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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陈云贞寄外书
妹云贞端肃敛衽再拜,致候秋塘哥哥安履。忆自风亭分手,弹指十年。远塞羁愁,空怀岁月。长门幽恨,莫数晨昏。然母亲膝前,儿女团圞,尚可宽慰。哥哥只身孤戍,依人作计,谁与为欢,问暖嘘寒,窥饥探渴?凉凉踽踽,未知消受几许凄其。贞虽不能纵万里之身,续一夕之好。而离魂断梦,常绕左右矣。思君十二,回肠九折。岂虚语哉。别来七奉手札,仅复三函,使固罕逢,笔尤难罄,单词片语,未足慰双撑盼睫也。前岁五月六日,得一密信,四爷处送书之日,适贞卧病之时。投递参差,几成不测。幸莲姐解人觑破,支吾遮掩,得以解纷。不觉冷汗涔涔,二竖登然告退。伏枕诵读,欣感交集。少顷母亲折书榻畔,笑语贞云:“锦儿脱罪偏隅,归期可望。来禀颇自愧悔,想已磨折悛改,我今已怜之矣。”是皆哥哥孝思所感,不然,此恩正未易施也。
戊申七月托劳姓所寄书备述别后景况。自此五易寒暑,中间情景,大概寄知。新阡树木成林,围墙完固,岁时伏腊,瞻拜如常。湖水平遭,不相侵害,可以放怀。母亲杖履优游,饮食犹昔。惟痰症时作,精神稍衰耳。亲族中概同陌路。大姊夫大姊姊虽不甚零落,亦无大照拂。二姊夫已故,二姊姊尚留都下。六妹妹远在楚省,音问久疏。翼廷大兄,人虽刻薄,但为母亲所倚赖。嗣后书来,总以一味感歉,庶可不失欢心。至负义人今已移居他所,不及提防。萋菲之言,暖昧之事,难免耸惑于哥哥。贞惟忍性坚心,立定脚跟,期尽吾之所当尽。至于青蝇墙茨之诗,信与不信,又何敢必。摠之琼女而在,尚可为解,不幸又于去年八月出疹,冒风以死。十五年仳离辛苦,尽付东流。草草治棺,瘗于茔侧。犹记没之前夕,捧贞颊而啼曰:“爹爹离家已久,儿没后,万不可寄语及它。”今忆此言,不禁泪如泉涌。何止残稿遗书,惊心欲碎;零脂剩粉,触目兰摧耶!丁郎读书,颇有父风,然恃聪明而欠沉潜,务高远而不咀嚼。诗词有新咏之句,制艺则驳杂不纯。青青子矜,初非馆阁中人也。来书询其所师,舞勺以前,皆贞口授,经史书词,略知大义。庚戌仲春,始就杨先生学。捉笔为文,是秋即已了篇。嗣后杨先生选教谕去。至今皆卜权斋训迪,教法颇严。贞亦不敢稍假辞色。课余之下,仍以诗词试之,不留余力。惟母亲姑息太甚,殊多窒碍,奈何奈何。贞母于壬秋患病,延至癸春二月六日,遽尔长逝。两老人一生血脉,惟贞一线之存,不料六十年镜花水月,情深半子,能不酸楚耶!墉弟原非己出,漠不相关,只知搜索家赀,良可痛恨。贞自遭此变,愈觉难堪,颗粒缕丝,一无所出。家务母亲经理,岁入不敷,贞屡求典售,而又不忍轻去,徒令侵吞剥削,多致荒废。房产欹倾过半,复被负义人据为己有,折变一空。仅留败屋数椽,聊蔽风雨,大非昔时景况。从前缓急可商之处,近皆裹足不前。遇有急需,贞亦不轻启齿,正恐不惟无济,反遭非笑。冯郭西绝迹多年,间承四妹霞姑投以诗物并询哥哥消息,情意颇真。些小通融,尚可资助,第恐日久渐疏,难保始终如一耳。而其肫肫怀急之忱,未可负之。前次嘱带瓶口扇、套鞋、袜、笔、茶诸物,尽为负义人赚去,言之恨恨。贞迩来两餐之外,不能稍自舒展。嫁笥奁具,陆续尽归质库。频年已生之补缀,莲姐之盘缠,丁郎之膏火束修,琼女之钗钏鞋脚,在在皆挖肉补疮所办也。况问安侍寝,未敢偶离,怡色柔声,犹虞获咎。即饮食衣服,俭则负啬吝之嫌,费又受奢侈之责。素则云朴陋无色,艳则云冶容诲淫,非诟谇相加,即夏楚从事。求有一日之承欢,亦不可得。贞年逾三十,非复少时,使儿女家人见之,有何面目。结缡之始,笔墨为命,拈毫横笛,唱随几及十年。一旦飞梗蓬飘,往事不堪回首。箫声研迹,久已荒疏。纵有和章,不过勉强承命。吟风弄月之句,断不敢形于毫端。顾影自怜,可胜悲咽。莲姐自壬夏摘花,受逼之后,其志益坚。雨榻风棂,寒砧烟火,甘苦与共,形影相随。此贞今世之缀榴,而哥哥他年之桃叶耳。高魁颜忠贺花儿寺,只知迎合上意,计饱私囊。其素芝碧桃辈,钩深索隐,播弄如簧,尤为腹心之患。此狂奴故态,又何足道,惟有委曲将就,饫以好言,博一时清净而已。去年四爷遣人自伊犁来,传述哥哥败检之事,并云一年之中,若肯节省,尚可余二三百金。幸负义人未将此语上禀,而贞初犹不信也。徐思哥哥赋性疏狂,未展才华,复经大难,一朝失足,万念俱灰,又有何心矜持名节。且栖身异域,举目谁亲。月夕花晨,酒阑灯炧。呼卢排闷,拥妓消愁,亦旅人常事。或值多情倩女,知音嫠妇,彼美怜才,书生结习,未能免俗,聊复尔尔。贞方痛悯不暇,焉敢效妒妇口吻,涉笔规讽耶。惟念哥哥身非强健,情复憨痴。彼若果以心倾,何妨竟为情死。特思口饧齿蜜,腹剑肠冰,徒耗有用之精神,反受无穷之魔障。私心自揣,殊为君忧。况曲蘖迷心,兼能腹病。樗蒱游戏,更丧文名。些小傥来之财,何足为计。所虑哥哥千金之体,甘自颓唐。反不若贞之釜蚁余生,尚知自爱者。何哉?来书云:“三月适馆春斋,六月仍回故地。”此中原委,未得其详。哥哥既与四爷为骨肉之交,相依邸舍,便可为家,何必舍此他图,别生枝节?况去之未久,旋复归来,则贞所不能解者。大丈夫处世,怨固不可深结,恩亦不宜过求。未曾拜德之前,先思图报之地。四爷豪侠,人所共称。但其痴意柔情,殆亦堪怜堪笑。自问与之莫逆。贞即探其为人,虽非上游,然心迹可取,超拔哥哥于苦海中,而嘘拂之。酬报之机,贞心早为区画矣。相隔万余里,忽东忽西,萍迹无定,空致鱼书,未瞻雁足。即有薄裹微资,亦不敢径行远寄,恐蹈故辙,转使空函莫达也。
去春有查办回籍恩旨,惜未能被及。然此后机缘,大有可望。十年期满,定遇赦归。诸凡随遇而安,耐心以守。鸾台珠浦,我两人宁终无团圞时耶!每念弱草微尘,百年一瞬,梦幻泡影,岂能久留?生死两途,思之已熟。别后况味,不减夜台。现在光阴,几同罗刹。何难一挥慧剑,超入清凉。奈绿叶如丝,牢牢缚足。不得不留此躯壳,鬼浑排场,冀了一面之缘,不负数年之苦。他年白头无恙,孺子有成,大事一肩,双手交卸,贞心不大快哉。故今者哥哥一日未回,此担一日不容放下也。
六弟自上江来,猝闻有回伊之便。掩户挑灯,疾书密寄,泪痕满纸,神魂遄飞。计书到日,开缄当在黄梅。想哥哥阅之,心与俱酸也。附诗六章,聊以言志,信手拈来,亦是一幅血泪图耳。诗一:
搔手云天接大荒,伊人秋水正茫茫。
可怜远道频年梦,几断深闺九曲肠。
井臼敢云亏妇道,荻丸聊以继书向。
孝慈两字今无负,即此犹堪报数行。
二:
莺花零落懒寨帏,怕见帘前燕子飞。
镜里渐斑新鬓角,客中应减旧腰围。
百年幻梦新如寄,一线余生命亦微。
强笑恐违慈母命,药囊偷典嫁时衣。
三:
十五娇儿付水流,绿窗不复唤梳头。
残脂剩粉鞶丝阁,碎墨零香问字楼。
千种凄凉千种恨,一分憔悴一分愁。
侬亲亦未终侬养,似此空花合六休。
四:
当时梦里唤真真,此际迢迢若比邻。
爱写团圞违字谶,偷占荣落视花神。
那堪失意飘零日,解得关心属望人。
别有怜才惟一语,来年消瘦恐伤春。
五:
早自甘心百不如,肩劳任怨敢欷歔。
迷离摸索随君梦,颠倒寻求寄妾诗。
妆阁早经疏笔墨,箫声久已谢庭除。
谗言休扰离人耳,犹是坚贞待字初。
六:
未曾蘸墨意先痴,一字刚成血几丝。
泪纵能干终有迹,语多难寄反无词。
十年别绪春蚕老,万里羁愁塞雁迟。
封罢小窗人静悄,断烟冷露阿谁知。
甲寅嘉平朔夕。云贞再拜上。
此信在山东马递包封内,拆看抄录仍封好马递至伊犁。义心苦调,哀艳动人。惜录者未传其姓。且俟知者补焉。
杨氏与某书
薄命妾杨四,含泪拜叩贵人阁下。窃妾以风尘贱质,貌乏倾城,谬蒙不弃采葑,得荐枕席。武昌三榻,挚谊千重。酌酒则银烛再更,谈心则晨鸡叠唱。锦枕芙蓉,终宵并蒂;绣衾鸳凤,每夜双飞。而且谂青楼之悮堕,代为拊膺;怜苦海之无边,每思援手。妾也何人,知遇得此。铭心刻骨,没齿难忘。兹以公冗鲜暇,即日登程。不别恐牵衣之惨,留书表钟爱之深。闻信心酸,捧笺泪落。前此襟江上下,旋旆犹曰有期。今者莲幕攸栖,握手占于何日!江风浩浩,江水汤汤。白云渺渺,野树茫茫。日月含愁,川原凝怨,心非草木,情何以堪!至垂问南归之事,尤为肠断。
忆妾家本清白,误适匪流,被诱来斯,遂尔卖笑,含羞冒耻,气阻神伤。兼以命薄如蚕,囊空如洗,而孽夫不谅,犹负气反目,逼我言归。顾路柳花墙,乡里鄙焉。败节之妇,尚有面目,对邗江姊妹乎!辗转熟思,原不难以白绫半幅,了我残生。奈七旬老母,五岁弱童,一死俱死,一存皆存,计惟假作欢颜,同登归轴。俟里门相近,跃入中流,鱼鳖为棺,蛟龙为椁。润城之万顷千波,贱妾之一抔三尺。嗟乎痛哉!生为薄命之人,死为衔怨之鬼。长与贵人生死辞矣。惟是知己未酬,此灵不泯。他日锦帆南下,扬子江头,倘犹念武昌城北,交颈情深。为大呼曰:“杨四阴魂,随我归去!”当有旋风一缕,起于舟前,依君怀而不散者,此即妾之灵也。此正妾所盼也。呜呼!纸短情长,神驰心碎。伏望诸惟珍摄,善保金躯。薄命烟花。勿以为念。
黄琼兰寄陈郎书
妾本青衣,薄施红粉。幸凭月老,得遇玉郎。两日趋陪,愧寸衷之莫达。百年缔好,寄尺素以微传。想郎乃颖川名士,素读诗书。在妾亦江夏遗婴,颇知礼义。虽鬻身于绣阁,当矢十年不字之贞。既属意于朱门,益凛二夫不事之义。三生石上,早结良缘。百劫尘中,遂成夙契。一言甫定,双璧欣投。郎意已坚,妾心亦慰。视红拂之私奔,胜之远矣;比绿珠之厚币,诚何让焉!所可虑者,夫人鲜棹木之恩,小星安赋;犹可冀者,君子有关雎之化,江泛堪歌。伏乞垂怜弱质,不难指天日以盟。抑或背弃前言,亦惟与镜钗俱碎。夜如何其,空听鸡声以不寐;岁聿云暮,翘瞻马首以难回。妾泪如珠,湿红笺于此日;郎门似海,驾乌鹊兮何时。昔曾晤自尊前,漫诩空群之骥;今岂置之爨下,莫收焦尾之桐。敬致雁书,思融鱼水。倘谐琴瑟,愿抱衾稠。郎谓如何?妾言不尽。
琼兰自号天香,陈鹿圃孀妇之婢也。广西怀集县人。美丰姿,寡言笑,自幼攻书能诗,日伴主妇居绣阁,习女红,家人罕有见者。癸酉岁年十七,鹿圃季兄华亭偶见而慕之,托媒氏议聘为侧室。越日偕媒氏至华亭家,容色艳丽,皎如玉人。华亭出白璧一双,聘定后因他事中止,遂寝其议。天香寓书华亭,此篇乃其原稿也。磋乎!红颜薄命,好事多磨,往往如斯,良可概已。着有《天香小集》一册,诗多寄托,怨而不怒,大有《国风》遗意。
婚启清剡源陈着子微着
答长女滋许竺氏启
及婚姻之时,况当今日。悦亲戚之话,犹记初春。欲牵联于世盟,以缱绻于母党。伏承某人家儿甚称,信竹心之有传。而某女姆师虽严,曾蕙性之无取。惟相知而有素,遂不问于其它。六礼之常,固尚往来。一书以蔽,亦从敬简。庶于近吉,得以速成。夫妇贵和,幸钗裙之无讶;婿翁交饬,尚冰玉之相辉。
答次女洸许黄氏启
嫁女必胜吾家,请事斯语。居今而行古道,实获吾心。契盟既积于夙逢,姻谱愈绵于新缔。伏承某人年十五六,已培吴下英博之声。而某女虽二八方初,雅擅秦中幽贞之誉。且彼此各自生子,而邂逅乃为同庚。况毡络无边,两门之诗礼犹在;使玉葭不倚,众人之议论谓何。无言可辞,拜命之辱。式相好矣,甚于草木之味同。姑小迟之,当以枣修之贽见。不腆回篚,虔载副藤。
深纳币黄氏启
取妻如之何,重于着代。醮子命之迎,贵乎及时。亦惟因亲而亲,所以可速则速。伏承令女听从婉娩,况姆教之素娴。而某长男某问答从容,尚师言之自律。虽吾心之实获,谓吾耦以则非。然平日相知,致有今日。方饕风交扇,独引清风。言顿仆绥,式开甥馆。由力行于古道,宜曲体于真情,使入其门墙,将爱孔氏之私淑。迨归于家室,庶几宗事之善承。敬修洗仪,具载藤副。
瀹纳币竺氏启
问竹君之谱,我爱清风。画杏林之图,今犹昔日。盖因亲戚之情话,遂缔婚姻之世盟。伏承令女姆训有闲,宁事红楼之习。而某男某父书自业,粗培绿幕之功。以类而求,我心则获。然纳采之后,彼月钥其如流。而束刍以期,忽星隅之在望。兹仲冬之应候,当初月之生明。龟墨既从,骊骈斯迎,舅姑既老,喜看二妇之同归。娣拟如春,尤系一家之相好。
答黄氏请婚次女洸启
儒门嫁女,本来往之无拘。甥馆为宾,恐凄凉之非便。况匆匆其为约,虽草草以难承。然葭玉倚荣,幸相知于心腹。谓荆钗成礼,当不索于形骸。言甚订金,谁能转石?勉拜筮从之吉,敬延车迎之亲。诗书味长,应不羡食鱼之美;瑟琴好合,庶几谙鸣凤之昌。
洵纳采黄氏启
男生有室,合求夙好之门。世变如轮,又在早为之所。兹从容于情话,因缱绻于姻盟。形迹则无,肺肝如见。伏承令女字笄垂及,善自淑于兰闺。而某男某礼冠既行,粗不荒于艺圃。其为伉俪,是有姻缘。况于娣与姒之间,易成敌耦。此以侄从姑之后,必无间言。不占而孚,式副所望。山林妥隐,雅能同味于一家。菽水欢承,乐得知心之介妇。菲甚聘币,列于副藤。
季女清许胡氏答启
婚者合□,慨古道之难逢。娶而论财,顾时流之方竞。兹宠存于月谱,更笃款于年盟。君而问名,我则拜辱。况令侄孙袖手窦偁之丹桂,芳闻已腾。而某女汗颜张氏之红丝,素心自分。兰金以同而相命,葭玉虽异而不知。立冰者无费辞,如水而有余味。诗书契义,扇两地之清风。姻娅夤缘,绵百年于今日。其惟欣忭,罔既敷宣。
代潘制参为子请期出赘启
月下多缘,喜修盟之有日。星隅在望,贵成礼之及时。爰择吉于命龟,欲请期而奠雁。仰檄季诺,俛效秦风。曰承吾宗,敢觊芙蓉之隐褥;相尚以道,尚观桃实之成家。不腆菲仪,虔登藤副。
代人请昏启
取妻如何,具存礼节。事亲为大,盍审事权。况同里之素孚,于繁文而敢略。伏承令女兰仪婉娩,本端脉于天孙。某男桂籍芳馨,尚搴华于雪柏。若而伉俪,久矣夤缘。卜亲迎之三周,前小至之二日。义者宜也,既无欲速之嫌。缘其遂乎,当协相成之愿。币交维敬,藤副以将。
代族父衡之之子观请期启
夫妇所以着代,如凤和鸣。男女欲其及时,宜龟近吉。有出于初意之外,遂迟之十年之余,岂偶然哉!斯今可也。令女静闲闺则,自矜翠袖之倚寒。某男浪袭世科,谁料青衫之坐冷。惟芝兰臭味,与之俱化。虽薪楚绸缪,久而益亲。至于六礼之严,亦以多事而略。后闰望之三日,将婚合于双星。月桂近娥,虚辱浪仙之赠句。山林择妇,庶谐德耀之齐眉。醮承宗事,因迎之子之归。曰从舅言,此在而翁之训。
代竺之实为孙纳采许氏
门清石井,依然瓢水之风,地接金庭,邈矣薇山之裔。既敬恭于桑梓,且缱绻于松萝。伏承令女生于说易之家,素闲巽顺。而某孙某忝在学诗之列,尚式过趋。耦虽大而难齐,鸣乃和于既卜。婚姻以简为礼,庸订初盟。亲戚之话皆情,庶谐永好。菲甚交币,载诸副藤。
代同甫兄为子浦请期王氏
和鸣协吉,虽无陈敬仲之贤。交饮尽欢,已知王徽之之意。遂定盟于尺素,曾何用于镜台。古道相孚,时妆须洗。伏承令侄女嫁笄既许,信季女之有斋。而某侄孙戏彩方娱,已双亲之垂老。倡而随之为急。醮以迎之敢迟。时已异而事亦殊,幸无责备。礼本六而今则一,何碍权宜。嗣岁孟春,四日乙丑。爱趣骊骈之驾,式符龟荚之从。琴瑟成声,岂徒谐于夫妇。屦缨加敬,要善事于舅姑。
代童亲答亲期
女子有家,幸遂因亲之好。主人于庙,致严迎妇之仪。况筮日之汝从,既先期而我告。是庸结帨,以候御轮。夫倡而随,勿讶荆钗之矫俗。母命之日,当知綦履之事姑。草草回奁,夔夔副椟。
代单祥卿天麟请期王氏
天合百年之好,既定夙盟。星当二月之期,是为昏候。爰龟以吉,式燕其归。令女闺则温柔,纯是大家之女诫。而某门风凄冷,愧非太真之婿身,能无非耦之嫌,乃辱因亲之听。如此特达,安可绸缪。后灯夕之三宵,肃将雁币;过花朝之七日,趣驾骊骈。适我愿兮,会言近止。进佩纷帨,当如事父母之时。退鼓瑟琴,是又和兄弟之本。自今而后,未占已孚。
代赵景文府教董氏聘女
源出清河,溢我研溪之秀。辉分爱日,晦于宝麓之阴。夙为两姓之婚姻,本是一家之甥舅。何妨新好,不替旧盟。伏承令侄诗书有得于见闻,三余是力。某女祭祀粗亲于教训,四德则难。适男当壮有室之年,女合笄而嫁之礼。不先不后,有姻有缘。须胜吾家,所仰望终身之托。此正佳婿,应不辞半子之勤。不腆回仪,载登副剡。
代族侄孙奂为子应龙纳币刘氏
尺素以盟,幸缔亲亲之好。寸丹如炳,乐从简简之宜。居今之时,行古之道。伏承令女教由姆习,手姑袖于裁云。而某曾侄孙某干为父勤,心未忘于映雪。是月窟之翁,巧于作合。庶冰门之妇,副我好逑。敬饬笺辞,薄将币意。生而为之有室,岂愿束薪。当其可之谓时,小迟醮觯。其诸欣忭,罔既敷宣。
代族孙柟兴纳采屠氏
男家择耦,要寻耦旧之盟。女子有归,难泥笄年之及。兹复继于世好,所深信者里言。伏承令女幼已能勤,曾不违乎姆训。而某侄孙某长虽自爱,恐未免于乡人。讵谓夤缘,肯成伉俪。相示真情而行简,敢将薄礼以问名。内取得贤,固欲副承宗之事。偏慈垂老,当早为佐馂之图。欣忭维多,敷宣罔既。
代为答董氏聘亡侄演女
女许嫁缨,孰若因亲之旧。男交聘币,莫严纳采之初。相通以情,从简亦礼。伏承令侄纯儒同裔,帷中之诵良勤。而某侄孙女某美婿随缘,丝边之语奚有。盖先见之定甚如月老,以里言所主属之冰人。谓于外实以何求,惟知内助之为急。勉承嘉命,就白真忱。室家皆愿于早谐,非敢后也。母子方为之相倚,姑少俟之。菲甚回奁,条诸副楮。
代黄甥正孙罗氏聘季妹
千里一亭长,幸有粉榆之契。两家各生子,可无葭玉之盟。或者友琴,假之媒斧。伏承令侄箕裘业旧,不为流俗所移。而侄女织组功勤,粗守清门之素。尚从古道,欲缔新盟。况鸡犬相闻,本自通于肝胆。而凤皇协卜,谁能间于夤缘?宠来问名之仪,敬下对使之拜,永为好也,适我愿兮。荆钗布裙,亦曰称吾家而嫁女。衿缨綦履,惟知相其夫之事亲。菲甚回奁,芥于副幅。
代竺少博滈为子颖请期吴氏
一舍而近,久矣同风,两家之姻,昉于今日。庸申严于椟敬,庶致重于嘉盟。伏承令女姆训素娴,雅是竹修之女。而某男某父书粗读,忝为栎寿之甥。凤卜既谐,雁仪敢后。月乙丑而在望,日癸卯以惟良。当迎以车,而俟乎着。男子有室,正欲尽事亲之心。介妇入门,要知不敌耦之礼。由中所望,此外何求。
代旅侄孙文焆答唐氏请期
山联樾荫,是为明越之相邻。村入杏花,安问郑齐之非耦。昨既严于纳采,兹又侈于申盟。伏承令侄孙某藕谷吟香,应熟爱莲之说。而某女林下风韵,颇吟倚竹之诗。此日好述,迨天作合。虽女已许嫁,足以行矣。然母盍往送,止或尼之。岂固为之绸缪,盖有难于勉强。幸迟嗣岁,习卜令辰。事重婚姻,要与松萝而百世。情通缓急,尚希桃李之一家。菲甚回奁,虔于副幅。
代族孙霖为子灼出赘请期卢氏
二姓之合,夙已定盟。六礼之常,节而行简。是为古道,实获我心。伏承令女苹藻家风,素习承宗之事。而某男菊松门径,粗知读父之书。乃有夤缘,欲谐伉俪。律应季冬之吉,筮从辛卯之辰。出赘为贫,岂徒随于流俗。因亲受教,正有望于清翁。
代王得淦为长子请期董氏
八闾为联,同饮龙溪之渌。二姓合好,夙有月窟之缘。旧谱犹香,新盟愈侈。伏承令女红楼春好,闲姆训以自严。而某男绿幕夜长,如师资之尚浅。心固惭于非耦,面相与者甚真。念男婚女嫁,皆欲及时。而室迩人遐,何如早结。敬蠲筮吉,亲御轮周。宜其家人,要为长子孙之地。承我宗事,庶副老舅姑之心。
代前人为次子请期林氏
星舍飞躔,曾借梅窗之光景。月囊系足,实开葭谱之夤缘。况有里言,相成家好。伏承令女兰春犹浅,已自有林下之风。而某男某檠夜粗勤,不足称桂坊之裔。心固惭于非耦,面相与者甚真。亦知男女本及其时,若曰婚姻可权以早。言归于我,敬以请期。兹未冠未期,且各受舅姑之训。迨有家有室,庶能尽夫妇之伦。肃将菲仪,虔载藤副。
代董孙仲答孙氏请期
阀阈相求,自是春风之桃李。门阑多喜,愧无贵气之芙蓉。惟皎皎其古心,因源源其夙好。伏承某铿锵蓬海之赋,绰有芳声。而某女寂寞杏山之家,粗因柔则。得谐伉俪,实自夤缘。鼎来遗鲤之书。过辱委禽之礼。朱陈二姓之语,当从今日以绸缪。台明百里之间,何碍片云之来往。
代吴竹溪为子定戴氏
问雪溪之津,近在咫尺。披月宫之籍,夙有夤缘。尝请托于青鸾,已言盟于素鲤。伏承令女兰窗仙侣,得有云英之风。而某男艺圃晚生,难与季方者伍。妄倚兼葭之旧,复图瓜葛之新。幸齐眉之际,笃于因亲。荷同气之间,赞其可妻。遂谐嘉好,实获我心。投老于家,惟欲生男而有室。为翁之婿,尚期小子之成人。菲币将成,副藤有白。
代吴景年为子纳币求氏
父兄契好,岂于一朝一夕之间。男女婚姻,定于载笑载言之顷。所合者道,何假于人。伏承令女四德俱全,得亲戚之情话。而某男某八吟无取,乃门阑之素知。惟相孚之甚深,不自撰其非偶。然纳采虽逾于九载,而御轮姑缓于三周。亦知愿有室,愿有家,其如未及笄,未及冠。今然后可,冬以为期。娶妻如何,以承我事。有义而已,岂在其它。
代回请期兄弟同日娶
男女以正,当其可之谓时。婚姻孔云,与其奢也宁俭。虽虚拘以非礼,尚敬简之为宜。兹承馆篚之将,乃有迎期之约。欲速成也。能无从乎。强令试以妆梅,所愧萧然行李。兄弟式相好,情有若于一人。娣姒喜同归,永谐盟于百世。
代吴禔入赘戴请期
生男有室,虽以壮而为期。制礼缘情,早成婚而亦可。自念夫妻之既老,要观子妇之相宜。幸已联盟,敬庸亲迎。及时以进,后兰亭修禊之辰。不日于归,播桃实有蕡之咏。将伸奠雁,先趣临鸾。
代董回陈定日
生而有室,固宜谷旦之差。昏以为期。有感心星之在。欲速成也,能无从乎。第惭竹笥之清风,所恃金兰之雅好。宠来台馈,撞破门罗。却则恐贻不恭,受则罔知所报。蓝桥有日,伫看蓝绶之荣。梅信先春,敢后梅妆之试。敷陈则浅,欣忭维深。
代董回迎物
男女以正,当其可之谓时。婚姻孔云,与其奢也宁俭。虽虚拘之非礼,尚敬简以为宜。来下妇仪,俗不能免。分有客馈,人所骇观。以将篚之所施,何盈门之可诧。俟之于着,因宜亲迎之有严。往之汝家,母讶于归之欲速。私忱既布,宿诺母逾。
巫娥志明佚名
蜀之眉山,去城一舍许,小市濒江,人烟数百家。有古庙一区,相传为花蕊夫人费氏之祠,颇着灵迹。庙左大姓钟声远者,富而好礼,喜延名师。声远女兄有子曰谢生琏者,亦鉅室,来舅家就学。生仪容秀整,风韵清高,群从咸喜之,相与奕棋饮酒谈笑赋诗,惟恐生之或去也。钟西塾后创一园,特盛。建碧猗堂,水月亭,醉春馆,翠屏轩于其内。生爱园幽雅,寓息其间,将近期月矣。
一日偶自外回,忽见四女郎年近初笄,聘婷窈窕,嬉戏于玩芳亭畔。生谓是诸表姊,遽前揖之,至则皆非也。女殊不羞避,笑语自若。生问之曰:“小姐辈误来此耶?”中一人应曰:“吾姊妹东邻花氏之女也。久闻芳园胜丽,奇卉纷敷,故相携就此一相玩耳。不料为郎所窥,幸无深讶。”生意其邻居女子相往还,亦不以为怪。至夜将睡,忽闻窗棂轧轧作声,若有人敲推者。起视,乃日间所见诸女之一,闯然入室,向生施礼。和颜悦色,款语低声,云:“奴等蒲柳丑姿,丹铅弱质。偶得一接光仪,翩然忽动其情,莫或自持,是不可忍。故冒禁而相就,遂犯礼以私奔。肃抱衾裯,愿荐枕席。”言讫即邀生入寝,相与欢乐。生戏问曰:“彼三人何在,安得独来?”女曰:“姑俟来宵分此乐与诸妹耳。”遂口占一诗曰:
翠翘金凤锁尘埃,懒画长娥对镜台。
谁束白茅求吉士,自题红叶托良媒。
兰釭未灭心先荡,莲步初移意已摧。
携手问郎何处好,绛帷深处玉山颓。
俄而兔魄将低,鸡声渐动。女揽衣起曰:“奴回也。”遂悄悄而去。
翌晚生爇韶焚兰,启窗相候。女果共一人至,笑抚生曰““今夕之欢,愿推小妹。”乃顾妹云:“汝善事郎君,好好做新人也。”缓步而出。其妹共生同衾并枕,亲昵绸缪,一如姊氏。性复慧黠,亦能吟诗。诗曰:
赤绳缘薄好音乖,姊妹相看共此怀。
偶伴姐娥辞月殿,忽逢僧孺拜云阶。
春生玉藻垂鸳帐,香喷金莲脱凤鞋。
鱼水交欢从此始,两情愿保百年谐。
吟罢,女迤逦告回。生嘱之再至,女曰:“勿多言。管不教郎独宿也。”是夕大姊又送三姨至,生欲俱留之,辞曰:“待郎为四度新郎之后,妾妹当分侍帏房,周而复始耳。”生即与三妹狎,且索其诗,答曰:“愧无七步之才,又非二姊之敌,安有此能乎?”生固求之,乃吟曰:
兰房悄悄夜迢迢,独对残灯恨寂寥。
潮信有期应自觉,花魂无主为谁销?
愁颦柳叶凝新黛,笑靥桃花映绛绡。
夙世因缘今日合,天教长伴董娇娆。
须臾雨散云收,河横斗落,敛袂而起,略整残妆,谓生曰:“今夕四姨与郎为耦,吾姊妹不可俱出,大姊当送之至耳。”次夜二鼓,四姨果盛饰,偕姊就生行夫妇之礼,设山海之盟,同诉幽情。亦成近体曰:
每到春时懒倍添,绿窗慵把绣针拈。
奇逢讵料谐鸳耦,吉卜宁期叶凤占。
鬓乱绿鬟云扰扰,手笼红袖玉纤纤。
明珠四颗皆无价,谁似郎君尽得兼。
由是之后,群女分番,每夕二人侍寝。
生以白面书生,获此奇耦,浓情媚意,眷恋日深。倚翠偎红,应酬不暇。但愿学鸳鸯之老,不欲听子规之啼矣。夫何好景难留,佳期易阻。将及月余,父母促生归娶。诸女闻之皆来就别,会宿书斋,生一一温存,式均其惠。将天晓,大姊谓生曰:“奴四人为堂姊妹,皆闺阁处子。昨偶窥园,遂沾多露。荷蒙不鄙,均辱深怜。方访伉俪,忽见低离。悠悠长恨,此何极也!然使终念旧欢,幸莫遐弃。成亲之后,求便重来。奴姊妹当企踵盱衡,候郎于翠屏轩下耳。”即拔金掩鬓一支致赠。三妹亦以银镯翠钿耳珰奉上曰:“归遗细君,少结殷勤之意。”各洒泪而别。生收拾于书笼中,抵家而婚期逼矣。燕尔新婚,宜家宜室。然四女之思,亦未尝置。
满月后妻归宁。生孤枕独宿,忽梦与四女相见,交会如常。三姨起曰:“与郎久别,无以为欢,请作回风之舞。”于是展翠衣,翻罗袖,虽飞燕之轻盈,公孙氏之神捷,未足以拟其奇妙也。舞罢,大姊乃作回风之曲,曰:“有淑人兮邦之媛,佩明月兮纫兰荃。飏轻躯兮掌上,翻长袖兮筵前。初鸿惊兮巧周旋,忽鸐举兮何蹁跹。云环坠兮玉珥,文席委兮珠钿。羗宛转兮,妖且妍。奇莫敌兮,妙莫传。倏低昂兮既罢,蹇良夜兮如年。”二姨因取玉箫付四姨曰:“妹深善于此,愿勿靳焉。姊倚歌而和,不亦可乎?”妹跃然曰:“有是哉。”逡巡三奏。其音清而和,婉而娇,幽愁而阒寂,似夕露之凄寒蜩,如秋云之乘鲜飚也。姊亦敛黛,讴而和焉,歌曰:
紫箫咽兮夜亡哗,宝篆香袅兮烛垂花。
河欲没兮夜欲阑,聊逍遥兮暂为欢。
脱花钿兮收明珰,舒衾裯兮归洞房,
齐交颈兮如鸳鸯,银漏短兮宵独长。
悲白日兮上扶桑。
正倾听间,忽角起谯楼,钟鸣其宇。推枕欠伸,乃是南柯一梦。而且具忆其词,因起而录之。即托以卒业往舅家。诸女幸生再至,眷顾倍加于昔。生与说梦中事,女曰:“此夫妇相念之深,故形诸梦寐,无足怪者。”
生女留连眷恋,凡半月余不与舅相见,舅疑之,一夕潜出窥生所为,见生共诸女玩月,谈笑方浓,遽入呼生,倏然惊散。舅加诘问,终不肯言其详。舅谓妗曰:“园圃宽阔,竹木繁多,宁无花月之妖,或有水石之怪。琏又英俊,岂不为其所惑!须遣归,恐久则致疾也。”乃令仆送生还。抵家不半载,以思女之故,果成重疾。神情恍惚,言语支难。伏枕淹淹,久而不愈。声远躬往视之,备以前事告生父母。生父询问再三,生乃吐实。且出所得诗词,及金掩鬓等物视之,皆泥捏成者。父知其被祟,乃偕舅访于园中,并无踪迹。因往花蕊庙卜签,过东廊一小室,帷幔蔽亏,人迹稀到。揭而观之,题曰:“巫山神女之位”,塑四美姬像于其中。东坐者失一掩鬓,右二人臂缺二镯,耳亡双珰,左一人而脱花钿一枚。其父大惊,取泥塑之物置于旧处,皆吻合。即碎其像,沉之江中而归。自此月余,生疾亦愈,怪魅遂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