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战抬眼看向面前皱眉的乔沉耸了耸肩，“可以，不过要先经过你妈妈的同意。”
　　乔沉眉头紧皱，“秦楚战，你做什么？这里已经忙成一团乱了，你把她接过来谁照顾她？”
　　“把你们家的保姆一起接过来不好吗？恬恬她很想你，如果你觉得麻烦，也可以等下周小策做完手术以后。”秦楚战说道。
　　他听到电话里小家伙委屈的声音，他就心软了，父女连心，恬恬难过，他的心意跟着疼痛。
　　乔沉愣住，“琳达……我还没有带琳达出过远门，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
　　“你放心，交给我好了，正好，我爸妈这几天在医院里闷闷不乐，恬恬来了，说不定他们的心情会好很多。”秦楚战说道。
　　乔沉有些动心，毕竟她也真的很想念恬恬。
　　电话那头又传来恬恬的声音，“妈妈，妈妈，我想去，你让我去好不好？”
　　乔沉叹了口气，无奈的点头，接过电话对恬恬说道，“好吧好吧，不过你要听话哦，等下周程澈叔叔做完手术，你就能过来了。”
　　“耶！太棒了！”小家伙兴奋的笑起来。
　　秦楚战唇角勾了勾，挂断电话，乔沉抬眼看向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秦楚战，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够答应我……”
　　她有些吞吞吐吐的，秦楚战愣了一下，“什么事？你说。”
　　“关于恬恬和你的关系……我希望你不要把你是恬恬亲生父亲这件事情告诉她，至少不要是现在，我想……我想等恬恬再大一点了，能够有独立的自我判断能力，我再把这件事情告诉她，我不希望她觉得，她的爸爸妈妈不住在一起是因为不爱这个家，不爱她。”
　　秦楚卫愣了一下，心里微微的痛起来。
　　苦涩的笑了笑，“好。”
　　乔沉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就答应，抬起头，有些惊讶地望着他的脸，他眼里的忧伤和难过映衬进她的眼睛里，乔沉慌乱低下头不知怎么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
　　预约好的手术日期如期来临。
　　手术的前一天晚上，程澈坐在病床上呆呆的望着窗外深蓝色的天空。
　　他的眼里有迷茫挣扎，夹杂着微微的恐惧，瘦弱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无助。
　　周围的人都已经睡下了，就来原本坚持着守了他几天的乔沉也支撑不住趴在他床边睡着。
　　程澈转过头，呆呆地盯着身边躬着腰趴在那里熟睡的女人，心里有些微微的酸涩。
　　他伸出手，手指在空气中停留了几秒钟，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颤抖着抚摸上她的小脑袋。
　　心里是酸酸涩涩的愧疚，自从他生病住院的这段时间里，乔沉几乎每天都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就连出去吃一口饭，洗个澡换件衣服，她都像打仗一样快速弄完，然后飞奔回来照顾她。
　　这段时间如果没有她在身边，他可能早就已经狼狈不堪。
　　只是面对这样辛劳的乔沉，但是既愧疚又感动。
　　这些日子以来，她明显瘦了一圈，整个人憔悴了不少，他经常看到大白天的时候，她一个人靠在椅子上打盹。
　　程澈苦笑，说好了，他要守着她一辈子，照顾她一辈子，可是他现在却成了那个拖累她的人。
　　他叹了口气，眼底是浓浓的心疼。
　　突然，程澈似乎感觉到黑暗之中，一双漆黑的眼睛正望着他的方向，那眼神像是一把灼热的火焰，微微灼伤了他。
　　程澈抬眼，不远处，秦楚战正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他，病房里没有开灯，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程澈只能看到他的眼前像是漆黑的黑曜石，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
　　程澈愣了一下，秦楚战别开眼。
　　心里微微酸涩起来。
　　黑暗之中，只听见程澈的声音很轻很轻。
　　“哥……”
　　秦楚战愣了一下，“怎么了？”他忙走上前去，压低了嗓音，有些担心吵到身旁熟睡的乔沉。
　　程澈指了指角落里的轮椅，“我想你推我出去走走。”
　　秦楚战皱眉，“可是你现在身体很虚弱，外面的天气很凉，已经这么晚了……”
　　“哥……”程澈打断秦楚战喋喋不休的担忧，他的眼睛里流淌着一种静静的忧伤和无奈。
　　“你就不要拒绝我了，过了明天，我能不能活下去都还是个未知数，在医院里闷了这么多天，你就让我出去透透气吧好不好？”
　　程澈眼底满是哀求的味道，秦楚战心里酸涩的痛起来，他叹了口气，“你说什么傻话？你一定会活下去的。”
　　程澈苦涩的笑了，那笑容苍白无力，“哥，你真的相信我会活下去吗？我不想让爸妈和小沉失望，所以我一直在配合他们，但是你真的觉得我会活下去吗？”
　　秦楚战愣住，程澈的问题让他的心里一阵尖锐的疼痛，他张了张嘴巴，却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是啊，手术的成功率只有五分之一，还有五分之四的概率他会死掉，就说很幸运的他成为那五分之一，谁也不敢保证手术几年后，他的癌症还会不会复发。
　　他们一直在坚持着说他一定会活下去，其实不过是一种心里安慰而已，程澈其实自己心里早已经清楚自己的病情，只是他怕会让担心他的人难过，所以一直故意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
　　秦楚战的心里有些难受，这一刻，他真的有些开始心疼程澈了。
　　难以想象，这些天他经受了多大的心里折磨。
　　一个几乎已经被判了死刑的人，明明知道自己有很大一部分可能会活不下去，却还是为了迎合家人朋友的担忧，假装坚强，他的心该有多疲惫多恐惧？
　　秦楚战叹了口气，“好。”
　　轻手轻脚的将病床上的程澈抱起来，秦楚战惊讶地发现程澈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在他的手上重量竟然轻的可怕。
　　甚至估摸连五十公斤都不到，他抱着他，轻手轻脚的将他挪上轮椅，搀扶他，抱着他的时候，甚至能够摸到他衣服下凸起的骨头。
　　秦楚战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疼痛起来，看着面前瘦的弱不禁风的程澈，他的心从未有过的沉重。
　　轻轻的推着他离开病房，向楼下走去。
　　秦楚战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值班的护士，让她允许他们两个在医院楼下的花园里转一圈。
　　夜凉如水，周围的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轮椅在鹅卵石地上摩擦翻滚的声音和秦楚战的脚步声。
　　他推着程澈，一步一步地走在花园里。
　　春天的美国，已经开始有了些许的绿意，地上开始有星星点点的小草冒出来，纸条上开始抽出些许新芽，借着清冷的月光，周围的一切静谧而美丽。
　　程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轻的呢喃，“外面的空气真好，不知道我下一次呼吸到这么新鲜的空气会是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落寞而悲伤，让秦楚战的心不可抑制的狠狠疼了一下。
　　“小策，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家里的院子里有一棵苹果树，每次我爬到树上去的时候，你都会在树下大叫。”
　　程澈笑了笑，“记得，其实离开家的时候我才四岁，在家里的记忆其实并不多，但是还记得那棵树，我记得小的时候爬不上去，每次看到你爬到树上我就哭。”
　　秦楚战眼神渐渐柔和起来，“那个时候你每天粘着我，活像个跟屁虫。”
　　程澈的眼圈渐渐红了，“哥，如果一切能够再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再那么倔强了，我不会再抱着仇恨怨愤对待你们，其实从前我们真的浪费太多时间了。”
　　秦楚战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哥……”程澈轻轻的开口，“我要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秦楚战问道。
　　“你先答应我，我才能告诉你。”程澈的声音里充满了认真。
　　秦楚战扯出一抹笑容，“这么神秘吗？杀人放火的事我可不干啊。”
　　“哥，你必须先答应我，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只有这一次，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程澈的声音里充满了认真和哀求。
　　秦楚战郑重的回答，“好，你说吧，我一定会为你办到。”
　　程澈苍白的笑了笑，轻轻的开口，“帮我照顾小沉。”
　　秦楚战皱眉，“小策……”
　　“不要拒绝我。”程澈近乎哀求，“哥，你也明白，以我现在的情况，我几乎不可能熬过手术，其他的我都不在乎，我唯独放心不下小沉。”
　　他的脸上静静的流淌着深刻的情感和浓浓的眷恋。
　　“哥，虽然可能我说了你会吃醋，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爱小沉，我真的很爱她很爱她，从认识小沉开始我就喜欢她。
　　那个时候我五六岁，刚刚被养父母收养，新的环境，新的幼儿园，我因为不爱说话常常被欺负，只有小沉保护我。”
　　程澈回忆着，眼底都是浓浓的深情。
　　“这么多年，我几乎是陪着她长大，我敢说没人比我更了解她，她嘴硬心软，就算很在乎也不会说出来，其实她很爱你。”
　　程澈认真的说着，秦楚战别开眼睛，“她……她已经不爱我了，她亲口告诉我的。”秦楚战的声音有些落寞。
　　程澈坚定的看着他，“哥，你相信我，小沉对你的感情，远比你想象的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