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说完,从碟子里窜出一道白色像雾气一样的东西,直直跃进他半开的嘴里。
当然,只有我能看到。
“咕啊啊啊──”
小张发出了非人的嘶吼声,全身痛苦地扭动着,女生早已不顾什么禁忌,惊叫一声,吓得把手放开碟子,缩到房间的角落。
这时候我嘴上的鬼手才慢慢退了回去,小张回头,用翻白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就冲出了303号房。
女生们似乎已经害怕到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也楞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安慰她们还是先去追小张。
“刘、刘白……怎么办?”
好半天女生们才结结巴巴地开口,我犹豫了一下,做出我认为最正确的决定。
“我去追他,你们赶快回自己的房间。”
“可是,好可怕……”
“鬼已经不在了,快点回去,东西我等会再收拾就行了。”
我说完这句话,就出了303号房。
其实当下我有点暗爽,我居然也有露出神祕微笑说这种话的一天。
小张已经跑远了,我从大楼走廊看到他已经离开宿舍,持续往外面的空地跑去。我立刻下楼跟着他跑,同时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胡子越。
不管你的事情忙完了没有,拜托快接啊,我只能靠你了!
嘟噜噜……嘟噜噜……
“干嘛?”
胡子越的口气很不好,或许是因为我打扰了他的事情,但我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我马上过去。”
胡子越也没有多言,说完之后就挂断了电话。但是在通话切断前,我好像听到了他轻轻地喊了声“好痛”。
难到他受伤了?我把手机收进口袋,继续追着小张。
小张跑步的姿势像是刚学步的婴儿,摇头晃脑的,但是他的速度却非人的快。
这时我注意到了,小张正往墓园的方向跑去。
不要啊!我不想去那里、我不想看到一堆鬼走来走去啦!为什么偏偏要往那里跑,墓园对你们鬼来说是有什么吸引力吗!不会是想挖洞把自己埋了吧!
我真恨自己为什么不跟胡子越学几招驱魔的技巧,现在搞成这样该怎么办啊!
刚刚碟子里的鬼上了小张的身,所以我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如果不把鬼从小张的身体里赶出来的话,没准他今晚就会死了。
我与小张的距离越来越近,在他一脚刚跨进墓园的时候,我奋力一跳来了个泰山压顶,小张被我压趴在地上。不知道胡子越从那里过来要多久,总之只能拖了!
我整个人跨坐在小张身上,将他的双手反抓,他死命地挣扎,嘴里口吐白沫,发出不成调的低吼。
“有种就出来跟我面对面!占用人家的身体算啥汉子!”
小张猛地回头,一双没有理智的眼睛瞪着我,一瞬间我差点以为,自己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头未驯化的猛兽。我心头一震,抓住他的手稍稍松了,小张趁着这个空档翻过身子,反过来将我推倒在地。
我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认输,别看我这样子,我好歹也是会打架的!我用力往小张腹部揍了一拳,他发出哀号,松开了压着我的手,我赶紧起身,手脚并用固定他的四肢。
小张啊,我也是为你好才揍你的,拜托别来找我算帐啊!
“刘白!”
就在我快没力的时候,远远地传来了胡子越的声音,我惊喜地回过头,果然看见他以百米速度往这里跑来,一时高兴得差点松了手。
胡子越到我跟小张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用红线绑着的玉,我才奇怪他拿玉干什么,他就一口气把玉塞进了小张的嘴里。
不,还没有塞进去。小张牙关紧咬,充满攻击性的低吼从牙缝之间流出来,但他越是挣扎,胡子越就越用力地塞。
万一把他的牙齿给敲断了怎么办啊!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塞的,玉终于顺利被小张含进嘴里了。小张开始不停地干呕,胡子越却紧紧地扣住他的嘴巴,不让他把玉呕出来。然后他的身体渐渐松懈,方才还在跟我缠斗的四肢顿时没了力道,瘫软地垂下。
我见状也把手松开,连着喘了好几口大气,才感到舒服点。
胡子越把玉从小张嘴里抽出来,说:
“上他身的鬼已经离开了。”
“离开?我怎么没看见啊?”
“你当然看不见了,”胡子越举起手中的玉:
“鬼就在这里面。”
我凑近一看,发现玉石的中央模模糊胡地有个看似杂质的黑影。
“这块玉能封住魂魄,过段时间鬼就会在玉里面被摧毁殆尽了。”
“那么好用?那这样黑白无常还抓什么鬼,全部丢到玉里面让祂自生自灭就好啦?”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玉是消耗品,依这品质最多用个三次。”
胡子越说完,把玉放回口袋。
“唔嗯……”躺在地上的小张发出呻吟,他睁开了眼睛,失神地望着我们。
“没事了,你还活着,知道吗?”
胡子越蹲下,一把背起小张,不停地安抚他,已经没事了。小张只是小幅度地点了个头,双手死死地抓着胡子越的衣服,全身瑟瑟发抖。
“对了,你刚刚在哪里,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回宿舍的途中我想起了这件事,今天非要问清楚不可。
“附近。”
然后我被句点了。
“你到底去哪了啊?你有受伤吗?”
我不放弃地死缠烂打。
“……”
这次干脆直接已读不回。
看样子要揭露他的祕密,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也不好意思去敲小张宿舍的门,所以就让他直接睡我们这。
我们替小张擦汗,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合力将他抬上床,盖上被子。
欸?好像忘了什么?
“那我今天睡哪里?”
我看着自己床上的小张。
“嗯……”胡子越摸了摸下巴,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番:“你就睡地板吧!”
如果是这种答案那就别给我思考!害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解决方法!
于是当晚,我一个人睡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空虚寂寞觉得冷。
“肖年呐(音:少年呐),你是做错什么事被老婆罚睡地板?”吊嘎大叔路过。
“惦惦。”我表示痛苦。
隔天早上,眼看已经要出门了,小张却还没有醒来,胡子越说让他继续睡,被上身过后的人需要花很多时间恢复体力的。
就这样一天过去,两天过去,到了第三天,小张依然昏睡的时候,我们终于惊觉,“代志大条了”。
这件事在系上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虽然对大学生而言,失踪几个礼拜甚至几星期,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小张不同。他虽然总是没个正经,但上课很认真,从未缺席,更重要的,是连他的室友也不晓得他去了哪里。
那几个参与碟仙游戏的女生,胡子越跟我,是少数知道真相的人。我特别警告她们别说出去,容易节外生枝,她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小张并没有到处宣扬碟仙的事情,所以没有人会怀疑我们。
“听说小张被绑架了噢!”
“我听到的是他一个人出家去了。”
“要不要报警啊?”
千奇百怪的传言雨后春笋似地冒出来,殊不知小张本人就躺在我床上整整三天了,而我也睡了三天地板……
可恶啊小张!你快给老子起来啊啊啊!我想念我的床垫啊!
这几天胡子越周围都散发出“别碰我”、“别跟我说话”的黑色低气压,他好像为了某件事情非常烦恼,昨天晚上我不小心目睹胡子越从抽屉里拿出一大包白米,倒入一点点装进夹链袋就出门去了。难道他真的在偷偷养着什么东西吗?就算我问起,他也总是故左右而言他,我便先将这个疑惑搁置一旁,眼下还有另一件事。
第十章 碟仙请出坛(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