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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狭中狭秀士重亡魂错中错旋风建奇功

  话说宋江听解珍解宝兄弟说了隐龙山上形势,定了主意.便命小卒去抬扛了猛虎巴蛇,回转将来.将虎洗剥了,生起火来,兄弟几人围坐了欢呼饮酒,算是来阴间的第一次兄弟小聚会,李逵自取解手刀,将虎肉割来灸烤了,与众人下酒,宋江命小卒们自去扛另一头虎去吃.却说起杀了巴蛇,众人都与-李逵把杯作贺,李逵大乐,饮的大醉,宋江道:”古传后羿上射十日而下除猛兽,而华夏万民得安.这巴蛇便是后羿诛的猛兽之一了,传说这巴蛇力能吞象,吐象骨而成巴丘.实是猛恶无比,想不到今日铁牛能杀此恶物,其勇不在后羿之下,端的是为我梁山兄弟增色也。”马六早将蛇腹破开,取出胆来,众人看时,金光灿然,有人首大小,各自称奇.宋江便教收起,备日后使用。次日天明起来,各人整顿了,仍分三队取路向隐龙山来,却教马六引十个轻捷善走的先去隐龙山打探,但凡有消息便报将来。
  于路又行了七八日上,早见那隐龙山在目前,却是怎生气象:
  立十万围雄峰森严,绕一千里洪波浩荡,重峦处,只见云迷三日还,叠潮处,惟有声接渤溟长,遍峰壑嵯峨奇林石,老龙闷来啸风雨。尽洲岸萧瑟满芦寥,过鸿独过背寒阳。更生青茅攒刀枪,如八公山上百万阵,还耸怪石畏虎豹,似昆阳城外三千将,正是绿林豪杰生聚地,更宜梁山好汉写新章。
  宋江见了这等形势,心下不胜之喜,道:‘此等形势还胜我梁山多矣,如梁山相论,虽有宛子城天险,周围围着八百里水泊,终是死地,不得大周旋。若高逑童贯将十万兵马来征剿时,但使知些兵法,将湖边要害屯扎住,不许粒米入湖,却不厮杀,不出半年,我们兄弟皆束手受缚了。所以说梁山泊是死地,但看此地时,千峰万嶂,尽可屯军,下面大湖宽广远过梁山水泊,况两头又通着大江,如此形势,便是起一百万军来困不得,岂不是天生与我们的福地,是我们阴间的大基业?“便教军马去山前屯住,待马六来回报。
  晚间,马六来报,道:“小人去山上探听的明白,山上今聚集有一千余军马,据住此间,但欲入山去时,已有寨栅在彼,却是两峰夹峙,各有千百丈高,势如刀削,攀爬不得,却有一段七八里峡道,入去时,只容得十人并行,上面若将灰瓶炮石打将下来,一万人抵不得一个。因此形势险要,他今紧要处立起关栅,又两峰上各立有小寨,若是硬攻时,却无法可想。”宋江听道,呆了一呆,却道:“是什么人据住此间,如可以投托时,拼将金银来买告他,再别作计较。”马六道:“闻是数年前,一个落第举子引百十人来占住此间,后来渐聚了这许多军马,闻道这厮自称什么‘圣手秀士’,心胸且是狭窄,自己并不懂得枪棒,只好将大话来唬人,小意思来买人,凡十分有本事的都不容在山上,因此无有声势,只是这山须吃他先据了,自也难容我们。”宋江听了,忧闷不乐,李逵道:“哥哥心里烦恼什么?待与铁牛三二百个孩儿,明日冲上山去,一斧砍了那厮鸟,却夺转位来教哥哥坐。“宋江恼道:“你这厮只是鲁莽,如打的,自然点你做先锋,却是打不得,你这厮只是来夸口。”骂的李逵火冒三丈,道:“哥哥须不见俺厮杀,却空口白牙来说这话!”宋江道:“你自有本事,取了这寨来,我便服你!”李逵愤道:“哥哥拿话不是来堵铁牛?呕得俺心疼?既如此,待俺作出事来你瞧瞧!”竟出帐去了,宋江自气的脸青唇白,做声不得,解珍解宝忙来相劝,又要去打抹李逵回来,宋江恼道:“这厮今日只来和俺合口,却不是怪?他要去便去,休得拦他!”解珍解宝见宋江气十分大了,便不敢去,只得罢了。
  到得次日早上,宋江再教叫几人来商议时,却报李逵昨夜一个独自取了板斧,气愤愤自去了,并不知去了那里,小卒知他暴躁,又不敢问。宋江听了,呆了半晌,忽得眼中滴下泪来道:“是我昨晚上言语伤了他,他恼不得,自去投别处去了;“解珍解宝忙劝道:”铁牛哥哥对哥哥最忠心不过,定不会去别处,以前也曾几次私自下山,却都回山来,这次自也如此,出去游荡数日,念起哥哥恩情,自会回来,哥哥却不必忧心。“方将宋江劝住,宋江便教马六四处到带人去寻,如见他时,便说我挂念得他紧,要他回来。马六领命自去。
  宋江道:“眼下粮草只支得七八日,如不尽快取下这寨子来时,却是危急,须是筹画个法子方好,”解珍道:“哥哥先前说有文取武取,依小弟意思,可先写封书信,备些礼物与他,就说求投大寨入伙,如他肯安着我们,教我们上山时,自再做计较。如不肯,这里也整顿攻山器械,选下那惯攀山会走的军士,我兄弟两个自领了去取此山来与哥哥。”宋江道:“正宜如此,”便自写一封书,尽好语说了无数,方道来慕名远投的根底,选一个能言善语的军士,教持了书,并携了一大盘金珠宝贝,去上山献书,这边只要解珍解宝去准备。
  却是过不得半日,那军士哭着回来,却是已没了两个耳朵,又教打的路走不得,宋江等大惊,急相问时,那军士哭告道:“却是小人上得山去,将书并金银献上,过了许久,那大王方教人带进小人去,却坐着四个头领。当中那厮大刺刺的坐了,道:‘你便是那贼宋江遣来下书的么?‘小人听他口齿不好,只得没奈何应了。那厮忽的变了面皮,恶狠狠地道;‘我知晁盖宋江这些贼都是言清行浊、笑里藏刀,惯谋人基业的贼!晁盖阳世里便谋了我辛苦创下的基业,老天报应不爽,他便吃宋江排挤谋害了,今这蠈宋江又来使此奸计,岂不是可笑?这次我须将这贼千刀万剐方休!’说罢便命将小人推出去杀头。旁边几个却苦劝,那厮恼道:‘你们几个原来也是跟随我的,却反投顺了那些奸贼,本也该死,今来阴世,我宽宏大量,许你们再来这山上做个头领,今这贼宋江一来,你们又起了反叛的心!“那几个都不敢再说话。只有一个道:’哥哥何必疑我们?想我摸着天杜千与哥哥一同曾创下梁山基业来,却被那些厮来强夺了,教我们来坐了末位,那个不气愤,只为势力不如,因此吃他羞辱。今又来跟随哥哥,得当青眼相待,自当生死以报,岂复有他意?当与哥哥同心抵敌这伙贼人,保这基业。哥哥不可将言语来冷了兄弟们的心。”那厮方回颜作喜,道:‘既是你们兄弟和我同心时,自是最好,却又何阻我杀这贼?’那杜千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况哥哥杀了他,无人再传话与宋江那厮,教死其心,反为不好。‘那厮道:’你却也说的有理,便饶了这厮活口,只是须得教他纳下表记。‘便教左右拿住小人,生生割了两个耳朵,又教大棍将小人赶打出来,如此无礼,求与小人做主!”宋江等听得,一齐恼破胸膛。宋江便先叫那小卒自下去好生养伤,方道:’这厮如此言语行事,自是晁天王初上梁山时火并的白衣秀士王伦那贼!想不到这番却又来这里遇着!只是想不到摸着天杜千兄弟却在他山上,那两个不知是谁?算来也总是一般兄弟了,只是吃那厮威逼住了,只怕接应不得我们,且教人马尽数都起,先去攻他关栅,定要将这厮拿住,千刀万剐!“便较军马尽数都起,只教老弱妇女看守寨栅。教解珍为先锋,解宝为合后,自为中军,大刀阔斧,杀奔关上而来。
  宋江催攒军马杀到关前,只听上面早擂起鼓,涌出无数小喽罗来,人马但凡近前,便将灰瓶炮石打将下来,更兼弩箭雨发,那里能靠的近前去,当先的早打倒二十来个,宋江见不是头,忙将军马退后,却与解珍解宝看关前形势,见那关都是光荡荡大石砌就,光荡荡的无可攀爬,两边都是高山,千百丈刀削出来的峭壁,上边也早扎了寨栅,隐隐的旗号在那云里飘动,关上却是刀枪布满,剑戟如雪,端的守的严密无比。
  宋江等见了,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只是皱眉,解珍道:“似此等雄关,便是三五万人马,器械充足,攻开时,也非一时半月之功,眼下只有七八架仓促扎就的梯子,这几百人便都拼尽了,也不济事,哥哥只可收军回去,再做计较。”
  宋江虽自恼恨,却也知攻不得关,便传下令去教收军。
  却是回马待走时,早听得关上发起喊来,众喽罗早拥出一人来,背后打出旗帜,却是一个斗大的“王”字裹在白光里,正是那白衣秀士王伦,自来阴间复又纠合人众,占据了这隐龙山,因自家思想“白衣”二字不吉利,教晁盖火并了,便将字号改做“圣手秀士”,此时又见宋江一伙梁山上人来打他寨子,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喝骂道:“你们这等腌瓒草寇怎敢来夺吾大寨,教你们倾刻个个都死!”
  宋江见了也都怒,正待回骂时,只听得王伦喝令,一声梆子响处,两侧峭壁上各涌出数百小喽罗来,将无数大石头推将下来,这山道本窄,躲避不得,顿时宋江军马惊喊之声大作,被石头砸的没个躲处,一个个鼠突狼奔,死伤无数,宋江惊得目瞪口呆,却得解珍解宝拥护了,先抢进处山壁凹处,避得大石,却听得外面军卒哭喊之声阵阵传来,不由得滴泪道:“罢罢,是我陷了这几百人与众兄弟,王伦这厮心下算计却狠,毁书伤使,分明为激我来打关,却安排下这等毒计,为我见识不明,却中了他计!便是我死不打紧时,争奈这几百人跟随于我,今于此陷了,教我心下怎安?”
  解珍解宝解劝道:“哥哥不可如此,且等他将石头推尽了,我们拥护了哥哥冲出去,却收拾兵马再来报仇。”
  宋江正待说时,只听得外面又发起喊来,却是再无大石推下,宋江等大喜,忙自冲将出来,却见关上小喽罗奔走不迭,正是大乱。
  却是王伦见宋江中了自己的计策,眼下得顷刻间必定尽数被大石砸死,却解了自己心下的一桩大恨,自家喜悦,呵呵大笑,正笑间,忽听得两侧峭壁的小喽罗发起喊来,却不再将大石推下,不由得大惊,忙教人去问时,却见一条大汉手里提着刀,朝自己奔来,急看时,见那大汉双拳骨脸,三叉黄须,脸上都是杀气,不由得叫声“啊也”,怒道:“朱贵你好生贼胆,敢再来叛我!”
  那汉子却正是梁山上旧日好汉旱地忽律朱贵,旧也曾跟随王伦,因此来阴间被杜千说合,又来此做个头领,今日却提刀来杀王伦。听得王伦骂,叫道:“宋公明天生仁义,如骨肉般的待兄弟,哪象你这等做事吝薄,只要害人的贼?如何将我与杜千宋万几个平白无故都监下了?如不是被人救了,岂不是吃你害了?你这贼,且今日吃老爷一刀!”王伦喝令手下上前时,见朱贵来的头势凶猛,都躲避开去,便有几个心腹的上前,也吃朱贵一刀一个剁下关去,看看赶到王伦身前,王伦见不是头,抽身便走,口里叫道:“哪个今日救得我时,便教他坐山寨第二把交椅!”却抢过一条黑大汉来,叫道:“我来救你!”
  走到王伦身前,手起一斧,去王伦胸上砍个着,正是红光崩现,眼见得王伦呜呼哀哉,心肝肠肺都流出来。
  这黑大汉正是李逵,却是那日负气,自取了板斧,心道:“待我上山去,将这些鸟男女一斧一个都砍了,教他们都匾匾的伏我,”
  因此一径里走进山里去,却是不识得路途,转来转去都迷在山里,走到半夜,又饥又渴,却听得流水声,奔将过去,见月华下一弯流水,如银子也似,不由得喜,忙伏下身尽力喝了几口,便觉如一条冰线通下腹去,心下方畅快时,腹中又叫起来,却是饥火耐不得,不由得道:“老天爷娘的,这时却那儿弄吃的,早知营里拿些酒肉也好,”正没奈何间,却见水上银光跳跃,却是几尾大腹阔口的尺来长青鳞跳将上来,映着月华,在那里玩耍。
  李逵见了却喜,道:“正好捉了来烧着吃。”
  因脱了衣服,除了鞋子,和板斧都放在一起,却赤条条的跳进去捉鱼,李逵原在浔阳江上住过数年,却也识得些水性,只是这鱼却滑溜,好容易捞得一尾时,依旧被它溜脱了,急的李逵口里喃喃只是个骂,叫的声音却大了些,好容易捉的一尾小的,心里欢喜,却奔岸上来.要取斧头来破腹取肠时.到的边上,心里一惊,却是自家衣服和板斧都没了,正一呆间,一张老大鱼网当头撒来,早将李逵打在网里,急待挣扎时,旁边早涌出十来个小喽罗来,一齐下手,横拖竖拽,早将李逵扳翻,连鱼网一索子捆了,抬扛了,连拿了李逵的衣服板斧,却投路往自家寨中来。
  李逵没奈何,由他们扛着走,过得几个山弯,早见个小小寨子,有一二十间房舍。众嘍罗将李逵抬将入去,叫道:“可报知头领,巡山的拿将一个奸细来也。”
  过不多时,早转出一个汉子来,喝道:“奸细却在哪里?”李逵听的声音熟,睁了眼睛看时,心下大喜,叫道:“朱家哥哥,可来救铁牛一救!“那人吃惊,奔将过来,道:“如何你走到这里?”忙教小嘍罗将索子解了,松脱鱼网,放了李逵出来,又教将衣服和板斧将来还李逵,李逵穿了衣服,也不顾得扎起头发来,先将那汉子抱住,叫道:“朱家哥哥,想杀铁牛也!”那汉子心下也自喜。看官你道这汉子是哪个?正是梁山上旧日好汉旱地忽律朱贵。在梁山泊边开酒店,专一探听消息,迎来各处好汉,却是李逵在梁山上多去他酒店里吃酒,因此和他过得最好,因此今日见了这般喜。朱贵自拖了李逵手,入房里去,便叫摆酒,和李逵述这诸般事,李逵早饿的急了,话闲不住说,先去风卷残云般扫荡酒肉,吃得有二十分饱,方才和朱贵说话,朱贵自知他脾性,看着他吃,只是笑。朱贵闻得宋江来取这寨子时,心下也喜,道:“我来这里,王伦却只叫我巡山,领此一百人,这厮一般地刻薄寡义,妒贤嫉能,能做的甚事?既是宋公明来时,取了这寨子最好,只是我两般随他,却不忍得自己下手。”李逵道:“我自结果这鸟,你只领我去罢了。”朱贵道:“不可莽撞,这厮聚得一千余人,多有心腹,况杜千宋万一般得在这山上,又不知他们意思,待我和他们联络了,却透消息与宋公明,教他引人入来取了寨子,方是万全。”正说时,天却亮了。有小嘍罗来报,说王伦来叫去商议。朱贵便叫李逵在这里,道:“这里人都是我心腹,你自在这里不妨,我自去和杜千宋万他们透消息,晚些回来却见你。“因此李逵呆在寨子里,却十分气闷,只是看着板斧发呆。
  到得中午,却是跟朱贵去的两个小喽罗气喘喘的奔回来,叫道:“不好了,头领被监下了也!”李逵大惊急问时,才知朱贵被王伦喝令教连杜千宋万一并监下了。原来王伦却心中有算计,疑这几个,自己寻思:“曹孟德有言语道,宁教我负天下人,莫教我负天下人,因此他一生不曾着了人手,却是我好面子,不曾狠心,便吃林冲晁盖害了,这回又辛苦弄的这番事业,决不能再着了别人的手!”因此发付得那下书的去了,却变了面皮,喝教将杜千宋万朱贵都拿了,监将起来,待退了宋江时,却别做来计较,自家却赶去关前布置,要害了宋江军马。跟朱贵去的两个小喽罗却见了事,奔回来说知。
  李逵听得虎吼一声,提了板斧就走,却叫两个小喽罗引路,那一百小喽罗素日却得朱贵待得亲厚,听得也忿,也随着杀来。到得大寨,却是王伦将人都带去关上,只留下几个把门的,怎当得李逵勇猛,一斧一个都尽数杀了。小喽罗却早打开锁,放了那几个出来。杜千宋万心下一齐都怒,因此商议了,杜千宋万原被王伦派去把守峭壁那两个小寨,便赶了去收束小喽罗,教不要再推下石头,李逵朱贵却奔来杀王伦,堪笑王伦阳世阴间做了两回强人,一般的妒贤嫉能,心中狭隘,都丧了基业,身遭横死,只空费此一场辛苦,岂不可笑?有诗为证: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王伦妒贤空辛苦,却送基业与宋江。
  当下王伦身死,朱贵早赶过来,一刀割下头来,叫道:“王伦无德无义,不配为本寨之主,所以把来除了!你们都快来投顺,大家欢喜,否则以此为例。
  “关上小嘍罗都惊得呆了,却是王伦待人无恩,此时又已身死,那个肯再为他出头,都将来随顺了。李逵朱贵大喜,便叫大开关门,放下吊桥,迎接宋江等入来。宋江众人得了李逵奔来报知,一齐大喜,便收拾死伤军马,都入关来,朱贵杜千宋万早在关上迎候,宋江自上前一一握手抚慰,相述想念之意,众人心下都喜。当下喝令将王伦尸首抬去关外埋了,教随自家来的军马中伤者医治,死者掩埋,且去安顿。这边却大吹大擂,一行人都上大寨里聚义厅中坐定,一共是七位头领,当中自是宋江坐了,左一带李逵解珍解宝,右一带杜千宋万朱贵。
  宋江发话道:“自遭了阴阳之变,兄弟们各都分散了,且喜阴间并不能收得我们,依旧众兄弟渐渐团聚了,且有此隐龙山为根据,看看自可复得梁山基业,却要靠众兄弟们协力扶助,将分散的众人一一寻访回来,将这山寨建的有金汤之固,免得再受阴间的气恼。今阴间无故要拿我们,逼我们来做个对头,自不会长久容我们在此,必要发大军来围剿,那时还要靠众兄弟并力向前,杀的他神惊鬼怕!”
  众人都一齐下拜道:‘敢不听哥哥之命,舍命向前!”宋江大喜,便教小喽罗斟上酒来,喝的大醉而散。
  第二日起来,却与众人检点山寨人马钱粮,却是山寨原聚集有一千二三百小喽罗,随宋江来的安平庄上有七八百人,去了妇女老弱并昨日的死伤,尚有四百来人,合有一千六百来军马,粮草也足数月之用。宋江大喜,便教取出库中的金银财帛,将众小头目并众多小嘍罗都赏赐了,又去椎牛宰马,祭祀天地神明,庆贺重新聚义,连吃了几日宴席。宋江又召集众兄弟到聚义厅上坐定,一般说规划职司,却依然按粱山旧制规模,将聚义厅改作忠义堂,两边立起耳房,分设抄手文书,把来总计山寨钱粮出入,考功责罚,这个却是眼下宋江自管。依然择极险要处立起三关,第一关命杜迁守把,并总领那两个小寨,第二关命宋万守把,第三关却是李逵守把。各关上都修理寨栅,打点刀枪衣甲,预备迎敌阴间军马厮杀,命解珍解宝引三百人后山下寨,除巡山之责外,却只砍伐树木,盖造房屋,为将来预留下发展地步。却叫朱贵为主,马六为副,引二十来个火家,去山前大道处立起酒店,专一探听消息,迎来送往各处好汉,并打听旧时众兄弟消息,一般的设立水亭号箭,正是一番崭新气象,将山寨布置的十分齐整,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上下各自欢喜,比那王伦时胜过多少去来。有诗为证:徒守旧宇做苟存,万钧寸蜗力堪任?且看新主新布置,便使鲲鹏起乾坤。
  却是此后七八日,各人自去忙碌,毕竟多少事务待人去做,这等规模新创,非同小可。却是一日山下朱贵使人来报道:“此去一百八十里,是酆都城治下罗海州,新来一个城隍张蒙方,听得我们这里强人聚集,因这里是他治理地方,便要起军来剿,眼下收拾的有三千军马,并百十只大小船只,看看日下便杀来。”
  宋江便叫聚会众头领来忠义堂上商议,把此事说于几个知了。李逵便道:“哥哥却惊什么,待他们来时,铁牛领小嘍罗杀出去,一顿板斧便都了帐!”
  宋江笑道:“兄弟自是勇猛,只是我山寨草创,若与他对面硬撼时,损折必多,反是不好,这是其一,二则山寨人马日多,钱粮却少,他既来时,须要漂漂亮亮的杀他一场,不片甲不留,也要叫他折其大半,从此正眼不敢窥我山寨,”
  众人道:“哥哥既如此说,必有布置在心上了,便请哥哥号令,我等一力向前!”
  宋江道:“我自已问的周详了,那罗海州中钱粮广有,打的下来足支持的山寨三五年用度。张蒙方那厮若起军来时,城中必然空虚,我意便可乘机取城,这里自布置好了,待他来时,却歼灭他军马,教那些厮们纳些败缺。只是须得一个兄弟先去城中做内应,到时接应自家军马,夺这城子。”
  李逵便道:“我自与你去!”
  宋江笑道:“却是这番大厮杀要用你,你好倒会偷闲取巧!我意下早有人了,便是解珍兄弟去。”
  解珍道:’便听哥哥吩咐!‘
  宋江道:“过三日却是月尽夜,你自去城里藏下,待二更时城外必然火起,我和解宝各引三百军抢城,你可杀翻守门的,放起火来,接应大队人马入去。便是你的功劳。”
  解珍领了命自去准备,这厢里宋江却各布置李逵杜迁宋万朱贵,教各依计行事。
  却说解珍领了宋江言语,自去准备,依然猎户打扮,挎口腰刀,背了钢叉,叉上却挑了许多山鸡野兔,诸般野味,身上藏了放火的药头,取路却往罗海州城里来。他自走惯山的人,第二日下午便到了城外,却见城外多了许多新坟,一团团老鸹在那里打架,争那新死鬼的肚肠吃,解珍看的如此,心下惊异,见一个老者过来,便问道:“老丈,我几日不来,怎的这城变的如此凄惨,这般冷落?”
  那老者瞅他面善,方带他去个僻静去处,道:“后生,你如何还来这里?“解珍道:“我自是隐龙山上猎户,来此卖野味寻用度的。”
  那老者吃了一惊,道:“你那里添了一伙强盗,你如何还住的?”
  解珍道:‘便是那大王十分好,却不来扰我们,又不教我们纳钱粮。“那老者听了呆了一呆,方道:“如今这世道稀奇,官府原来是贼,贼却不来伤害人。”
  解珍道:“丈人如此话怎讲?”
  那老者道:“如今城里来了一个新城隍,比旧去的官将这城里外住户更十分残害,出入城的常例足足加了三倍,又是城里凡是一应买卖、房屋、牛马、树木、鸡鸭,但有之物,一应要捐要税,但缴不得的,便拿去下在监里,戴了大枷做苦工,说是抵税,不知害死了多少。这几日要说要起军去打隐龙山上的大王,将住户十分勒掯,要什么助军钱,逼的住户卖儿典女,犹自凑不足哩!我便在城外住了几十年,今也住不得,要一切都撇了,自去逃条活命。便是后生,我瞧你面目也善,和你说一声,今城中说要拿奸细,凡是隐龙山那边来的,都拿住做奸细杀了,你若要活命,莫再向那边迈半步,自回去也罢。”
  解珍听了,深深一礼道:‘多谢丈人指点,只是我母亲患心疼,要去城去寻药汤与她,只得往城里去。”那老者吃了一惊,道:“你好好一个后生,怎地如此愚迷,吃他害了须不是说处。”
  解珍道:“我只不说是隐龙山来的罢了。,这两只山鸡送与公公,休嫌轻微。“那老者呆了道:“怎好生受你东西”
  解珍道:“丈人有指点救命之恩,这两只山鸡,只是小人的一点微心,何足挂齿?‘那老者欢喜,便拿了,又道:“罢,我却有女儿在城里,出入的自多,门上的都识得,我自送你入去,你只须替我纳出入城的常例。”解珍又拜谢了,道:“常例自是小人纳,却不晓丈人与我的称呼。”
  那老者道:“我姑娘年纪倒大起你,只说你是我姑娘的兄弟罢了。”
  当下那老者引了解珍,来城门前依旧纳了常例,正待入城时,把门的一员官却喝住,道:“这汉子却面生,却是什么人,遮莫是奸细不成?”
  便喝教把门军卒来拿,解珍大惊。正是:才兴翻城劫州谋,又惊明眼善识人。不知解珍性命毕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