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生,更生!
爷爷苍老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猛地坐起身来,看见爷爷站在床边,邱亮虚弱地支起身子,朝我这边张望着。
天已经蒙蒙亮了,被子下,浑身冷汗淋漓,让我感觉很是难受。爷爷看了我一眼,说,你,又做梦了吧?
我点点头,说,我梦见阴病又发作了。
爷爷摸摸我的脑门说,现在好些了吗?
我说,爷,我没事了。
爷爷说那好,我去买早饭。
嗯。我目送爷爷出门。邱亮也安心地躺下了,他的大黑眼圈还在,刚才做的梦立即我一下子都想了起来。呼……。我长长吁出一口气,好在,不是邱亮。
如果醒过来发现邱亮在我的床上,或者我在邱亮的床上……。我猛力甩甩脑袋,不让自己再在这样的事情上纠结。
掀开被子,我发现自己的睡衣又被无情地打湿了。一大片湿迹漫延,非常扎眼。我蹭地跳下床,窜进卫生间,好一通折腾,终于洗干净了。却发现自己连干衣服都没有拿。
我用洗干净的浴袍挡着,一路湿淋淋地出来。朝邱亮的床上一看,只见他睡得非常平稳,根本没有眯着眼或睁着眼,大惊小怪看我的想法。才自责到,苏更生啊苏更生,你还能再正常点不?
当天停课,小谢老师邀请我出去玩儿。开始爷爷有点担心,后来想了一下,说,去吧。这青天白日,想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脏东西。
于是我们坐公交车去了华宁市的人民公园,绿草茵茵,天蓝云白,无比通透的大太阳当空照下,温暖舒适,特别适合溜达。
几个月来,我个头比小谢老师高了一截了,只是小谢老师的脸上,还是那么白晰细腻,我的脸上却起了好多小痘痘。为此,我颇感苦恼,小谢老师却说,你啊,别着急,男生油脂多,多数人进入青春期都会有这种皮肤反应。
她说着,微笑着,说,你还算幸运啦,只是集中在两边太阳穴和眉毛之间,又真的只是那么小小的几颗,不影响美观,不细看,都看不出来。我们同学当中有好几个都是大颗粒、大面积,那家伙……。
我不禁呵呵笑起来,一方面觉得自己幸运,另一方面,小谢老师描述这些东西的感觉,逗到我了。
我们一路前进,来到一面净湖边,湖对岸就是一座山,我放眼一望,立时心下一惊,竟然,对面的山脚下,有一挂大秋千,在阳光里来回晃荡着。
那秋千一入我眼帘,就给人一种熟识之感,让我一瞬间呆住了。
你没事吧,更生?小谢老师关切地问?
啊?我说,没事没事。我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好熟悉啊。
熟悉?小谢老师说,可是我之前问姥爷的时候,他可说是自打你们来到华宁府,你就从来没出来玩过。你再想想,你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我摇摇头,说,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小谢老师宽慰地说,应该是错觉,最好是错觉,我带你出来玩,如果来一个你玩过的地方那多没趣,呵呵。
我感激地看了小谢老师一眼说,哈哈,来没来过都没关系,这个地方太美了,以后,你带我多来几次吧?
说完我自己先就脸红了。小谢老师却好像没看见似的说,好啊。只要你想来,我们随时都可以来。到时候还可以把邱亮带上。
我说,这一次要不是邱亮病了,估计爷爷还不会同意咱们出来玩吧。
小谢老师说,不会啊,如果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姥爷还巴不得你们俩多出来溜达呢。就算宠物,也得多放出来透透气嘛。哈哈哈。
我又看了几眼,湖对面的秋千,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一次袭来。我确定,那一定就是我在梦里荡过的那挂秋千。
站在树影里,凉风一阵阵地拂过,湖畔一对对情人相挽着漫步。水光倒映着青山,下午有点浓烈的阳光都被树荫遮住了,感觉舒服极了。
小谢老师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放松,她轻轻地说,这景色可真够美的啊,这让我想起了一首词,是这么说的。
她清了清喉咙,轻吟道:帘影新妆一破颜。玳筵回雪舞,小云鬟。琼枝擢秀望难攀。凝情处,千里望蓬山。歌断酒阑珊。画船箫鼓转,绿杨湾。坠钿残燎水堂关。斜阳里,双燕伴人闲。
她这首词一诵出口,我就立刻呆若木鸡了。这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只会让你越来越惊叹。
本来我看到那挂秋千觉得眼熟不已,跟我在梦中摇荡过的秋千非常相像,直觉就已经在向我透漏一个信息,说,此地你来过,你一定是来过。
就在我还半信半疑之间,小谢老师随口诵出的一首词,也一下子跟我多年之前的记忆吻合了。不,不是我多年之前的记忆,那是那个鬼公主或者“婉儿”多年前的记忆,对于我,那只是我无数奇怪梦境当中的两个片断罢了。
我自言自语说道:好奇怪。
小谢老师说,怎么?
这首词……。
小谢老师好奇地说,这首词你听过?
我点点头。
这可是很冷僻的一首词呢,你竟然听过,那可不简单,得给你点赞。小谢老师眼光热烈。
我说,唉呀,别赞了。其实我不仅是听过这首词,我是亲口把它背出来过,而且就是在对面的那个秋千上。
啊?小谢老师一脸吃惊地说,这么说,这个地方你是真的来过?
是啊。我有些迟疑往下到底要怎么说,沉吟良久,我说,我是真的来过,而且还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男的,他帮我摇秋千,我就坐在秋千上,穿着一袭古代的衣服,而且是女人的衣服。
啊。小谢老师瞪大了眼睛,眼波流转,看着我,越发显得迷人了。
那是个梦境的片断。我总结道。
小谢老师恍然大悟地在我脑壳上敲了一记说,熊孩子,描述得这么暧昧的一个画面,我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个梦啊。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觉得自己搞得太大惊小怪了。不就是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就在我觉得没什么所谓的当口,小谢老师反而严肃了起来,你是不是梦见那个什么鬼公主的时候,见到这个画面的?
我点头,说,而且啊,那个年代一定不是一般地久远了。因为她坐在秋千上,读这首词的时候,都不是一句句诵出来的,而是唱出来的,那种调子,特别古老,至少……。
小谢老师一脸好奇地看着我,等我说下去。
至少得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因为那是一种我从来没听过的调子。我说。
小谢老师说,对了,你梦见的这个鬼公主就没有个名字吗?要是有名字,我们可以考证一下,历史上是不是真有其人呢。就算是正史里没有,也没准野史里会有记载啊。
我说,是吗?
小谢老师忽然调皮地一笑,用京剧上腔上韵的念白说道:有何不可?
我笑了,继而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不过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提醒我了,鬼公主确实有名字,我听那个男的叫她“婉儿”。
婉儿?小谢老师在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忽然说道,你说的这个人,该不会就是有名的大才女李婉儿吧?
会吗?我也为小谢老师的这种猜想一阵兴奋。
不会吗?小谢老师认真地看着我。
会吗?我又问道。
不会吗?小谢老师又反问一句,随即开朗地笑起来,她的笑声像是一缕甘泉,直达人的心田。
我忽然想起,李婉儿这个名字非常熟悉,好像是在哪本书上看到过。于是我有点迷惑地看着小谢老师,随即一下子自己也想了起来。于是我激动地大叫起来,说,我知道李婉儿是谁了。
这一嗓子断喝反倒把小谢老师吓了一大跳,她有点吃惊地看着我,说,啊?原来之前你不知道李婉儿这个人啊?随即她有所省悟地说,这也难怪,男孩子才不管古代才女之类的人物。
我有点尴尬地笑了,说,是啊。我刚才是忽然想起来,我在钟馗打鬼的一本书里见过这个名字。李婉儿跟杜平之前有婚约,但由于杜平喜欢的是钟馗的妹妹钟藜,所以杜平毁了婚约,没跟李婉儿结婚。
难道鬼公主就是这个李婉儿?
第一○八章 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