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赵普计除卢多逊,复黜谪廷美,尚恐死灰复燃,潜嗾开封府李符,上言廷美未肯悔过,反多怨望,乞徙居边郡,借免他变。于是严旨复下,降廷美为涪陵县公,安置房州。妻楚国夫人张氏,削夺国封,命崇仪使阎彦进知房州,御史袁廓通判州事,各赐白金三百两,令他监伺廷美,不得有误。廷美至房州,举动不得自由,阎彦进、袁廓日加侦查,累得廷美气郁成疾,时患肝逆等症,渐渐的尪瘠不堪。太宗因右仆射沈伦,未能觉察秦、卢阴谋,不无旷职,亦将他免去相位,降授工部尚书。左仆射薛居正,又复去世,乃改任窦偁、郭贽参知政事。寻又以郭贽嗜酒,出知荆南府,另命李昉继任。且因赵普专相,好修小怨,也不免猜忌起来,因语群臣道:“普有功国家,并与朕多年故交,朕深倚赖,但看他齿落发斑,年已衰迈,不忍再以枢务相劳,当择一善地,俾他享些老福,才不负他一生知遇呢。”心实刻忌,语却和婉。乃作诗一首,命刑部尚书宋琪,持赐赵普。普捧读毕,不禁泣下,暗思诗中寓意,明是劝他辞职,好容易重登枢辅,又要把这位置,让与别人,真是冤苦得很。但事已如此,无可奈何,只好对宋琪道:“皇上待普,恩谊兼至,普余生无几,自愧报答不尽,惟愿来世再效犬马微劳,幸乞足下转达!”宋琪劝慰数语,当即告别,返报太宗。翌日,普呈上辞职表,太宗准奏,出普为武胜军节度使,赐宴长春殿,亲与饯行,复作诗赠别。普泣奏道:“蒙陛下赐诗,臣当刻石,他日与臣朽骨,同葬泉下,臣死或有知,尚当铭恩不忘哩。”无非恋恋富贵。太宗亦洒泪数点,俟普谢宴告退,送至殿外,又命宋琪等代送出都,然后还宫,似假应假。普径赴武胜军去了。
太宗乃命宋琪、李昉同平章事,且因窦偁复殁,别选李穆、吕蒙正、李至三人,参知政事,随诏史官修《太平御览》一千卷,日进三卷,准备御览。越年复改元雍熙,即太宗九年。群臣正拜表称贺,粉饰承平,欢宴数日,忽由房州知州阎彦进驰驿入奏,涪陵公廷美,已病死了。太宗方与宋琪、李昉等,商议封禅事宜,一闻讣音,不禁太息道:“廷美自少刚愎,长益凶恶,朕因同气至亲,不忍加他重辟,暂时徙置房州,令他闭门思过,方欲推恩复旧,谁料他遽尔殒逝?回溯兄弟五人,今只存朕,抚躬自问,能不痛心。”言已,呜咽流涕。亏他装得象。宋琪、李昉等,当然出言奏慰,不劳细表。翌日下诏,追封廷美为涪王,諡曰悼,命廷美长子德恭为峰州刺史,次子德隆为瀼州刺史,廷美女夫韩崇业为靖难行军司马,小子有诗咏道:
尺布可缝粟可舂,如何兄弟不相容?
可怜骨肉参商祸,刻薄又逢宋太宗。
廷美方死,忽由李昉入奏,又死了一个着名的人物,欲知此人为谁?且待下回表明。
赵普与卢多逊,积衅成隙。彼此设计构陷,而旁人适受其殃。侯仁宝,普之妹倩也,卢多逊因普迁怒,假南交之役,致死仁宝,仁宝死不瞑目矣。廷美为太宗胞弟,金匮之盟,兄终弟及,普实与闻,顾以卢多逊之嫌,构成煮豆燃萁之祸,推普之意,以为此狱不兴,不足以除卢多逊,多逊得除,何惜廷美?况更借此以要结主宠,为一举两得之计乎。故死廷美者为太宗,而实由于赵普。孔子有言:“苟患失之,无所不至。”卢多逊不足责,赵普名为良相,乃与鄙夫相等,何其惑也?呜呼侯仁宝!呜呼廷美!呜呼卢多逊、赵普!阅此回,窃不禁为之三叹焉。
进治道陈希夷入朝遁穷荒李继迁降虏
却说李昉入奏,报称大臣病故。大臣为谁?就是参知政事李穆。太宗闻丧,更加嗟悼,遂亲往赐奠,语侍臣道:“穆操履纯正,真不易得,朕方倚用,遽尔沦没,实属可悲。这并非穆的不幸,乃是朕的不幸呢!”言下甚是惨切,且对灵哭了一场,然后还朝。待兄弟如彼,待臣子如此,以见太宗之亲疏倒置。既而群臣请封禅,太宗不许,至阖廷联衔奏请,乃命学士扈蒙等,详定仪注,拟至仲冬往祀泰山,不意时当仲夏,乾元、文明二殿,忽然失火,太宗以天象示儆,诏求直言,并罢封禅。
第3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