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凝重的表情让我心里一凉。不会我们又被盯上了吧?这才半天多的时间。
正想着,窗外院子里忽然乱了起来。
爷爷朝我一使眼色,我们飞快地出了族长家大门。大门外本来围了好多村民,此时却呼啦啦地散开了。
只剩下李二嘎他娘被围在正中。
上次天地河边二嘎娘头上骑着那个长得跟小谢老师长得一样的水鬼,朝我大吼:还我娃命来!
然后就冲出人群,疯了。
看来这两年来她疯癫的状况并没有改善,还是有明显的不正常。但刚才在人群见到她时,我却没觉得有什么。
现在再看,就完全不一样了。二嘎娘两个肩膀死命往中间勾偻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族长家院子里。
脸色铁青。刚才那两声尖叫就是她发出来的。人群才会被吓得赶紧从她身边跑开。
这会儿她也不喊了,也不闹了,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肩膀上像是有弹簧,越来越往中间聚合,不一会儿,左肩膀都快碰到右肩膀了。
这可是一般人完全没办法做到的事情。
她眼光呆直,没有说话,手抬了几抬,两条腿也紧紧并到一起,一转眼肥胖的身体就向后仰面倒了下去。
二嘎妈四仰八叉躺到了地上,随即身体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迅速干瘪下去。周围的人们大声尖叫起来。
本来我以为会看到鲜血四溅,然而并没有。二嘎妈干瘪的速度之快,跟气球被扎破相近,但是却连一点气儿都没放出来。
只一会儿工夫就变成了一张皮包着全身骨头。
这个中年女人两边的肩胛骨支在地上,皮肤松垮地在地上摊开,那张皮连衣服都包不住,流到外面来。
又是这样的情况。
这个我生活了十三年的小村,难道真是只要我回来,你就要闹鬼,只要我在,你就不安宁吗?
人群开始更广泛的散开,我知道有的人那是怕下一个瘪掉的就是他自己。而有的人,只是觉得晦气。
这样一散之间,我和爷爷又被留在了人群中间。
人们开始指指点点,有人毫不客气地问,你们又回来干什么?还有一个声音说,这晦气可不就是他们带来的?马上有人搭腔说,族长和二嘎娘昨天还好好的。
当年压抑的感觉又袭上心头,这样的众叛亲离,我连回家祭祖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这群人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吗?我想起了邱亮怪笑着说的话,你们还是不是人哪?我还只是个孩子……!
像是感应到了我的憎恶,扑通!扑通!又有几个人倒了下去,其中有一个竟然是苏二小他爹,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壮汉。还有苏铁蛋的娘。
人群再也不议论了,开始尖叫着四散奔逃,边逃边有人倒下。
更生,快!爷爷拿出如意,我也拿出如意,几道符咒打出,那几具倒下的干尸起了变化。
半张着的嘴皮之内,有一条二尺来长的虫子爬了出来,像蛇不是蛇,嘴奇大,没有蛇信,只是两排尖牙。
肚子里鼓鼓的,一看就是吃饱喝足的状态。
我和爷爷祭出的光线围住这些虫子,这些虫子渐渐排布成一排。
人群又开始聚拢回来了,他们惊恐万状,那些飘忽的光团有的被他们抓在手里,有的被他们抱在怀中,不一会儿人群里又有十几个人,嘴张得老大,里面探头探脑地爬出这样的虫子,落到地上,足足有四五十条。
这一刻我才明白,人们是被下了蛊。只是这蛊虫怎么会如此之大!
喝了血的就是赤红色的身体,没喝的就是青色。
它们受了如意召唤,呆头呆脑地趴在地上。
那些侥幸没被吸干血肉,又从嘴里爬出虫子的村民,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站在外围,膝盖一软,有的跪在地上,有的坐在地上,话都说不出来了。
爷爷说,你们倒是说说看,这些虫子怎么进到你们肚子里的!难不成是我们家更生放进去的?说着抄出一个锦囊,对着那些食血蛭一指,全都收了进去。
苏铁蛋他爹刚刚看到自己老婆浑身干瘪而死,还没有从惊悚中回过神来。爷爷上前一把拉住他,问,这村子里近来是不是来了什么不寻常的人?
铁蛋他爹想了想,脸上眼泪未干,牙齿打着寒战,说,是,是有一个人。
谁?
族长的远房亲戚。旁边外来户大刘说。族、族长说他这个亲戚已经有几十年没走动了,在华宁城里住,前两天来了,说村里风水不好,阴气太盛。
铁蛋他爹说,这个人画了符,烧成了符水给我们喝了,李二嘎他爹还特意给二嘎娘要了符水硬灌下去的。族长最近也不合适,所以喝了两份。这些人都喝了。
爷爷说,我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最厉害的巨蛊,食血蛭。
我问爷爷,可是我看书上说只有苗疆蛊师才有这种下蛊的功夫,怎么会,怎么会跑到南苏村来了?
爷爷说,这还用问,多半又是你外公的手笔。亏了我们回来的及时,否则……爷爷用手指指周围这些村民,他们恐怕现在只剩下一张包着骨头的皮了。
一阵气血上涌,我气愤地说,爷,我要去找他!
爷爷说,找谁,你外公?我重重点头,一双手握成拳头,捏得骨节生疼。
爷爷皱着眉头,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还需要更多的帮手。
我强忍住心里的怒火,心想,这钟山到底是安的什么心,这么三番五次地陷害我,要不是我们回来,又得惨死多少无辜的人。
而人们不会说别的,只会把这些村民奇怪的死因归结到苏家的阴宅上,苏更生的阴病上……。
这次是族长这个远房亲戚,下次还不一定是谁,来者不善,防不胜防,伤害这些毫无防范能力的人。
爷爷翻身回到院子里,叫出来族长的婆娘,问了族长那个远房亲戚的情况。原来此人是族长的堂弟,两个人向上数三代,也就是他们的太爷爷是表兄弟。
之前一直行走江湖,替人看风水,是个半吊子阴阳师,人送外号宁瞎子。
年轻时候就因为心术不正,走村窜寨算命时看上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夜里爬墙窥春色时,不小心滑下来,被墙边的铁蒺藜刺瞎了一只眼睛,落下了残疾。
打那以后就更少与族长来往,直到半月前,来到了南苏村。
心术这件事,看来谁也帮不上忙。
不正的人,很难正过来。就算是吃亏栽跟头,下次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钟山制造这样的惨案,估计就是想吸引我们的眼光,他算定了我们会回来,只不过多半不知道会现在回来。
我跟爷爷回到了老房子,爷爷开始满屋子转悠,东找西找起来。
我好奇爷爷在找什么,我以为是找那个可以让我们回到武馆的定位器,其实并不是。
没一会儿,爷爷出门,从门口的大青石板下,竟然翻出一个纸人,纸人外面包裹了一个塑料袋子,看那样子,也就是刚刚放进去没多久。
纸人是双层纸做的,一面写着族长的名字,另外一面是他的生辰八字,而爷爷一用力,撕开纸人,发现中间竟然夹着一个小虫子。
那形状正是刚刚地上那种吸血蛭。
我又猜到了,这是机关,太狠了。只要蛊主的脚踩上这块青石板,蛊毒就会发作。
娘的!真是阴毒。
爷爷一张苍老的脸白得没有血色,三下两下把纸人扯了个粉碎。
不用想,多半钟山能想到的我们所到之处,都会有各种各样阴毒的机关,一触之下,不定会发生什么血光之灾,而我和爷爷就会陷入各种各样说不清的麻烦。
第一二八章 食血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