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越不假思索地在柜台前的小凳子上坐下来,两腿开开两手撑着膝盖,模样看起来颇霸气。
“先生贵姓?”
“我姓胡。”
“幸福?”
“是“胡”!老子姓胡!”
然而这份霸气马上就随着看似网络老梗分对话内容,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接着小伙子和胡子越像是在玩瞪眼比赛似的,对看了三分钟,小伙子先是面无表情,然后嘴角开始慢慢上扬,到了一个很猥亵的程度。
“哎呀!胡先生,您可要小心了。”
小伙子边说边把玩着竹板,像是在唱饶舌歌般有节奏的敲打着:
“未来一周您可以说是霉运当头,几乎把这一辈子所有的衰事都遇上了,得先注意对防范小人,出门在外特别小心花冤枉钱,最后近日您将会面临血光之灾……”
“怎么全是坏事,血光之灾?我操你妈的谁信!”
胡子越难得在外人面前发起了脾气,我连忙制止他,边跟小伙子道歉。
“唷!胡先生您的留点口德啊,你要是不满意自己的命运大可以跟老天爷说,骂我也没用啊。”
小伙子倒是显得很冷静,胡子越不说话了,点了根烟直接在店里抽起来。道士这回没有骂他了,也没赶我们走,任由胡子越在店里抽完一整根烟。我想着此地不宜久留,提醒他我们还的去民宿呢,房间都订好了快走吧。
离去是我们没有马上走,出了店门就站在外面,那对师徒看不见的地方。只听道士的声音:
“刚才那年轻人真奇怪,身上居然半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
“他还活着没错啊,搞不好只是八字轻了点?”
好吧,看来这家店以后不能来了,话说胡子越好像没买到他要的铃铛。
到了民宿放下行李,我才有心情欣赏周边的景致。
民宿的外观是有日式风情的木造建筑,据说很久以前房间是铺上榻榻米的,后来为了清理方便拆掉。不论如何这间民宿虽然称不上是五星级,倒也平易近人挺舒服,窗外能看见群山,吹来的山风也很凉爽。
我真的好想永远住在这里。
胡子越就没有我那般闲情逸致,盘算着要从何问起,柜台的服务员都太年轻,应该要找自身一点的人选。
卖的人叫做周善,不过如果要找他,应该先从当年把把千阳锁给周善的矿工下手。只是我们现在就只知道个他姓陈,还有“天煞孤星”的绰号。
线索太少了。
白天服务员都很忙,问也是晚上的事。安顿好行李之后我就被胡子越拖出去逛街了,不,应该说是假逛街之名行调查之实。
但是整条街问下来,也没有挖掘到什么新的情报,知道的人就那么一两个,提供的咨询还都是重复的,剩下的人连听都没听过。
其实我的眼睛从头到尾都注意着街上的小吃,臭豆腐、火锅、辣炒溪虾、超大鸡排……但一想到胡子越没有味觉,我就不好自己一直狂吃吧,这样我会有罪恶感。
“你饿了?”
胡子越似乎察觉我心不在焉,眉头皱了皱:
“想吃就去吃啊,不用管我。”
然后他拽着我转了个弯,正好面对一家小吃店,我最终还是禁不起食物的诱惑,痛痛快快吃了一顿。胡子越吃的没比我少,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名为罪恶感的情绪悄悄升起,我直感觉心里痒痒的,本来想说点什么,却又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回到民宿时正好是晚上七点,在大厅我们跟一些游客聊了起来,他们大部分是中年人,我还意外的结识了一位也曾在乌里山上遇鬼的妇人。
她跟我说乌里山的山神是出了名的坏脾气,动不动就要欺负人。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山神的,真是不称职。”
另一个老头听了我们的谈话突然插嘴:
“我听说他生前很坏!不是当了山神,而是被阎罗王流放到山上,永世不得超生。所以不是他在乌里山坐镇,而是乌里山镇住他!”
传说本来就是真假参半,穿凿附会而成,我就抱着好玩的心情听故事,反正我已经历劫归来,此生不再去乌里山,他又能奈我何?
聊着聊着,天色越来越暗,我看了看手机,嗯,七点十四分。
嗯?七点十四分?
从刚刚到现在才过了十四分钟吗?应该不可能吧,我问胡子越现在几点,他也跟我说是十四分。不信邪地抬头看了大厅的时钟,嗯,还真是十四分,我于是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时间感出了问题。
这时一个老伯伯问我身上有没有打火机,他想要抽烟。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给他,他咬着香烟,火却怎么也点不着。
“怎么会呢?是不是香烟的问题?”
我才这么想,就看见老伯身上开始滴水,先是头,再来是身体,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老伯却像没有发现似的,仍然在点烟。
“喂!你身上湿了,水是哪来的?”
我大喊,但没有人回答我,连胡子越都无动于衷。
老伯像是跳帧的录影带般不断重复着点烟、熄灭的动作,他身上的水越来越多,已经满到脚边,其他人却还跟没事一样自顾自的问话家常。我转头看看身边的胡子越,发现他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席。
我眼角余光瞄到墙上的时钟,现在时间是六点半……
“小花?”
我蹲下来到处看看,想着莫非是她翻身翻到桌子底下去了?
但仍没有消化的影子,我去衬衫的口袋拿了小八卦,捏在手心小心喊着“小花儿快回来”,但喊了几次,都没有反应。这回我的发音很正确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我手中的八卦居然还微微发烫,我意识到不好了。
窗户开着,难不成她从窗户出去了?我赶紧去摇醒胡子越,他今天睡前吞了安眠药,我摇了很久他才醒。
“醒醒,小花不见了!”
“……啧。”
胡子越估计是没听懂我说了什么,眉头抽了抽继续睡。我只好把灯打开,也不等他起床气发作就一把拖他下床。
“小花不见了!你有没有办法感应到她在哪里?我用八卦也没反应!”
“我不是她的主,怎么可能感应得到。”
胡子越哑着嗓子,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见表情,但不用看也知道他现在脸肯定很臭。
“那怎么办?”
我说话的时候窗外传来了什么东西的呜咽声,我一看,发现两团幽幽绿光在窗户外面。
“啊!”
再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只老粘着蓝沐雨的白脚猫,它优雅的站在窗户对面的屋檐上,嘴里好像还叼着什么黑黑的东西——
“是小花!”
几乎是在我喊出来的同时,白脚猫跳下屋檐,沿着一楼住户的围墙跑掉了。
“又是那只猫!它跑了!”
“快追啊,那僵尸要是被猫吃了肯定要赔不少钱!”
胡子越披上外套就冲出宿舍,把我手机带着以便照明,我们翻到外面去的时候白脚猫还在围墙上,只不过已经跑远了,在手机灯光的映照下呈现一个晃着尾巴的黑色剪影。
两人就这么在大街上无声地追逐白脚猫,猫似乎发现了我们在追它,越跑越快。白脚猫钻进了小巷子里,我们只能侧身走,最后一路跟它跟到了一幢铁皮屋前。
铁皮屋没有门,里面似乎也没有灯,白脚猫走进去就看不见了,我跟胡子越对看一眼,他把我推到前面引路。
屋里很乱,地上都是油漆剥落的碎片、旧报纸还有一些落叶,我捡起一份报纸,上面的日期是民国七十一年。一张小小的茶几摆在正中央,旁边还有一铺了防尘布的单人沙发,看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第三十七章 追魂(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