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家的女人被打了,作为一个男人的我哪能愿意。将手中的饭碗使劲往地上一摔,黄澄澄的玉米糊涂洒了出去。我指着床上躺着二能蛋吼道:“你看看,你看看!你手底下的人打你嫂子了!你不管啦。就在这儿挺干尸吧!”
夏璐坐在地上哭。
二能蛋嘴里迸出俩字:“道歉!”
那打人的精壮汉子气呼呼的,但还是对着坐地上的夏璐鞠了一个躬,说了一句对不起。
二能蛋又说:“走吧兄弟们!”
“不能走!让我打回来!”夏璐叫道,从地上站起来,扑上去照准踹过她的那人的脸上狠狠挠了两下子。那人脸上立马多了几道血印子。但没跟夏璐再计较,跟其他人离开了我家。
我问夏璐肚子疼不疼。她说没事儿,指着床上的二能蛋说:“你手下的兄弟,来我身上跺这一脚,不能白跺!你得赔我钱!”
我劝道:“算了,你不是挠过人家了吗!”
夏璐抿尖着嘴巴,狠狠剜了我一眼。
“要多少钱?”躺在床上的二能蛋问。
“最少一百!”
二能蛋的手活动了,从身上掏出了厚厚一沓子暗黄色的五十元票子,说:“都拿去吧!省着点儿花,万一我熬不过去这一关,你们想办法做点儿买卖赚钱!一定要把日子过好了,别受穷受屈的!别让下面的孩子跟着受罪!”
夏璐接过了一沓子钱,连声谢谢都不说便回堂屋了。
我还在东屋里站着,看着躺在床上的二能蛋,心里很不是滋味。
“哥,我觉得这回我熬不过去了!”二能蛋说,又是两滴血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云山,还没到时候呢,你怎么知道熬不过去!别乱想!”我说。
气氛沉默了。
二能蛋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剩下呼吸,任凭血泪长流。
久时。我离开了东屋。站在院子里,望着繁星点缀,圆月悬挂的晴朗夜空,觉得天高遥远。
又过得久时。我回到了堂屋里。
夏璐正坐在床上,不停地查着手里厚厚的一沓子钞票,脸上喜滋滋的。
“多少钱?”我问。
“六千!”
“发财了!”
“发个屁!还早着呢!谁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
我说:“脱衣裳睡吧!”
两个人脱光衣服钻进了被窝里。缠绵交.配。喘息延延。完事后,我掀开被子一看,床单子上见了红,夏璐果然是个处.女。便心满意足地搂着她,闭目瞌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和夏璐起来了。到东屋里去看二能蛋。他仍然直挺挺地在床上躺着,睁着一双血眼,任凭血泪流着。白色枕头被浸湿了一大片殷红。夏璐做了早饭,又是只给我俩各盛了一碗,没二能蛋的份。弄了一条糟鱼当就食。
我说别把咱二弟饿死了。夏璐说饿死他拉倒。我说这糟鱼就是咱二弟买的。夏璐说谁让他贱着买了。俩人把糟鱼吃得干干净净的,香得直咂巴嘴唇。
吃罢早饭没过上多大一会儿。往我家院子里就开始来人了。陆续不断。人多得挤满了一座院子,挤不进来的就只好站胡同里了,连墙头上都坐满了人。那十二个杀猪的屠夫到了。一人捎来一把稍弯又长十分锋利的杀猪刀。
好几个屠夫都是络腮胡子,看起来魁梧的身上十分具有杀气。别人都不敢挨他们太近。
跟上次在牛德旺家一样。又是搁院子中间摆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个箢箕和一个长约二十公分的面人。箢箕里装着麦籽。麦籽上插满一圈香。香中间插着一根蜡烛。瞎子老太胡世珍在桌子前坐着。由十二个持刀的屠夫将她和桌子圆圈包围起来。
点香烛瞎子老太不让别人帮忙,要亲自点。她一张布着烧痕的脸朝对着前面,仿佛能看得见桌子上似的。擦燃了一根火柴,伸长胳膊,准确无误地让火苗烧了蜡烛。扔掉快燃尽的火柴棍,将蜡烛拔出来,用它引燃了一圈的香。又将蜡烛插回去在那圈香的中间。
然后她从身上掏出一块折叠的黄纸。铺展开来,完全盖住了箢箕。黄纸上画着形状怪异的红色符号,恐怕在场的人谁也看不懂。
“都闪远点儿!我要玩天火了!烧住谁可不能怨我啊!”瞎子老太大喊。
包围着她的一个屠夫说:“老人家,让我们也站远点儿么?”
“当然!四五米之内最好别站人。沾上一星天火都能把身上肉给你烧熟一大碗!”瞎子老太说。
十二个屠夫一听这话,赶紧往外让了让。桌子方圆五米内的地方都空了。
还是跟上次一样。瞎子老太擦着一根火柴,往覆盖着箢箕的黄纸上一扔。噗啦一下子,就跟点着了火药似的。黄纸燃烧了。
这张黄纸一燃,天火就要出现了。
上回在牛德旺家,没看见天火来自于哪里,只觉得它是凭空出现了。这回我睁大眼睛一眨不眨,聚精会神地观察着瞎子老太圆周的一大片空间。想要看仔细天火到底来自于哪里,来自于哪个方向。
可这回我还是没看清楚。一道紫红色火苗又是像凭空出现在了箢箕的上方,离箢箕约五十公分高。像条十公分长的袖珍小龙一样游了几圈,烧得空气霹雳啪啪作响,犹如在放着一串鞭炮。等黄纸快燃烧完了。那道紫红色火苗嗖一下子钻入了箢箕中,一瞬间将里面的麦籽给烧光了,只剩下一堆冒着烟的灰白粉末。
接下来就是将箢箕里的粉末倒在一张白纸上。将白纸卷成一头尖一头阔的筒状。小心翼翼地拿着,将裹在里面的灰白粉末倒进了面人体内。
在一旁候着的三疙瘩早就准备好了一只不满一周岁的小公鸡。借一位屠夫的刀子将鸡脖子割开,把血挤到一只碗里。瞎子老太端起半碗鸡血淋在了面人身上。那躺在桌子上的面人就活了,蹬腿甩胳膊的,爬起来,从桌子上跳下去。众人见状,纷纷让路。
面人走哪个方向。哪个方向位置的人们都拥挤着撤退,提前把路道给它让出来了。谁也不敢靠它太近。
“杀猪的!看好黑狗!万一它再出现,立马冲上去用刀子捅!不要犹豫!”瞎子老太大声说道。
“知道了老人家!俺忘不了俺来是干啥的!”
十二个屠夫鼓腮圆瞪着双眼,纷纷使双手将杀猪刀子攥着举到胸前,岔开腿蹲马步,脚掌一挪一挪的,身子慢慢转圈子,目光频频扫视周围,做着全神戒备。在场的群众都紧张得不敢出声。一边留意着那个走来走去的面人,一边不忘用眼角余光瞥视一下那些个动作像跳大神一样的屠夫。
只见那二十公分高的面人走来走去,却不出院门。倒是往院子西南角,茅厕那边走了。挨着茅厕的众人纷纷闪开让出地方。
终于,面人在大一张于地上铺着的油毡子上停住了。伸出小手往下面指了指,扭头看着瞎子老太胡世珍。
瞎子老太一张布着烧痕的脸朝对着那面人,仿佛能看见它似的,大声说一句:“知道啦!”
那二十公分高的面人便倒地不动了。
三疙瘩走过去,手里提着一只麻袋,将面人捡起装进麻袋里了,指着那块地方,扯嗓子喝道:“掀了油毡布!往地下挖,肯定能挖出尸体!”
我站在人群中,一颗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身上不住地发软,几乎站不住。
很快,有十几个村民从自家里拿来铁锨。将那一大块油毡布掀开一看,说这土还潮着呢,肯定是翻动过了。便更来了劲,往手上吐一口唾沫搓搓,紧抓住铁锨把,脚蹬连剜的,对着地面飞快地挖了起来。
忙了约半个时辰后。终于挖出了一具尸体。拨拉掉上面的泥土一看,正是县长家的孩子小军。其死状很惨。尸体赤.裸着,肛.门上被插了一根铁棍子,脑袋扭过去的幅度过大,脸朝背后地耷拉着,明显颈椎已经断了。除了肛.门那儿顺着铁棍子溢出血,其它地方均不见血。
“呀!底下这边还有冰块子!挖不挖啦?”有人指着土坑内大喊。
“挖出来看看!”
于是他们手持铁锨对着地上又是一阵忙碌。挖出了体积不同的两块透明的大冰块子。一块体积较小的冰块子里冻着一颗脑袋。另一块体积较大的冰块子里冻着一具无首之躯。人们很容易辨认得出来,冰里的死者正是牛德旺家的孩子烁烁。
牛德旺一家人嚎啕大哭起来。牛德旺捶胸顿足地骂道:“丧尽天良的王八孙!我说无缘无故的咋会跑俺家送钱!原来心中有愧啊!二能蛋,你这个挨千刀万剐的王八孙!你死了活该下地狱!”
有几人在一旁拉住牛德旺劝他:“你先别瞎胡嚎着!你咋就确定是二能蛋杀死了你家的孩子呢!他家又不是他一个人!”说这话时,他们的目光瞥我。明显是对我产生了怀疑。
“让开!让开!县长来了!带着武警来了!”有几个精壮汉子一边往外拨拉着众人,一边扯脖子大声叫嚣。
我认得那几个精壮汉子,正是昨天向二能蛋报告找到了十二名屠夫的那几个,喊二能蛋为老大。其中一个还踹了我媳妇夏璐一脚。
而那十二个屠夫这个时候纷纷扔掉了手里的杀猪刀,有的扯掉了脸上的络腮胡子,从腰间拔出了手枪,使枪口朝天,一手持着一个展开的小本子给众人看,口中大声嚷嚷:“我们是警察!大家都别乱,一个个的排队站好!”
这一趟不知来了个多少武警。反正有人说大街上停着不下于二十辆绿色的解放卡车。整个村庄都被武警给包围了。也不看这回死的是谁。可是县长家的孩子!据说,县长家就这么一个独生苗子。而且县长为了响应国家实施的计划生育,已经带头做过了结扎手术。
众人一边拥挤着排队,一边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说二能蛋这回倒血霉了,彻底玩完了。也有人说看他那个竹竿子哥哥吓得都没个脸色了,俩麻杆腿一晃一晃的,这不是心虚漏了相吗,很可能他就是杀人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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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县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