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刚将一套“峨眉剑法”舞得风雷阵阵,将其威力发挥得妙旨毫颠,曹阳起初也艳羡不已,在旁称赞道:“华大哥的剑术超凡,比之当年真是天渊之别,假以时日,必能将其响彻江湖,成为四川乃至武林的绝顶高手。”华刚引剑收势,以一招“峨眉不动屹立万古”敛气回体,守元抱朴,身子站立原地,对着曹阳的赞誉之声犹感惭愧,但心里却不住受用,忍不住叹道:“空有一身武艺,却难以克挡蒙古的肆意掳掠,残暴冷酷,我在此固步自封,真是心比天高,命运多舛了。”
曹阳赶紧到他的难言苦衷,甚至也感同深受这些年来所遭受的磨难、凌辱、荣光、希望也可以像岳飞、狄青、霍去病等名将一样驰骋沙场,成为万世流芳的大英雄,无奈生不逢时,怀才不遇的抱憾感怀,替他感到惋惜,幽幽地道:“那你后悔么?还回合州与蒙古人一决生死吗?”
华刚苦凄一笑,摇首道:“不了,蒙古铁骑横扫宇内,无敌天下,彪悍勇猛,无人能挡,虽说王坚大帅依险而据,阻击强军不下百次,甚至与蒙古大军战得异常激烈、艰苦,蒙古人久攻难可,寸步难进,不过也是暂缓一时,我纵然回去,也于事无补,何况我不过一人,身轻式微,远水终难解近渴,杯水车薪罢了,早在离开合州之时,悄然探寻蒙古军中不但能人辈出,人才济济,竭力效忠之人更是犹胜我汉人之多,何况他们一面攻占合州这一静岳磐石、易守难攻的孤城,一面早加派辎重、土木、火药、硝石等攻城利器陆续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后续,企图开山埋药,定要作一举拿下合州,如若不然,定是要将整个合州夷为平地,这又将要葬送多少无辜百姓的性命啊,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是啊,想不到鞑子竟然想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计策,他们旷古绝伦,谁也不能抚其锋芒,既已大势已去,何苦还要连累无辜,可我与之相比,何尝不是蝼蚁,无疑以卵击石,灯蛾扑火,自寻灭亡。”华刚说道这里忍不住掉下痛惜的热泪。曹阳本想表明心迹,愿与他一起同生共死,白首不离,但想自己这样只会阻滞到一位心系天下苍生,社稷万民的真英雄,怎敢以此来当他的负赘?
华刚反而天真地露出和熙温和的笑容,道:“我其实早已厌倦了厮杀,所以不惜被义军赶出合州,也辞去了繁重的教务,心无旁骛地赶到此地愿为你赴汤蹈火,不求相濡以沫,但愿能忘于江湖。”
曹阳感动得热泪盈眶,激动地道:“可是可是这样反而因我累你一世英名,这”“好了,我早已觉得,不必再劝,就算蒙古人现在止戈息武,退回草原,还是威服四海,荡平天下,我都无心记怀,什么功成名就,什么名缰利锁,现在于我眼里不过一堆粪土,过了百年之后,你我真是多虑,谁还会在意?”华刚心底再也没有任何羁绊、牵挂、负担,似乎已将一切都尽数豁出去了,有的只是小小的心愿,都是个人的私心杂念,只盼能与心仪的爱人一道携手铩羽而去,人生能得一美眷知己,夫复何求?
曹阳摇首痛苦,与他相比,自己就算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闺秀,就算被捧在手心里珍视爱护的公主又能如何?自己的父亲是他的杀父大仇人,自己也就是仇人之女,这种势成水火的关系决计改不了的,华刚现在还不知真相,若是得知这一耸人听闻的噩耗,又似乎能像现在一样豁达地向自己倾诉心声呢?又是否能不计前嫌,欣然接受自己,原谅自己呢?一时不知所措,唯有独自流浪,将苦楚尽往心里承受。
华刚一场病后,深有所悟,有感而发地道:“此处可谓是退隐的绝佳之地,与世相隔,良辰美景相衬,何其快哉,胜过外面的纷争险恶,这不就是理想中的乌托邦吗?”
“乌托邦?你倒会苦中作乐,山下面的人虎视眈眈,时刻面临他们的阴谋诡计,到时候杀身之祸就会临头,你还能这么从容么?”曹阳的提醒虽说直接,但是现实,也很残酷,还敢不觉奇怪和可疑,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按理说不可能只有刘松一人既急功近利又愚蠢独自上山挑衅,山谷中哪一个不是恨自己不死,怎会轻易放过自己,这一点确实有点令人难以置信,相询曹阳,欲求解开心中的疑惑:“这么多天籁,我一直昏迷不醒,怎么他们反而安静许多,难不成真是上不了这高及十丈的陡峭山崖,有点望洋兴叹?”
曹阳笑道:“他们怎么会放过我这个呆羊?即知你我现在都得悉了他们的阴谋,绝对会处心积虑地将我们铲除,免留后患,我想他们是想苦守山谷,与其损失自己的实力,不如守株待兔,即使插翅难飞,活活将我们困死,一举两得。”
“可惜他们机关算尽,最终还是百密一疏,这山谷中的野生菌类繁多,不知的人当然以为一无是处,想不到姑娘竟然因地制宜,因祸得福,根本就不愁果腹充饥,何况我们处于溪流的上游,稍有心机的人在这里投毒,这十几名江湖败类焉有命乎?何况姑娘心灵手巧,聪明伶俐,有你在身边,畅谈心事,何等快活?”
曹阳嗔怒地忖道:“他们还逼得你走投无路,真要下毒报复么?好歹也是”华刚深明她的心慈善念,不忍再看到流血残忍的一幕,温言道:“他们个个虽可恨,但我华刚光明磊落,不屑背后伤人,做这下三滥的手段致人死地。”“这我就放心了,不过我想问你还有什么心愿?”曹阳一展愁容,忍不住关切想问,似乎在心底有个结。需要华刚本人解答。
华刚看着她一双铜铃般地大眼一眨一眨地看着自己,心中茫然,思索片刻后,端详手中的剑,不起苦笑道:“以前我希望能仗剑行侠江湖游,但只求一味追逐名利,反而令我爱之人,爱我之人都受到了伤害,唐叔叔一手把我养大,从不告诉我的身世,料想其中定有难言苦衷,也曾迫切地找寻身世之谜,在数月之前,我切身体验到汉室血肉同胞惨遭惨无人道的蒙古人凌辱肆虐,战争令天下命如草菅般不堪一击,许多人对蒙古的凶悍望风而逃,争先恐后地臣服,尚有骨气之士反而惨遭屠戮,可多年来与蒙古人浴血拼杀,也并非胡虏凶狠残暴,成就绝世基业就免不了杀戮,免不了生灵涂炭,若我华夏大地,汉室儿女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岂有鞑子攻进长城,占我田地,夺我钱粮,杀我同胞,现如今蝼蚁虽小,却能溃堤,问题的所在还是怨汉人贪生怕死之辈居多,不思报国,奸佞昏君当道,祸国殃民,自毁长城。所以我厌倦了,反感了那样暗无天日,遥遥无期的生活,决定向姑娘倾吐心声,能得蒙一记芳泽,就是我此生无愧于心的好事,但愿我华刚不再是籍籍无名,庸碌无为,无人问津,或许这就是我恍然大悟后的心中所愿。”
曹阳闻他说了一番大感愤慨的话,多少也有些血脉喷张的冲动,也有大彻大悟的理智,也希望能与他同患难,共进退,饱受一切痛苦,深表惋惜,可如今恩怨已结,注定是彼此不可原谅的冤家,不愿坦露心迹,自己怎敢与他联袂同渡,“那那你的身世也不管了吗?加入你知道害你家破人亡的元凶不是鞑子,而是另有其人,你又该做何打算?”
华刚一笑置之,悲戚地道:“十年之中,我血肉同胞惨死于蒙古的铁骑之下不计其数,但更多并非他们所为,而是汉人自相残杀,临危变节、骨肉相残、手足反目所致,多少家庭流离失所,多少母亲痛失了孩子,难以计数的孤儿没有了爹妈,血流成河,饿殍遍野,满目疮痍,皆闻哀啕,我华刚也算是不幸中万幸之人,没因战祸殒命也算是上苍恩宠,恐怕那时连姑娘芳泽都成了痴心妄想,活在当下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何必执意去改写命运?”
“我泱泱大国的命运眼见就要倾颓,那蒙古帝国的命运也不关心么?”
“自赵匡胤陈桥兵变,龙袍加身,各位忠肝义胆之士争相涌现,如杨业、寇准、狄青等稳固基业,保的大宋不被大辽、西夏外族侵扰;到了靖康年间,徽、钦二帝不思勤政、昏庸无能、奸臣弄权,让金人占据大半江山,高宗得位,不思进取,一味求和,偏安一隅,失地直与拱手相让有何分别?而当时有岳飞、韩世忠、刘光世、杨沂中、张浚等力挽狂澜,精忠报国,抵御女真人南下,也可一收失地,迎回二圣,驱逐胡虏于长城之外,高宗生怕皇位不保,他的春秋大梦将醒,与金人勾结,伙同权臣秦桧害死民族英雄岳飞,接下来的皇帝虽有睿宗励精图治,不过其他皆是昏庸无道,一点没有前车之鉴,贪图享乐,安居现状,至使最后贾似道弄权,祸国殃民,引狼入室,蒙古人长驱南下,大宋危如累卵,一败涂地。不过蒙古帝国强盛,令西方诸国归其辖内,纵横东西八万里,而此时蒙古的气数日渐鼎盛,如沐春风,何谈颠覆,恐怕再沦入我汉室执掌这个天下也需得百八十年。”
“你说了一大堆,街井天桥说书的桥段,恐怕有些人觉得骇人可怖,这些唬人蛊惑的妖言你也信以为真?”曹阳不悦地反驳道。
“不,这可不是说书人那里听来的,天道仁,皇天自立,这是火德真君给现世的预示,蒙古当今大汗蒙哥会暴毙身亡,而其弟忽必烈将会独掌大权,鞑子步入四分五裂的内政纷争,由而建立新政,唯传几代,不得永世长固,其中最大的原因是蒙古帝国其幅员之广,难以及时到达,天下群雄并起,抗击暴政,不到一百年的千古伟业,可惜了成吉思汗当年的宏伟功绩。”
曹阳见他讲得煞有其事、口沫横飞、玄之又玄,自己却是将信将疑地问道:“这些事你又从什么光明火神那里听来的,弄得好像中毒之深,恍如梦境,若真是你所说那样蒙古人创下一统帝国不过百年之久,可惜我们谁也看不到的那天了。”
华刚兴致盎然地道:“文天祥丞相在琼州兵败,被蒙古人抓往大都,乘坐战船途径零丁洋一首诗写的令人振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们虽抱憾不得兴福汉室,可忠心可表,天地可鉴,至于是功是过,留予后人评断,何苦执念于沉迷成败,蒙古鞑子的兴衰荣辱我们也见不到,但完全有机会为后人奠定基础啊。”
曹阳于政务时政等大事从不关心,听华刚对其心花怒放,指点江山,根本不可能做到相忘于江湖,其实自己也执念此事,人皆如此,正如龙灵子说得那句贪念毒害致人失去本性,谁也摆脱避免不了这道坎。
第49章国之危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