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笋纤纤,或时拈着花儿嗅;金莲缓缓,或时趁着草儿步。或若微吟,或若远想,遮遮掩掩,隐隐见见。那帖木儿远了怕看不亲切,近了又怕惊走了她,也这等凫行鹤步,在那厢张望。见他渐(近)也不避,欲待向前,却被荆棘钩住了衣服。那女子已去,回来悒怏,睡也睡不着。
次日,打发家僮往各处催租。自(己又在庄前后)摇摆。那女子又似伺候的,又在那厢,(两个斜着眼儿)瞧,侧着眼儿望,也有时看了低头笑,及至(将拢身说)句话儿,那女子翩然去了。似此两日,两下情意(儿)都熟了。
这日,帖木儿乘着她弯着腰儿,把纤手弹鞋上污的尘,不知道他到,帖木儿悄悄凹在她背后,叫一声“美人!”
那女子急立起时,帖木儿早已腻着脸逼在身边了。此时要走也走不得。
帖木儿道:“美人高姓?住在何处?为何每日在此?”
那美人低着头,把衫袖儿衔在嘴边,只叫“让路”。
问了几次,道:“我是侯氏之女,去此不远,因采花至此。”
帖木儿道:“小生浙东达鲁花赤之子,尚未有亲。因催租至此,可云奇遇。”
这女子道:“闪开!我出来久,家中要寻。”
帖木儿四顾无人,如何肯放?道:“姐姐若还未聘,小生不妨作东床。似小生家门、年貌,却也相当,强似落庸夫俗子之手。”
女子听了,不觉长叹道:“妾门户衰微,又处山林,常有失身之虑,然也是命,奈何!奈何!”
帖木儿道:“如姐姐见允,当与姐姐偕老。”
女子道:“轻诺寡信。君高门,煞时相就,后还弃置。”
帖木儿便向天发誓道:“仆有负心,神明诛殛。”(一把)搂住了,要在花阴处玩耍。
女子道:“不可,虽系(荒村),恐为人见不雅。如君不弃,君庄中,儿幼时往来最熟,夜当脱身来就。”
帖木儿道:“姐姐女流,恐胆怯不能夜行,怕是诓言。”
女子道:“君不负心,妾岂负言?幸有微月,可以照我。”帖木儿犹自依依不释。女子再三订约而去。
帖木儿回来,把催租为名,将两个安童尽打发在租户人家歇宿,自己托言玩月,伫立庄门之外。也听尽了些风声、树声,看尽了些月影、花影,远远望见一个穿白的人,迤迤逦逦来。烟里边的容颜,风吹着的衣裾,好不丰艳飘逸!怪是狗赶着叫,帖木儿赶上去,抉几块石片打得开,道:“惊了我姐姐。”忙开了门,两个携手进房。这女子做煞娇羞,也当不得帖木儿欲心如火:
笑解翡翠裳,轻揭芙蓉被。缓缓贴红腮,款款交双臂。风惊柳腰软,雪压花稍细。急雨不胜支,点点轻红泻。
两个推推就就,顽勾多时。到五鼓,帖木儿悄悄开门相送,约她晚来。
似此数日,帖木儿(在庄上只想着被窝)里欢娱夜间光景,每日也只等个晚,哪里有心去催租?反巴不得租收不完,越好耽延。不期帖木儿母亲记念,不时来接。这两个安童倒当心,把租催完。捱了两日不起身,将次捱不去了。
晚间女子来,为要相别,意兴极鼓舞,恩情极绸密,却不免有一段低回不快光景。女子知道了,道:“郎君莫不要回,难于别离,有些不怡么?”
帖木儿道:“正是。我此行必定对母亲说,来聘你。但只冰水往复,便已数月。我你朝夕相依,恩情颇热,叫我此去,寂寞何堪?”
那女子道:“郎君莫惊讶,我今日与郎暂离,不得不说,我非俗流,乃篷莱仙女,与君有宿缘,故来相就。我仙家出有入无,何处不到?郎但回去,妾自来陪郎。”
帖木儿道:“我肉眼凡胎,不识仙子。若得仙子垂怜,我在家中扫室相待。只是不可失约。”
两个别了,帖木儿自收拾回家。见了母亲,自去收拾书房,焚了香,等俟仙子。
却也还在似信不信边。正对灯儿,把手支着腮在那厢想,只见背后蔌蔌有似人脚步。回头时,那女子已搭着他肩,立在背后。帖木儿又惊又喜道:“真是仙子了。我小生真是天幸!”夜去明来。将次半月。
帖木儿要对母亲说聘她,她道:“似此与你同宿,又何必聘?”帖木儿也就罢了。
第13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