身你们自己的欲望和回忆当中,自然就知道应该拿什么跟复仇之海交换。当然,你们从复仇之海获得的越多,你们要付出的代价也越大。”
  我要得到复仇之海的力量,最强大的力量。那么,我要付出的代价是……
  乔客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可跟复仇之海交换的。她坐了下来,默默的沉思。红眼睛乔客看到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又笑了。正在沉思的乔客抬起头,恨恨的盯着她。红眼睛乔客不以为然,她对乔客说:“你怎么这么笨啊,你可以交换的东西,你刚才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知道了?乔客一惊。我刚刚,只是做了个梦啊。难道说……乔客猛地从凳子站了起来。红眼睛乔客看看她,点了点头。“对,就是那个,你对维多离的爱。”
  “你胡说!”乔客勃然大怒,她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推倒。
  “你胡说!我根本不爱维多离!”乔客怒气重重地看着红眼睛乔客。
  红眼睛乔客哼了一声,倒在靠垫上,懒洋洋的说:“是不爱?还是不敢去爱?我想,你我的心里都很清楚。”是的,这其实是乔客不能否认的事实。她爱着维多离,一直都爱。虽然最初的目的,是想牺牲维多离帮她摆脱黑色契约。可是后来,她也付出了真情。红眼睛乔客看她似有所动,于是又说:“复仇之海的契约可比黑色契约要公平的多,不需要你付出永久的灵魂,只是那么一点点的代价。再说了,你将你对维多离的爱做了交换,可是不能阻止维多离来爱你啊。只要维多离还是爱着你,你也肯定会再度爱上他。而这再度爱上,复仇之海可是不会管你的哦。你能得到的,是反抗黑色契约的力量和你梦寐以求的平凡人的生活。你可要考虑清楚哦,如果你现在不愿意交易,月圆之夜消失之后,魔瓶已经破裂,再要进入复仇之海,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真的只是一点点的代价?乔客心动了。她犹豫了一下,问红眼睛乔客:“这份契约会不会对维多离有什么不好的影响?”红眼睛乔客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乔客沉默了,复仇之海对她的诱惑实在太大。红眼睛乔客看到乔客的模样,知道她其实已经有了决定。于是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往窗外望了一望,说:“哎哟,原来已经这个时间了。天差不多就要亮了吧。”接下来她就在沙发上装作睡着了。
  天快亮了。
  这句话让乔客根本没办法好好的思考。她咬了咬牙,做出一个她最错误的决定。她把在沙发上装睡的红眼睛乔客摇醒,说:“我同意,用我对维多离的爱跟复仇之海签定契约。”红眼睛乔客却不忙着答应,只是仔仔细细地用血红的眼睛打量着此刻的乔客。乔客被她看得全身发毛,生气地问:“你看什么?!”红眼睛乔客从沙发上坐起,伸了个懒腰。她定定的看着乔客,问:“你真的考虑好了?”乔客点点头。红眼睛乔客呵呵的笑起来,说:“不愧是未来的我,有这么强烈的欲望。明明有两条路可以选择,却选择最无法回头的那条路。”乔客没听清楚她说的什么,皱了皱眉问:“你说什么?”红眼睛乔客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说:“没说什么。”
  乔客看红眼睛乔客还是没什么举动,就问:“契约怎么订立,是不是还要举行什么仪式?”
  红眼睛乔客淡然一笑,说:“不用,你只要像刚才那样。想着你要获得复仇之海的力量,你的欲望会带你去到复仇之海。当你进入复仇之海后,你和复仇之后的契约就算正式成立了。”乔客讶异的说:“你不是说,你是我的欲望吗?”
  红眼睛乔客凄然笑笑,说:“是的,我是你的欲望。但是你选择的不是我,是复仇之海。去复仇之海获得力量是你现在最强烈的欲望,我,会在这里就消失。”
  乔客没有听懂她话中的意思,只是自己莫名地觉得悲凉。她点点头,坐到椅子上开始拼命想去复仇之海获得力量这个念头。
  椅子周围发出了紫色的光芒,跟魔沙的光芒一模一样。乔客周围的所有事物开始向后退去,消失。红眼睛乔客也一样。
  乔客坐在椅子上,紫色的光芒围绕着她。光芒旋转的越来越来,越来越耀眼。在光芒即将把乔客全部覆盖的时候,乔客看到红眼睛乔客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她来不及看清楚,就消失在紫色的光芒里。也许没有看清楚是件好事。因为另一个乔客的眼里,充满了未来再也无法挽回的悲伤。
  维多离在半空中一遍一遍盘旋着。也在一次一次呼喊着:“妈妈!“无论他用多大的力,用那种方法,都无法飞下去救走妈妈。让我毁灭吧。我不要永生的生命,我只要妈妈。为了这个愿望,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维多离在心里这样狂呼。仿佛听到了他心里的愿望,那股气流消失了。维多离顺利的降落在地面。刚刚一降落,维多离就往妈妈那间屋子的方向狂奔。他要把妈妈救出来。然而他跑了几步就停下了,因为在他的面前,他的家,他的小木屋全都消失了。
  刚刚的大火,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维多离惊讶之余,想起了那股将他卷入门中的气流。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在一个虚幻的幻境中。他不能判断将会出现什么状况,所以他只能站在原地等待。他没有等太久。那股漩涡气流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只是这次的出现,没有刚才那么急的速度,而是像星云一样,缓慢的在他面前转动。漩涡里有声音传出,“维多离,你想离开这里吗?”维多离没有说话。那个声音呵呵的笑了两声,“我知道你想再看到你妈妈,你还想帮助乔客进入复仇之海,是吗?”乔客!维多离听到这个声音说出了乔客的名字。他心里一沉,果然乔客也落入了他们的手中。他厉声对着那个声音说:“你们是谁?你们到底把乔客怎么样了?”那个声音嘿嘿的笑着,像是在欣赏维多离愤怒的神情。
  那个声音继续说:“我们没有把乔客怎么样,我们只是完成了乔客的心愿。我们也能完成你的心愿,但是,你需要和复仇之海签下一份契约,用你最宝贵的东西来换。只要你愿意签定这份契约,你立刻就可以看到乔客,或者看到你妈妈。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这个条件?”
  维多离轻蔑的笑了,“你们这样的契约,和黑色契约有什么不同?别忘了,我可是黑天使。”
  那个声音冷哼一声,“黑天使?黑天使算什么?连你们的魔君,都对复仇之海的力量垂涎三尺。你难道不想得到这样的力量吗?有了复仇之海的力量,你甚至可以改变你的命运!黑色契约算什么,你到时候完全可以废除契约对你的束缚,带上乔客远走高飞!”
  这个条件确实很诱人。但是维多离已经上过一次当了。他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相信那个声音说的话。
  他想了想,他问那个声音:“要让我相信你们的能力,你们拿什么来证明?”
  “这个,很容易。”话音未落,漩涡中心转动的速度突然加快,旋转成为一面光芒组成的镜子。
  维多离看见了乔客。乔客站在一片闪耀着紫色光芒的沙滩上,她的眼神迷茫。有风吹过,沙尘将她的身影遮住。“乔客!乔客!”维多离冲到光轮镜前,大喊着。这时候,镜子里的影像又变了。维多离看到了妈妈。妈妈还是那么美丽慈祥。不同的是,他看到的妈妈并没有死去。妈妈坐在壁炉前帮他缝补着衣服,嘟嘟靠在她的脚步打着呼噜。她活生生的坐在那里,真的,就坐在椅子上。
  “妈妈!”维多离对着镜子大喊。可是等他冲到镜子面前,影像又消失了。
  维多离不顾一切地想要用手去触碰那面光轮镜。这时候漩涡气流剧烈的整体转动了起来,将维多离吹开。
  “嘿嘿,维多离先生,您是不是太心急了一点儿?”那个声音慢慢地说着,充满了得意。维多离难掩心中急迫的心情,他冲着那个声音大吼:“你们到底想怎么样?”那个声音嘿嘿的笑着,不急不忙地说:“我们不想怎么样,我们就想让您考虑一下我们的条件。只要您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可以见到您心爱的人了,黑色契约也可以解除。那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维多离不假思索说:“好,我同意!你们要什么,尽管拿去!”
  “好!爽快!不过维多离先生,您现在有的而我们又需要的,有两件宝贝。您可以选择其中一样与我们交易,就可以了。”
  “你说吧,是哪两样?”维多离毫不在乎。
  “嘿嘿,这两样宝贝么。一样是您最珍贵的回忆,就是您关于您母亲和家的一切回忆。另一样么,就是您对乔客的爱。同样的,无论您用哪样宝贝与我们交换,另一样宝贝相关的人事物,就会在您离开复仇之海后,回到您的身边。嘿嘿,您可要好好考虑啊。因为签定契约之后,就再也无法调换了。”维多离愣住了。
  这两样无论用那一样来交易,他都舍不得。对他而言,都是最重要的东西。
  乔客在沙尘中孤独站立的背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妈妈,对不起。维多离扬起头,对着那个声音大声说:“我决定了,用我最珍贵的回忆跟你们交易。”
  “好的。在您进入复仇之海后,一切将会如您如愿,契约也正式生效。”
  话音刚落,漩涡再次发出了耀眼的光芒,这一次是紫色的。
  维多离的周围卷起了强烈的气流,带着紫色的光芒,将维多离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