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三刻拍案惊奇>第180章

第180章

徐州同为此事,道间把做贪酷逐回,在任发狠诈人,贴状的多,倒赃的亦不少,衙门几个心腹,却被拿问;田有获因署印时与徐州同过龙说事,问了徒。百姓又要抢徐州同行李,徐州同将行李悄悄的令衙役运出,被人乘机窃去许乡。自己假做辞上司,一溜风赶到船边,只见四个和尚立在船边。抬头一看,一个老的不认得;这三个:一个妙智,一个法明,一个圆静。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下船,数日来惊忧悒郁,感成一个怔忡,合眼便见这四个和尚。自家口里说道:“他罪不至死,就是赖了公子的钱可恼,但我父子都曾得他钱,怎就又伤他性命?原也欠理!”时常自言自语,病日重,到家便作经事,超度禳解,济得什事?毕竟没了。临没对儿子道:“亏心事莫作,枉法钱莫贪。”
笑是营营作马牛,黄金浪欲满囊头。
谁知金丧人还丧,剩有污名奕世流!
喜得宦囊还好,徐公子将来从厚安葬,却常懊悔自家得了二百两,如何又对父亲说,惹出如许事端?渐(觉)心性乖错。向娶一妻真氏,人也生得精雅,又标致,两个甚是和睦,这番因自己心性变得不好,动辄成争。家里原有两个人,如今打发管庄的管庄,管田的管田,家里只剩得一房家人徐福,年纪三十四五;一个丫头翠羽,十五岁;一个小厮婉儿,十三岁。自己功不成,名不就,游嬉浪荡,也喜去嫖,丢了一个真氏在家,甘清守静。还又道自在外嫖,怕她在家嫖,日渐生疑,没要紧一节小事,略争一争,就在自己书房,捧了个翠羽整整睡了半月,再不到真氏房中。
真氏只因当他不得的暴戾,来不来凭他。他倒疑心,或时将她房门外洒灰记认,或时将他房门暗粘封皮。那真氏觉得,背地冷笑。偏古怪,粘着封儿,常被老鼠因是(有)浆咬去;地下灰,长因猫、狗走过踏乱。他就胡言(诳语)来争。这真氏原是个本分人,先着了气,不和(他)(争),(他)便道有虚心事,故此说不出,这是‘一疑无不疑’。
一日从外边来,见一个小和尚,一路里摇摇摆摆走进来,连忙赶上,转一个湾就不见了,竟追进真氏房中,只见真氏独坐刺绣。真氏见他竖起两道眉,睁起两只眼,不知着什头由,倒也一慌。他自赶到床上张一张,帐子掀一掀,床下望一望,把棍子搠两搠,床顶上跳起一看,两只衣厨打开来寻,各处搜遍。真氏寻思倒好笑他。他还道:“藏得好,藏得好!”出去又到别处寻。叫过翠羽要说,翠羽道:“实没有。”拶婉儿,婉儿说是没人。还到处寻觅、嚷叫,从此竟不进真氏房中。每晚门户重重,自去关闭、记认。真氏见这光景,心中不快,道:“遇这等丈夫,无故受他这等疑忌,不如一死罢了!”
倒是徐福妻子和氏道:“大娘!你若一死,倒洗不清,耐烦再守三头五月,事决明白,他回心转意,还有和美日子;自古道得好:‘好死不如恶活’,且自宽心。”可怜那真氏呵:
愁深日似深填黛,恨极时将泪洗妆。
(一段)无辜谁与诉,几番刺绣不成行。
徐公子书房与真氏卧房隔着一墙,这日天色已晚,徐公子无聊无赖,在花径闲行,只见墙上一影,看时却是一个标致和尚,坐起墙上,向着内房里笑。徐公子便怒从心起,抉起一块砖打去,这砖偏格在树上落下,和尚已是跨落墙去了。徐公子看了大怒:
墙阴花影摇,纤月落人影。
遥想孤帏中,双星应耿耿。
道:“罢,罢!她今日真脏实犯,我杀她不为过了!”便在书房中,将一口剑在石上磨,磨得风快,赶紧进房来。又道:“且莫造次,再听一听。”只听得房中大有声响,道:“这淫妇与这狗秃正高兴哩!”一脚踢去,踢开房门,真氏在梦中惊醒,问:“是谁?”徐公子早把剑来床上乱砍,真氏不防备的,如何遮掩得过?可怜一个无辜好女人,死在剑锋之下:
身膏白刃冤难白,血与红颜相映红。
案上一灯,欲明欲灭,徐公子拿过来照时,只见床上(只得一个)真氏拥着一条被,身中几剑气绝。徐公子(道:“不信这狗)(秃)(会)躲”,又听得床下有声,道:“狗秃在了!”弯着腰,忙把剑在床底下搠去,一连两搠,一只狗拚命劈脸跳出来,徐公子惊了一跌,方知适才听响的,是狗动。还痴心去寻这和尚,没有。
坐在房中想这事如何结煞,想一想道:“如今也顾不得丑名,也顾不得人性命!”竟提了剑走出中堂来,叫:“徐福!徐福!”
和氏道:“相公昨日打发去庄上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