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没有问题了，他把头伸到泥水里，重重地开合鳃瓣，吸了几大口之后，又抬起满是泥水的脸看着我，说，该你问了。
　　唉！我承认我是动了恻隐之心了。这人鱼一双明亮纯蓝的眸子，看人时无边无际的单纯，让我像是看见了两块一尘不染的美玉。
　　就这样我下定了决心，说，如果我有一个让人鱼一族免受死亡威胁的办法，你愿意接受不？
　　他几乎没有犹豫，就重重地点头。
　　好吧，我从怀里拿出如意，又开始翻找锦囊。
　　你是鬼公主？那人鱼突然一声断喝，吓得我差点把手中的如意掉到污泥里。
　　我思考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说是，还是不是。最后我觉得不用说得太明白，就告诉他，不是，但这如意确实是鬼公主赠给我爷爷的。
　　他脸上的激动神色我似乎已经能够适应了，因为最近这几期鬼怪，只要见到这如意，都会激动万分地认出我来，并以鬼公主相呼。只有这人鱼男还算聪明，他知道公主应该是女人，所以他要确认一下，但不幸的是，他欠了我一个问题。
　　我说，你欠了我一个问题，他认真地点点头。旁边的邱亮已经被我们的对话搞得要彻底石化了。
　　他用手指头捅了捅我的肋骨，说，更生老弟，你还清醒着呢吧？你不会真的要把这人鱼带回去吧？
　　人鱼男看看邱亮，又看看我，说，他欠你两个问题了。
　　我转头看向人鱼，认真地说，是的，两个问题。让你妹出来吧，我带你们走。
　　人鱼男开始似乎有些犹豫，他转了几下亮蓝的眼珠子，似乎想静下心来思考，但一眼看到了我手中的如意，立即大信不疑了，快活地说，她来了，只不过，我怕她遇到危险，没让她靠近。说着，他向上一弹，钻进了水里。
　　我和邱亮回到岸边，我坐在帐篷边上，邱亮站在水边，撩起水花清理自己头发上脸上的污泥。那些水花衬着正午的阳光，洒出一排一排的亮点，偶尔还会泛起彩虹的颜色。我一时间竟然看得有些痴了。
　　我想象着人鱼男在水中召唤他妹的情景，一定是有一种悠扬的歌声一样的鸣叫，然后在水深处，那条美人鱼摆动几下大尾巴，游过来，在兄长的身边蹭几下，确定他没有受伤，庆幸两个人还能再见。
　　没过片刻，水上翻卷起两朵巨大的水花，我站起身，看见人鱼男和另外一条人鱼并肩游过来了，他们的大尾巴可真是够好看，就像两把巨大船浆，灵活地搅动着天地河的河水，水波于是就被搅出各种美丽的波纹，一圈圈荡漾开去。
　　他们游到了很浅的地方，然后拉着手，从水里欠起上半身。
　　我的天哪，我发誓，这是我有生以来看到过的最美好的画面。
　　人鱼男的妹妹是除了小谢老师之外，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了，她长长的睫毛，灵动的眼睛，鼻子比他哥稍微小一些，嘴更别致，见我看得呆了，就发出微微一笑，她的年纪似乎比小谢老师还要小几岁，大概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每隔一会儿，他们都会沉入水底，呼吸几下之后，再抬起头来。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赤裸的女人的上半身。邱亮也一样，她白晰的身体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两个乳房结实而又饱满，乳晕散发着樱桃一般的嫩红色，肚脐以下开始浮现出淡淡的鳞片，两条人鱼线优美地刻画在她的身体上。
　　人鱼男此时已经洗尽了身上的淤泥，露出他健壮得有些过分的上身，肌肉雄健，双臂匀称有力。他用有些虔诚的眼光看着我，说，这是我妹。
　　见我和邱亮一脸羞红，美人鱼轻舒修长的双臂，自然而然地挡在胸前，朝我行了一个礼。
　　我哥说，你是鬼公主的朋友。她朱唇轻启，说话了。那个嗓音大概也是除了小谢老师之外，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声音了。有一点点的鼻音，但听起来很端庄。
　　鬼公主的朋友。这又是一个没办法确认的问题。我不知道我算是鬼公主的什么人。朋友？仇家？情人？作案工具？
　　我不置可否地看着这兄妹俩微微一笑，说，你们来了就好，那我们准备走吧。
　　两兄妹点了点头，轻轻沉入水下。他们所在的位置，水很浅，我即使是站到岸上，也可以清晰地看见他们在水中的身影。
　　这一次我没有再打护盾，而是直接打开刚刚准备好的空锦囊，一手擎着如意指指天地河清清澈澈的河水，再指指锦囊，水流就从水面上扶摇而起，朝锦囊中直接钻了进去。
　　水波振荡，发出叮叮咚咚好听的声音。估摸着十分钟，锦囊中已装了足够多的水，我又朝水中两兄妹看了一眼，发现他们也正从水中敬仰天神一般看着我。
　　我朝他们示意了一下，他们分别点了头，我于是朝他们两个分别柔柔一指，人鱼兄妹的身体带着水花从水中腾起，他们微微闭着眼睛，脸上露出惬意的充满安全感的微笑，朝锦囊口飘去。
　　及至到了锦囊口，身体早变得如手指大小，两人用力一跃，穿破锦囊口的结界，游入了锦囊当中。
　　邱亮好奇地趴过来看，我也朝锦囊里看了两眼，只见清澈得深不见底的锦囊水里，两条精致而漂亮的人鱼自由自在地游动着，那哥哥还不时地朝我们挥挥手。
　　我对邱亮说，快别参观了，从他们的视角看过来，我们就像是飘浮在他们的世界天空最顶上的两个巨大的圆球。
　　邱亮啊了一声，随即明白了我这个比方。赞叹地看了我一眼，真佩服你个瓜娃子，这比方太贴切了。
　　他抬头仰望天空，说，我们就是沉在大海底的两条鱼，而云彩和太阳就是这海面飘浮的精怪。如果哪天突然天空中挤着两张大脸，向下一动不动地看着咱俩，打量着咱俩，盯着咱俩，那种感觉你说会不会很浪漫？
　　哈哈，我啪地给他一掌，说，很浪漫吗？你脑子进水了呀？想想都觉得恐怖。
　　我扎上锦囊口，小心地在上面施了息形寂灭咒，心想等回去再让爷爷检查一下，看我施的咒过不过关。
　　这下好了，估计钟山又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不过这样也好，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总让我不知道因为所以，我就让你分不清南北东西。
　　邱亮伸个大大的懒腰，说，我的天哪，今天的收获可真他娘的不小啊，不仅收获了一桶鱼虾，还收获了两条人鱼，真是开眼啊！
　　我说，你快打住哈，说话留点神，别一会儿连开胃都出来了，他们兄妹俩可是我们的重点保护对象。
　　邱亮一边跟我合力收拾帐篷和渔具，一边说，我发现，这人鱼还真都是一根儿筋哪。你们俩刚才的对话如果写到书里，恐怕真的要永载史册了！
　　我笑得不行，说，你小子，还永载史册。我看你哪，是看史册看得太少了。爷爷有一本书叫《灵物志》，里面详细记载了各种古灵精怪，其中就包括这种人鱼。他们生性质朴，有问必答，要求是，必须有来有往。
　　所以刚才，我一看见你跟人鱼哥抱在一起，亲热得不可开交，立即就想起了书上的记载。
　　邱亮瘪着嘴，对于我说他跟人鱼男亲热这件事一脸的不自在，说，你妹的，我那是跟人鱼男亲热吗？这他娘的亲热，差点把老子的小命儿给亲没了。说着，邱亮一脸坏笑地说，要是刚才抱住我的是那条美人鱼就好了。
　　说着闭起眼，两只手提到胸口，朝着空气里，抓啊抓，抓啊抓，一幅陶醉的表情。
　　我啪地一掌打在他脑门上，说，好啦，你YY够了没有？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