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御史道:“学生此来,专意请教。一来更有所求:老母年垂八十,寝睡不宁,常恐邪魔为祟。闻真人有玉印可以伏魔,乞见惠一粒。这不特老母感德。”
因在袖子里拿出白绫汗巾送与真人,道:“此上乞与一印。”
真人接了,反复一看,笑道:“适才所云妖气,正在此上。此实是令堂老夫人之物?”陈御史见他识货,也不敢回言。
真人道:“此帕老大人视之,似一个帕,实乃千年老白猴之皮,变成以愚大人,(并)愚学生的。此猴历世已久,神通已大,然终是一个妖物。若得了下官一印,即出入天门,无人敢拘止了。这猴造恶已久,设谋更深,不可不治。”
陈御史道:“真人既知其诈,不与印便是。何必治之?”真人略略有些叱咤之声,只见空中已闪一天神:
头戴束发金冠,光耀日;身穿绣罗袍,彩色飘霞。威风凛凛似哪吒,怪物见时惊怕。
天师道:“河间有一妖猿为祟,汝往擒之。”天神喏喏连声而去。
此时白猿还作个老妇,在钦家谭休说咎,不(提防)天神半风半雾,迳赶入来,一把抓住。不及舒展,(这一会)倒叫陈御史不安道:“此帕出一老妇人。她在河间也未尝为害,不意真人以此督过。”须臾,早听得一声响亮,半空中坠下一个物件来:
两眼辉辉喷火光,一身雪色起寒芒。
看来不是人间物,疑是遐方贡白狼。
睁着两眼道:“骝山害我!”又道:“骝山救我!”
望着天师,只是叩头,说:“小畜自刘伯温军师释放,便已改过自新,并不敢再行作恶。求天师饶命。”
陈御史也立起身为它讨饶道:“若真人今日杀它,是它就学生求福,反因学生得祸了。”
真人道:“人禽路殊。此怪以猴而混于人中,恣言休咎,漏泄天机。今复欲漏下官之印,其意叵测。就是今日下官欲为大人赦之,它前日乞命于刘伯温时,已有誓在先,天不肯赦了。”言尚未已,忽听一声霹雳起自天半。屋宇都震。白猴头颅粉碎,已死于阶下。
山鬼技有限,浪敢肆炫惑。
唯余不死魂,矻矻空林哭。
细看绫帕,果是一白猴皮。陈御史命从人葬此猴。
后至河间钦仰楼来见,问及,道:“一日旋风忽起,卷入室中,已不见圣姑。想是仙去了。”问他日期,正是拜天师这日。
就此见张真人的道法世传,果能摄伏妖邪。这妖邪不揣自己力量,妄行希冀,适足以杀其躯而已矣
冤家原自结儿女债须还
报!非幽,非杳!谋固阴,亦复巧。白练横斜,游魂缥渺。漫云得子好,谁识冤家到?冤骨九泉不朽,怒气再生难扫。直教指出旧根苗,从前怨苦方才了。
《一七体》
天理人事,无往不复。岂有一人无辜受害,肯饮忍九原,令汝安享?故含冤负屈,此恨难消!报仇在死后的,如我朝太平侯张輗,与曹吉祥、石亨计害于忠肃、波及都督范广。后边路见范广身死。借刀杀人,忠良饮恨。报仇在数世后的,如汉朝袁盎,谮杀晁错。后边数世,袁盎转世为僧,错为人面疮以报,盎作水忏而散。还有报在再生,以误而报以误的,如六合卒陈文,持枪晓行,一商疑他是强盗,躲在荆棘丛中,陈文见荆棘有声,疑心是虎,一枪刺去,因得其财,遂弃铺兵,住居南京。一晚,见前商走入对门皮匠店,他往问之,道生一子。他知道是冤家来了,便朝妻子说:“我梦一贵人生在对门,可好看之。”视之如子。九岁,此人天暑昼卧,皮匠着儿子为他打扇,赶苍蝇。此子见他汗流如雨,以皮刀刮之。陈文梦认作蝇,把手一记打下,刀入于腹。皮匠惊骇,他道:“莫惊,这是冤业。”把从前事说之,将家资尽行与他,还以一女为配。这是我朝奇事。不知还有一个奇的,能知自己本来,报仇之后,复还其故。
第13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