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刻,小道童开上饭来,留我高祖吃了饭。梅花道人从提里取出一副弓箭,送给我高祖道:‘大人不要轻看了这副弓箭,这弓虽是软胎,寻常最强的硬弓,十把也赶不上这一把,大人用时自然知道。这箭有贫道的符篆在上,凭仗大人的威福,虽在百里之外,不愁射不着妖魔。烦大人亲手带回衙去,今夜不到二更,那毒蟒必照前昨两夜的样出来。大人可在初更以后,二更以前,将督抚印信带在腰间,并带了这副弓箭,尽管乘坐大轿,开锣喝道,多带护卫之人,使一般愚民知道是宪驾到了。预先在河边陈设香案,大人一到,就对天焚香礼拜,默祷虚空过往神祗暗中保佑。等到河面有热气上腾时,便是将要起雾了,大人即可拈弓搭箭等候。天灯就是那恶物的两眼,虽在浓雾里看不分明,然只管对那发光之处射去,自有妙用,那恶物受了这一箭,免不了有一番大作,有贫道和吕兄在此,恶物既经受伤,大约还不难制止。大人射过这箭之后,回衙即须暗中派人传谕城内外各药店,如果见有瞎了一只眼的和尚来买眼药,务必拿极厉害的烂药给他,纵不能把那恶物烂死,然能将他的眼烂瞎了,永远不能看见,也可少造些孽。’我高祖受了那弓箭,即刻作辞回衙。
“这夜遵着梅花道人的话,在河边等到云蒸雾涌的时候,两盏天灯闪的而出。我高祖也不管相离有多远,弓力能射到与否,只对准那方一箭放去。真是作怪,那箭一离开弓弦,箭镞上发出一种响声,就和响了一个晴天霹雳相似,响声还不曾停止,那对天灯已同时熄灭了,只见两道金蛇一般的白光,在天灯附近之处,来回缭绕了几次,便也熄灭得一无所见了。转眼之间,仍是云消雾散,一轮冰盘也似的明月,随即涌了出来。
“次日,九芝堂药店才开张,果然那个披红袈裟,执铁如意的老和尚来买眼药,左眼闭着,流血不止。九芝堂的膏丹丸散,素来是很有名的,因我高祖已派人吩咐了给烂药,当时就包了些极厉害的烂药给和尚,从此以后,便没人再见过那和尚的面。我高祖也不久离了湖南,没遇着金罗汉和梅花道人,不知道那毒蟒究竟怎样了?柳迟笑道:“我做小孩子的时候,也曾听人说过赵抚台射蟒的事。只因不知道有我师傅和梅花道人在内,不相信有这种事。以为如果有那们大的毒蟒,也决不是一个文官用箭所能射伤的。既有我师傅在内,这事就无疑义了。”
赵振武忽然向柳迟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揖道:“既是师尊吕爷爷教老兄来搭救一个贵人,并教老兄在此地等候巡抚部院的人来,虽不曾说明贵人是谁,但是他老人家既说等候巡抚部院的人,可知教老兄搭救的贵人,必不是别个。我于今就是为一个贵人,自前日出门私访,至今不曾回衙。我昨天寻访了一日,没有着落,只因这事关系重大,不能给外人知道,寻访起来,更是为难。老兄是奉吕爷的命,特地前来搭救那贵人的,这事便不妨向老兄明说。不曾遇着老兄的时候,我已疑心到红莲寺了,此去就是打算到红莲寺探寻。不过没有想到红莲寺的和尚,竟敢做出那些无法无天的事来。只因我们大帅素来信佛,自到湖南巡抚任上,就听得红莲寺是湖南全省最清净最庄严的丛林,方丈和尚的学问人品更了不得,所以我们大帅到任不久,便亲自去红莲寺拈香,与方丈和尚谈得十分投机。从那次以后,曾五次派人接那方丈来院里讲经。可恶那方丈摆架子,仅来了一次,会谈片刻就告辞走了,两次都推病不来。我们大帅平日最欣喜游山玩水,虽是官居一品,然时常青衣小帽,装出寻常人模样,一个随从的人也不带,独自走出来。或在城里三街六巷游览,或到城外山野田亩之中,拉着种田的砍柴的,谈论些人情风俗。各县守城的都认识他老人家就是卜巡抚。
“每次见他老人家独自步行出城去了,便立刻到院里来报,我们带了人去迎接,十九得挨一顿骂。这回他老人家早几日对左右的人说,今年的中秋节,寻找一处很清净、很雅洁的地方赏月才好。左右的人回说,上林寺、开福寺、妙高峰几处,都很清净高雅。他老人家没置可否。到十四日下午,我们见北门守城的来院里报告,才知道我们大帅又独自出北门城去了,我们回屡次带了人夫轿马去接,都得挨一顿骂,虽听了守城的报告,仍不敢就去北门外迎接,直到黄昏时候,还不见大帅回来,我们只得去城外找寻。谁知寻到初更过后,尚没有寻着他老人家的踪影,满院的人都吓慌了,又不敢张扬出去,恐怕一时惊传不见了巡抚,因而闹出房的乱子来,遵太太的吩咐,不许向外人提出半字,对一切上院来拜节的官员,都说大帅有病,不能起床,暗中却派了好几班人,出四城寻访。
“昨日整整的寻访了一昼夜,毫无消息。我思量:我们大帅既和红莲寺的方丈和尚说得来,几番迎接那秃驴不到,莫不是我们大帅偶然高兴,步行往红莲寺找那秃驴谈禅去了?因此我才带了这么个人走到这条路上来,想不到在此地遇见老兄。”柳迟道:“我常听得人说,现在这个卜抚台,是一个极清廉刚正的好官,他有难,怪不得我师傅打发我前来搭救,不过据我看红莲寺那此贼秃,其所以敢是这们无法无天的作恶,一则因仗着佛寺的左右前后都没外人居住,无论甚么事,只要自家人不去外面漏出消息,外面决无由知道。二则因各贼秃的出身来历,大概都不是正派安分的人,各自都仗着会些武艺,越做越胆大。
第2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