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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左传:宣公(元年~十八年)4

  宣公十三年
  【原文】
  十三年春,齐师伐莒,莒恃晋而不事齐故也。
  夏,楚子伐宋,以其救萧也。君子曰:“清丘之盟,唯宋可以免焉。”
  秋,赤狄伐晋,及清,先縠召之也。
  冬,晋人讨邲之败,与清之师,归罪于先縠而杀之,尽灭其族。君子曰:“恶之来也,己则取之.其先縠之谓乎。”
  清丘之盟,晋以卫之救陈也讨焉。使人弗去,曰:“罪无所归,将加而师。”孔达曰:“苟利社稷,请以我说。罪我之由。我则为政而亢大国之讨,将以谁任?我则死之。”
  【译文】
  十三年春季,齐国军队进攻莒国,由于莒国依仗晋国而不奉事齐国的缘故。夏季,楚庄王进攻宋国,因为宋国曾救援萧国。君子说:“清丘的结盟,只有宋国可以免去被讥议。”
  秋季,赤狄进攻晋国,到达清地,这是先縠把他们召来的。
  冬季,晋国人追究邲地失败和清地战争的责任,归罪于先縠而杀死了他,把他的族人也全部杀掉了。君子说“刑戮来到,那是自找’,先縠就是这样的吧?”
  清丘的盟约,晋国由于卫国救援陈国,就加以责备。晋国使者不肯离去,说:“罪责如果无所归属,将要把战争加在你们头上。”孔达说:“如果有利于社稷,就请用我的死来作为解说吧,罪过由于我。我在执政,而面对大国的责备,这个罪责还能推给谁?我愿意为此而死。”
  宣公十四年
  【原文】
  十四年春,孔达缢而死。卫人以说于晋而免。遂告于诸侯曰:“寡君有不令之臣达,构我敝邑于大国,既伏其罪矣,敢告。”卫人以为成劳,复室其子,使复其位。
  夏,晋侯伐郑,为邲故也。告于诸侯,蒐焉而还。中行桓子之谋也。曰:“示之以整,使谋而来。”郑人惧,使子张代子良于楚。郑伯如楚,谋晋故也。郑以子良为有礼,故召之。
  楚子使申舟聘于齐,曰:“无假道于宋。”亦使公子冯聘于晋,不假道于郑。申舟以孟诸之役恶宋,曰:“郑昭宋聋,晋使不害,我则必死。”王曰:“杀女,我伐之。”见犀而行。及宋,宋人止之,华元曰:“过我而不假道,鄙我也。鄙我,亡也。杀其使者必伐我,伐我亦亡也。亡一也。”乃杀之。楚子闻之,投袂而起,屦及于窒皇,剑及于寝门之外,车及于蒲胥之市。秋九月,楚子围宋。
  冬,公孙归父会齐侯于穀。见晏桓子,与之言鲁乐。桓子告高宣子曰:“子家其亡乎,怀于鲁矣。怀必贪,贪必谋人。谋人,人亦谋己。一国谋之,何以不亡?”
  孟献子言于公曰:“臣闻小国之免于大国也,聘而献物,于是有庭实旅百。朝而献功,于是有容貌采章,嘉淑而有加货。谋其不免也。诛而荐贿,则无及也。今楚在宋,公其图之。”公说。
  【译文】
  十四年春季,卫国的孔达上吊死了,卫国人以此向晋国解说而免于被讨伐。于是就通告诸侯说:“寡君有一个不好的臣子孔达,在敝邑和大国之间进行挑拨,已经伏罪了,谨此通告。”卫国人因为孔达过去有不少功劳并辅助成公,便为他的儿子娶妻,而且让他的儿子接任了父亲的官位。
  夏季,晋景公进攻郑国,这是为了邲地战役郑国帮助过楚国的缘故。通告诸侯,阅兵以后回国。这是中行桓子的计谋,他说:“给他们看到我军队伍严整,让他们自己谋划前来归服我们。”郑国害怕,派子张到楚国代替子良为人质。郑襄公前去楚国,这是由于策划对付晋国的缘故。郑国认为子良合于礼,所以召他回国。
  楚庄王派遣申舟到齐国聘问,说:“不要向宋国请求借路。”同时还派公子冯到晋国聘问,也不许公子冯向郑国请求借路。申舟由于孟诸这一役得罪了宋国,说:“郑国明白、宋国糊涂,去晋国的使者没有危险我就必然会死。”楚庄王说:“要是杀死了你,我就攻打宋国。”申舟把儿子申犀引见给楚庄王然后出使。到达宋国,宋国人不让他走。华元说:“经过我国而不请求借路,这是把我国作为楚国边境内的县城。把我们当作县城,这是视我为被灭亡之国。杀了楚国的使者,楚国必然会进攻我国,进攻我国也不过是被灭亡。反正一样是灭亡。”就杀死了申舟。楚庄王听到申舟被杀的消息,一甩袖子就站起来,随从赶上去到前院才送上鞋子,追到寝宫门外才送上佩剑,追到蒲胥街市才让他坐上车子。秋季,九月,楚庄王进攻宋国。
  冬季,公孙归父在穀地会见齐襄公、见到晏桓子,跟他谈到鲁国,很高兴。晏桓子告诉高宣子说:“归父恐怕会逃亡吧!他留恋鲁国。留恋必然贪婪,贪婪必然算计别人。算计别人,别人也算计他自己。一个国家里的人算计他,怎么会不逃亡?”
  孟献子对鲁宣公说:“臣听说小国能免罪于大国,是去聘问又进献财物,因此就有庭中陈列的礼物上百件;去朝见并进献功劳,因此就有各色各样的装饰品,美好而且加之以额外礼物,这是为了谋求免除不能赦免的罪过。当大国加以责罚后再进奉财货,就来不及了。现在楚国正屯兵在宋国,君王应该考虑一下!”鲁宣公很高兴。
  宣公十五年
  【原文】
  十五年春,公孙归父会楚子于宋。宋人使乐婴齐告急于晋。晋侯欲救之。伯宗曰:“不可。古人有言曰:‘虽鞭之长,不及马腹。’天方授楚,未可与争。虽晋之强,能违天乎,谚曰:‘高下在心’。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国君含垢,天之道也,君其待之。”乃止。使解扬如宋,使无降楚,曰:“晋师悉起,将至矣。”郑人囚而献诸楚,楚子厚赂之,使反其言,不许,三而许之。登诸楼车,使呼宋人而告之。遂致其君命。楚子将杀之,使与之言曰:“尔既许不穀而反之,何故?非我无信,女则弃之,速即尔刑。”对曰:“臣闻之,君能制命为义,臣能承命为信.信载义而行之为利。谋不失利,以卫社稷,民之主也。义无二信,信无二命。君之赂臣,不知命也。受命以出,有死无霣,又可赂乎?臣之许君,以成命也。死而成命,臣之禄也。寡君有信臣,下臣获考死,又何求?”楚子舍之以归。
  夏五月,楚师将去宋。申犀稽首于王之马前,曰:“毋畏知死而不敢废王命。王弃言焉。”王不能答,申叔时仆,曰,“筑室反耕者,宋必听命。”从之。宋人惧,使华元夜入楚师,登子反之床,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曰:“敝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虽然,城下之盟,有以国毙,不能从也。去我三十里,唯命是听。”子反惧,与之盟而告王。退三十里。宋及楚平,华元为质,盟曰:“我无尔诈,尔无我虞。”
  潞子婴儿之夫人,晋景公之姊也。酆舒为政而杀之。又伤潞子之目。晋侯将伐之,诸大夫皆曰:“不可。酆舒有三俊才,不如待后之人。”伯宗曰:“必伐之。狄有五罪,俊才虽多,何补焉?不祀,一也。耆酒,二也。弃仲章而夺黎氏地,三也。虐我伯姬,四也。伤其君目,五也。怙其俊才,而不以茂德,滋益罪也。后之人或者将敬奉德义以事神人,而申固其命,若之何待之?不讨有罪,曰‘将待后,后有辞而讨焉’,毋乃不可乎?夫恃才与众,亡之道也。商纣由之,故灭。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民反德为乱,乱则妖灾生。故文反正为乏,尽在狄矣。”晋侯从之。六月癸卯,晋荀林父败赤狄于曲梁。辛亥,灭潞。酆舒奔卫,卫人归诸晋,晋人杀之。
  王孙苏与召氏、毛氏争政,使王子捷杀召戴公及毛伯卫。卒立召襄。
  秋七月,秦桓公伐晋,次子辅氏。壬午,晋侯治兵于稷以略狄土,立黎侯而还。及洛,魏颗败秦师于辅氏。获杜回,秦之力人也。
  初,魏武子有嬖妾,无子。武子疾,命颗曰:“必嫁是。”疾疾,则曰:“必以为殉。”及卒,颗嫁之,曰:“疾病则乱,吾从其治也。”及辅氏之役,颗见老人结草以亢杜回,杜回踬而颠,故获之。夜梦之曰:“余,而所嫁妇人之父也。尔用先人之治命,余是以报。”
  晋侯赏桓子狄臣千室,亦赏士伯以瓜衍之县。曰:“吾获狄土,子之功也。微子,吾丧伯氏矣。”羊舌职说是赏也,曰:“《周书》所谓‘庸庸祗祗’者,谓此物也夫。士伯庸中行伯,君信之,亦庸士伯,此之谓明德矣。文王所以造周,不是过也。故《诗》曰:‘陈锡载周。’能施也。率是道也,其何不济?”
  晋侯使赵同献狄俘于周,不敬。刘康公曰:“不及十年,原叔必有大咎,天夺之魄矣。”
  初税亩,非礼也。谷出不过藉,以丰财也。
  冬,蝝生,饥。幸之也。
  【译文】
  十五年春季,鲁国的公孙归父在宋国会见楚庄王。
  宋国人派乐婴齐到晋国报告急难,晋景公想要救援宋国。伯宗说:“不行。古人有话说:‘鞭子虽然长,达不到马肚子。’上天正在保佑楚国,不能和他竞争。晋国虽然强盛,能够违背上天吗?俗话说:‘高低上下,都在心里。’河流湖泊里容纳污泥浊水,山林草野里暗藏毒虫猛兽,美玉也藏匿着斑痕,国君也得忍受点耻辱,这是上天的常道。君王还是等着吧!”于是,晋景公就停止发兵救宋。派遣解扬到宋国去,让宋国不要投降楚国,解扬对宋国说:“晋国的军队都已经出发,将要到达了。”解扬路过郑国时,郑国人把他囚禁起来献给楚国。楚庄王重重地贿赂他,让他把话反过来说。解扬不答应。经过三次劝说以后才答应了。楚国人让解扬登上楼车,向宋国人喊话,而将楚国人要说的话告诉他们。解扬就乘机传达晋君的命令。楚庄王准备杀死他,派人对他说:“你既已答应了我,现在又反过来,是什么缘故?不是我没有信用,而是你丢失了它。快去受你的刑罚吧!”解扬回答说:“臣听说,国君能制订命令就是道义,臣下能接受命令就是信用,信用贯彻了道义然后去做就是利益。谋划不失去利益,以保卫国家,才是百姓的主人。道义不能有两种信用,信用不能接受两种命令。君王的贿赂下臣,就是不懂得命令的意义。接受了国君的命令而出国,宁可一死而不能废弃命令,难道又可以贿赂的吗?下臣所以答应您,那是为了借机会完成国君的使命。死而能完成使命,这是下臣的福气。寡君有守信的下臣,下臣死得其所,又有什么可以追求的?”楚庄王赦免了解扬放他回去。
  夏季,五月,楚军准备离开宋国,申犀在楚庄王马前叩头说:“无畏知道死而不敢废弃君王的命令,君王丢掉自己的诺言了。”楚庄王不能回答。申叔时正为楚庄王驾车,说:“造起房子,让种田的人回来,宋国必然听从命令。”楚庄王听从了。宋国人害怕,派华元在夜里进入楚军营,登上子反的床,叫他起来,说:“寡君派我把困难情况告诉你,说:‘敝邑交换着儿子杀了吃掉,把尸骨拆开来烧着做饭。尽管如此,无条件投降,宁可让国家灭亡,也是不能这样做的。你们退兵三十里,宋国将唯命是听。子反害怕,就和华元私自订盟誓然后报告楚庄王。楚军退兵三十里,宋国和楚国讲和。华元作为人质。盟誓说:“我不骗你,你不欺我。”
  潞子婴儿的夫人,是晋景公的姐姐。酆舒执政以后杀了她,又伤了潞子的眼睛。晋景公准备进攻他。大夫们都说:“不行。酆舒有三项显著的才能,不如等待他的后任”伯宗说:“一定要进攻他。狄人有五条罪状,突出的才能虽然多,有什么补益?不祭祀,这是一。喜欢喝酒,这是二。废弃仲章而夺取黎氏的土地,这是三。杀害我们伯姬,这是四。伤了他国君的眼睛这是五。依仗他自己的显著才能,而不用美德,这就更增加了罪过。继任的人或者将会敬奉德义以奉事神明,而巩固国家的命运,到时又怎么对待他?不进攻有罪的人,说‘将等待后继人’,以后有了理由再去进攻,恐怕不可以吧!依仗才能和人多,这是亡国之道。商纣按这样去做,所以被灭亡。天违反时令就是灾难,地违反物性就是妖异,百姓违反道德就是祸乱。有了祸乱就有妖异和灾祸发生。所以在文字上,正字反过来就是乏字。上面这些反常的事在狄人那里都是存在的。”晋景公听从了。六月十八日,晋国荀林父在曲梁打败赤狄。二十六日,灭潞国。酆舒逃亡到卫国,卫国人把他送还到晋国,晋国人杀死了他。
  王孙苏与召氏、毛氏争夺政权,指使王子捷杀死了召戴公和毛伯卫,最后立了召襄为执政卿士。
  秋季,七月,秦桓公进攻晋国,驻扎在辅氏。二十七日,晋景公在稷地进行军事演习,来占领狄人的土地,立了黎侯然后回来。到达洛水,魏颗在辅氏击败秦军,俘获了杜回这个秦国的大力士。
  当初,魏武子有一个爱妾,没有生儿子。魏武子生病,分咐魏颗说:“等我死去以后,一定要嫁了她。”病危时,又说:“一定要让她殉葬!”等到魏武子死后,魏颗把她嫁了,说:“病重了就神志不清,我听从他清醒时候的话。”等到辅氏这一役,魏颗看到一个老人把草打成结来阻拦杜回。杜回绊倒在地,所以俘虏了他。夜里梦见老人说:“我,是你所嫁女人的父亲。你执行你先人清醒时候的话,我以此作为报答。”
  晋景公赏给桓子狄国的臣民一千家,也把瓜衍的县城赏给士伯,说:“我得到狄国的土地,是您的功劳。如果没有您,我就丧失伯氏了。”羊舌职对这些赏赐感到高兴,说:“《周书》所谓‘能用可用的、能敬可敬的’,说的就是这一类吧。士伯认为荀林父可以任用,国君相信他,就任用他,这就叫做明德了。文王所以能创立周朝,也不超过这些了。所以《诗》说‘把利益布施给天下,创立了周朝’,这是说文王能够施恩于百姓。遵循这个道理去做,还有什么不能成功的?”
  晋景公派遣赵同到成周进献俘虏的狄人,表现得不恭敬。刘康公说:“不到十年,原叔一定有大灾难。上天已经夺走了他的魂魄了。”
  鲁国开始按田亩征税,这是不合于礼的。过去的征税方法是所征的稻谷不超过赋税的规定,这是用以增加财货的办法。
  冬季,蝗的幼虫蜉化,造成饥荒。《春秋》所以记载这件事,是由于庆幸没有造成严重灾害。
  宣公十六年
  【原文】
  十六年春,晋士会帅师灭赤狄甲氏及留吁、铎辰。三月,献狄俘。晋侯请于王。戊申,以黻冕命士会将中军,且为大傅。于是晋国之盗逃奔于秦。羊舌职曰:“吾闻之,禹称善人,不善人远。此之谓也夫。《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善人在上也。善人在上,则国无幸民。谚曰:‘民之多幸,国之不幸也。’是无善人之谓也。”
  夏,成周宣榭火,人火之也。凡火,人火曰火,天火曰灾。
  秋,郯伯姬来归,出也。
  为毛、召之难故,王室复乱。王孙苏奔晋,晋人复之。
  冬,晋侯使士会平王室,定王享之,原襄公相礼,殽烝。武子私问其故。王闻之,召武子曰:“季氏,而弗闻乎?王享有体荐,宴有折俎。公当享,卿当宴,王室之礼也。”武子归而讲求典礼,以修晋国之法。
  【译文】
  十六年春季,晋国的士会率领军队灭亡了赤狄的甲氏和留吁、铎辰。三月,晋国向周定王进献俘虏的狄人。晋景公向周定王请求,二十七日,把礼服赐给士会命令他率领中军,并且担任太傅。在这种情况下,晋国的盗贼逃奔到秦国。羊舌职说:“我听说,禹提拔好人,不好的人因此远离’,说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吧!《诗》说,‘战战兢兢,如同面临深渊,如同踩着薄冰’,这是因为有好人在上面执政。有好人在上面,国家中就没有心存侥幸的百姓。俗话说,‘百姓多存侥幸,就是国家不幸’,这就是没有好人在位的说法。”
  夏季,成周的宣榭失火,这是由于人放火烧着的。凡是失火,人为的火叫做火。天降的火叫做灾。
  秋季,郯伯姬回来,这是由于被遗弃送回娘家。
  由于毛氏、召氏祸难的缘故,周王室又发生动乱。王孙苏逃亡到晋国。晋国人让他重新恢复了卿士职位。
  冬季,晋景公派遣士会调解王室的纠纷,周定王设享礼招待他。周大夫原襄公主持典礼,把切开的带骨的肉放在盛肉的器具里。士会暗中问这是什么缘故。周定王听到,召见士会说:“季氏,你没有听说过吗?天子设享礼有摆而不食的‘体荐’,设宴礼有把肉切成块的‘折俎’。诸侯应当设享礼招待,卿、大夫应当设宴会招待。这是王室的礼节。”士会回国以后就讲求典礼,以修明晋国的法度。
  宣公十七年
  【原文】
  十七年春,晋侯使郤克征会于齐。齐顷公帷妇人,使观之。郤子登,妇人笑于房。献子怒,出而誓曰:“所不此报,无能涉河。”献子先归,使栾京庐待命于齐,曰:“不得齐事,无复命矣。”郤子至,请伐齐,晋侯弗许,请以其私属,又弗许。
  齐侯使高固、晏弱、蔡朝、南郭偃会。及敛盂,高固逃归。夏,会于断道,讨贰也。盟于卷楚,辞齐人。晋人执晏弱于野王,执蔡朝于原,执南郭偃于温。苗贲皇使,见晏桓子,归,言于晋侯曰:“夫晏子何罪?昔者诸侯事吾先君;皆如不逮,举言群臣不信,诸侯皆有贰志。齐君恐不得礼,故不出,而使四子来。左右或沮之,曰:‘君不出,必执吾使。’故高子及敛盂而逃。夫三子者曰:‘若绝君好,宁归死焉。’为是犯难而来,吾若善逆彼,以怀来者,吾又执之,以信齐沮,吾不既过矣乎?过而不改,而又久之,以成其悔,何利之有焉?使反者得辞,而害来者,以惧诸侯,将焉用之?”晋人缓之,逸。
  秋八月,晋师还。
  范武子将老,召文子曰:“燮乎!吾闻之,喜怒以类者鲜,易者实多。《诗》曰:‘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君子之喜怒,以已乱也。弗已者,必益之。郤子其或者欲已乱于齐乎?不然,余惧其益之也。余将老,使郤子逞其志,庶有豸乎?尔从二三唯敬。”乃请老,郤献子为政。
  冬,公弟叔肸卒。公母弟也。凡大子之母弟,公在曰公子,不在曰弟。凡称弟,皆母弟也。
  【译文】
  十七年春季,晋景公派遣郤克到齐国召请齐顷公参加盟会。齐顷公用帷幕遮住妇人让她观看。郤克登上台阶,那妇人在房里笑起来。郤克生气,出来发誓说:“不报复这次耻辱,就不能渡过黄河!“郤克先回国,让栾京庐在齐国等候命令,说:“不能完成在齐国的使命,就不要回国复命。”郤克到达晋国,请求进攻齐国,晋景公不答应;请求带领家族去进攻齐国,晋景公也不答应。
  齐顷公派遣高固、晏弱、蔡朝、南郭偃参加会盟。到达敛盂,高固逃回来。夏季,在断道会盟,这是为了讨伐有二心的国家。又在卷楚结盟,拒绝齐国人参加。晋国人在野王逮捕了晏弱,在原地逮捕了蔡朝,在温地逮捕了南郭偃。苗贲皇出使路过,见到晏弱。回去,对晋景公说:“晏子有什么罪?从前诸侯奉事我们的先君,都急得像赶不上的样子,都说是因为晋国君臣不讲信用,所以诸侯都有二心。齐国的国君恐怕不能得到礼遇,所以不出国而派这四个人来。齐顷公左右的随从有人阻止,说:‘您不出国,一定会抓住我国的使者。’所以高子到达敛盂就逃走了。这三个人说:‘如果因为我们断绝了国君的友好,宁可回国被处死。’为此他们甘冒危险而来。我们应该好好迎接他们,以使前来的人对我们怀念,但是我们偏偏逮捕了他们,以证明齐国人的劝阻是对的,我们不是已经做错了吗?做错了而不加以改正,而又久久不肯释放,以造成他们的后悔,这有什么好处?让回去的人有了逃走的理由,而伤害前来的人,以使诸侯害怕,这有什么用?”于是晋国人放松了看管,齐国的三名使者就逃走了。
  秋季,八月,晋军回国。
  范武子打算告老还乡,把儿子范文子喊过来,说:“燮儿啊!我听说,喜怒合于礼法的是很少的,和它相反的倒是很多。《诗》说:‘君子如果发怒,祸乱或许可以很快阻住。君子如果喜悦,祸乱或许可以很快停歇。’君子的喜怒是用来阻止祸乱的。如果不是阻止,就一定会增加祸乱。郤子或者是想要在齐国阻止祸乱吧。如果不是这样,我怕他会增加祸乱呢!我打算告老还乡了,让郤子能够心满意足,祸乱或许可以解除。你跟随几位大夫,唯有恭敬从事。”于是就请求告老。郤克执政。
  冬季,鲁宣公的弟弟叔肸死,他是宣公的同母兄弟。凡是太子的同母兄弟,国君在世叫做公子,不在世叫做弟。凡称为弟的,都是同母兄弟。
  宣公十八年
  【原文】
  十八年春,晋侯、卫大子臧伐齐,至于阳穀。齐侯会晋侯盟于缯,以公子彊为质于晋。晋师还,蔡朝、南郭偃逃归。夏,公使如楚乞师,欲以伐齐。秋,邾人戕鄫子于鄫。凡自内虐其君曰弑,自外曰戕。楚庄王卒。楚师不出,既而用晋师,楚于是乎有蜀之役。
  公孙归父以襄仲之立公也,有宠,欲去三桓以张公室。与公谋而聘于晋,欲以晋人去之。
  冬,公薨。季文子言于朝曰:“使我杀適立庶以失大援者,仲也夫。”臧宣叔怒曰:“当其时不能治也,后之人何罪?子欲去之,许请去之。”遂逐东门氏。
  子家还,及笙,坛帷,复命于介。既复命,袒、括发,即位哭,三踊而出。遂奔齐。书曰“归父还自晋。”善之也。
  【译文】
  十八年春季,晋景公、卫太子臧联合攻打齐国,逃达阳穀。齐侯和晋侯在缯地订立盟约;派公子彊到晋国做人质。晋军回国。蔡朝、南郭偃从晋国逃了回来。
  夏天,宣公的使者到楚国请求救兵,准备去攻打齐国。
  秋天,邾国人在鄫国杀死鄫子。凡是由国内的人杀死自己的国君叫做“弑”,由别国人杀死的叫做“戕”。
  楚庄王去世,楚军不能出兵。不久鲁国利用晋军攻打齐国,楚国所以有后来和鲁国在蜀地之战。
  公孙归父因为父亲襄仲立了鲁宣公,受到宠信;他想铲除三桓以扩张公室的权力。他跟宣公策划后就去晋国访问,打算借晋国的力量铲除三桓。
  冬天,宣公薨。季文子在朝廷上说:“当年叫我杀死嫡子拥立庶子以致使我国失去强大的援助的,就是襄仲啊!”臧宣叔发怒说:“当时不能治襄仲的罪,他的后人有什么罪?您打算要去掉他,我臧孙许就请求去掉他!”于是就把襄仲的家族东门氏赶出了鲁国。
  公孙归父从晋国回来,抵达笙地,筑土为坛,用帷幕遮住祭坛,向他的副手行复命的礼节。复命完毕,脱掉上衣。用麻扎起头发,到祭坛上号哭,顿脚三次后退出来,于是就逃奔到齐国。《春秋》记载说“归父还自晋”,这是表示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