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宋史演义(上)>第106章

第106章

辅臣等乘势贡谀,联翩入贺,神宗道:“卿等知此雨由来否?”大家齐声道:“这是陛下盛德格天,所以降此时雨。”越会贡谀,越觉露丑。神宗道:“朕不敢当此语。”说至此,便从袖中取出一图,递示群臣道:“这是郑侠所上的流民图,民苦如此,哪得不干天怒?朕暂罢新法,即得甘霖,可见这新法是不宜行呢。”安石忿不可遏,竟抗声道:“郑侠欺君罔上,妄献此图,臣只闻新法行后,人民称便,哪有这种流离惨状呢?”门下都是媚子,哪里得闻怨声?神宗道:“卿且去察访底细,再行核议!”安石怏怏退出,因上章求去,疏入不报。嗣是群奸切齿,交嫉郑侠,遂怂恿御史,治他擅发马递罪。侠,福清人,登进士第,曾任光州司法参军,所有谳案,安石悉如所请。侠感为知己,极思报效。会秩满入都,适新法盛行,乃进谒安石,拟欲谏阻。安石询以所闻,侠答道:“青苗、免役、保甲、市易数事,与边鄙用兵,愚见却未以为然呢。”安石不答。侠退不复见,但尝贻安石书,屡言新法病民。安石本欲辟为检讨,因侠一再反对,乃使监安上门。侠见天气亢旱,百姓遭灾,遂绘图加奏,投诣阁门,偏被拒绝不纳;乃托言密急,发马递呈入银台司。
向例密报不经阁中,得由银台司直达,所以侠上流民图,辅臣无一得闻。及神宗颁示出来,方才知晓。详叙原委,不没忠臣。大众遂设法构陷,当将擅发马递的罪名,付御史谳治。御史两面顾到,但照章记过罢吕惠卿、邓绾复入白神宗,请仍行新法。神宗沈吟未答,惠卿道:“陛下近数年来,忘寝废餐,成此美政,天下方讴歌帝泽,一旦信狂夫言,罢废殆尽,岂不可惜。”言已,涕泣不止。邓绾亦陪着下泪。小人女子,同一丑态。神宗又不禁软下心肠,顿时俯允,两人领旨而出,复扬眉吐气,饬内外仍行新法,于是苛虐如故,怨恣亦如故。太皇太后曹氏,也有所闻,尝因神宗入问起居,乘间与语道:“祖宗法度,不宜轻改,从前先帝在日,我有闻必告,先帝无不察行,今亦当效法先帝,方免祸乱。”神宗道:“现在没有他事。”太皇太后道:“青苗、免役各法,民间很是痛苦,何不一并罢除?”神宗道:“这是利民,并非苦民。”太皇太后道:“恐未必然。我闻各种新法,作自安石,安石虽有才学,但违民行政,终致民怨,如果爱惜安石,不如暂令外调,较可保全。”神宗道:“群臣中惟安石一人,能任国事,不应令去。”太皇太后尚思驳斥,忽有一人进来道:“太皇太后的慈训,确是至言,皇上不可不思!”神宗正在懊恼,听了这语,连忙回顾,来人非别,乃是胞弟昌王颢,当下勃然怒道:“是我败坏国事么?他日待汝自为,可好否?”为了安石一人,几至神宗不孝不友,安石焉得无罪?
颢不禁涕泣道:“国事不妨共议,颢并不有什么异心,何至猜嫌若此?”太皇太后也为不欢,神宗自去。过了数日,神宗又复入谒,太皇太后竟流涕道:“王安石必乱天下,奈何?”神宗方道:“且俟择人代相,把他外调便了。”安石自郑侠上疏,已求去位,及闻知这个风声,乞退愈力。神宗令荐贤自代,安石举了两人,一个就是前相韩绛,一个乃是曲意迎合的吕惠卿。荆公夹袋中,只有此等人物。神宗乃令安石出知江宁府,命韩绛同平章事,吕惠卿参知政事。韩、吕两人,感安石恩,自然确守王氏法度,不敢少违,时人号绛为传法沙门,惠卿为护法善神。
三司使曾布,与惠卿有隙,又因提举市易司吕嘉问,恃势上陵,遂奏言:“市易病民,嘉问更贩盐鬻帛,贻笑四方。”神宗览疏未决,惠卿即劾布阻挠新法。于是布与嘉问,各迁调出外。惠卿又用弟和卿计策,创行手实法,令民间田亩物宅,资货畜产,据实估价,酌量抽税,隐匿有罚,讦告有赏。那时民家寸椽尺土,都应输资,就是鸡豚牛羊,亦须出税,百姓更苦不胜言了。郑侠见国事日非,辅臣益坏,更激动一腔忠愤,取唐朝宰相数人,分为两编,如魏征、姚崇、宋璟等,称为正直君子,李林甫、卢杞等,号为邪曲小人;又以冯京比君子,吕惠卿比小人,援古证今,汇呈进去。看官!你想惠卿得此消息,如何不愤?遂劾侠讪谤朝廷,以大不敬论。御史张璟,时已复职,竟承惠卿旨,也劾京与侠交通有迹。不附安石,即附惠卿,想因前时落职,连气节都吓去了。侠因此得罪,被窜英州,京亦罢去参政,出知亳州。安石弟安国,任秘阁校理,素与乃兄意见不合,且指惠卿为佞人,此次亦坐与侠交,放归田里。安国不愧司马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