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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立妃沈氏为皇后,子伯宗为皇太子。大业已定,把一个太子昌竟置不问。斯时昌羁于北,闻高祖崩,临川即位,以为夺了他基业,不胜愤怒,于是哀恳周人,求归南土。时周朝宇文护当国,因念陈已有君,留之无益,落得做人情,遂遣南归。昌至安陆,将济江,先遣人致书于帝,责其不待己至,擅登大位,辞多不逊。帝视书不悦,然若拒而不纳,臣下必有异论。乃召安都入内廷,从容谓曰:“太子将至,须别求一藩,吾归老焉。”安都曰:“自古岂有被代天子乎?臣愚不敢奉诏。”请自往迎之,向帝密语数言而别。遂以昌为骠骑将军,封衡阳王。诏中书舍人,缘道迎候。安都见太子敬礼备至,请即登舟济江,太子从之。那知船中侍从皆其腹心,行至中流,执而沉之于水,以溺死闻。朝廷为之发丧。后人有诗悲之云:犹子巍巍握帝符,前星失曜一身孤。
早知今日沉江底,何不长安作匹夫。
衡阳既死,帝心暗喜。时帝有母弟顼,尚留在周,帝思之,遣使关中通好,赂以黔中地及鲁山郡,求放顼还。周乃遣上士杜杲送顼南归,并其妃柳氏,及子叔宝皆还建康。先是顼在长安,军主李总与顼有旧,每同游处。一日顼被酒,张灯而寐。总入其室,见一大龙卧于床上,便惊呼而走。顼觉,问何所惊,总曰:“子必大贵,异日无忘吾言。”及归,与帝相对泣。即封安成王,恩赏有加。帝谓周使杜杲曰:“家弟今蒙礼遣,实周朝之惠。然鲁山不返,亦恐未能及此。”杲对曰:“安成长安一布衣耳,而陈之介弟也,其价岂止一城而已哉?本朝敦睦九族,恕己及物,上遵太祖遗旨,下思继好之义,是以遣之南归。今乃云以寻常之土,易骨肉之亲,非使臣所敢闻也。”
帝甚渐,曰:“前言戏之耳。”
且说侯安都既害衡阳,进爵清远公,威名甚重,群臣莫出其右,自以功安社稷,日益骄矜。部下将帅,多不遵法度,有司检问,则奔归安都,安都庇之。凡上表启,语多不逊。及侍宴酒酣,或箕踞座上,倾倚席间,不复尽人臣之礼。一日,陪乐游苑褉饮,醉谓帝曰:“陛下今日何如作临川王时?”
帝不应。安都再三言之,帝曰:“此虽天命,抑亦明公之力。”宴讫,又启御前供张,赐借一用,将载妻妾来此欢会。帝虽许之,而心甚不平。明日,安都坐御座,宾客居群臣位,称觞上寿。帝闻之益怒,渐夺其权,于是群臣争言安都之短,劝帝除之。又有言其谋叛者,召入省中,赐死。初,安都与杜僧明、周文育皆助高祖成大业,尝为寿于高祖前,各称功伐。高祖曰:“卿等皆良将也,而并有所短。杜公志大而识暗,狎下而骄上,矜其功不收其拙。
周侯交不择人,而推心过差,居危履险,猜防不设。侯郎傲诞而无厌,轻佻而肆志。并非全身之道。”卒皆如其言,人咸服高祖之明见云。此是余话,不必细讲。
却说天康元年之四月,帝不豫,台阁众事,并令尚书仆射到仲举、五兵尚书孔奂、中书舍人刘师知共决之。疾笃,忧太子伯宗柔弱,不能守立,谓顼曰:“吾欲遵泰伯之事,汝能无负我托否?”顼拜伏于地,涕泣固辞。帝又谓诸臣曰:“今三方鼎峙,四海事重,宜须长君。朕欲近则晋成,远隆殷法,卿等宜遵此意。”孔奂流涕对曰:“陛下御膳违和,痊复非久。皇太子春秋鼎盛,圣德日跻。安成王介弟之尊,足为周旦,若有废立之心,臣等宁死,不敢闻诏。”帝曰:“古之遗直,复见于卿。”乃以免为太子詹事。
癸酉,上殂。群臣奉太子即位,是为废帝。以安成王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安成遂帅卫士三百人居尚书省,以防非常。师知、仲举虽居禁中,共决政事,而大权总归安成。刑赏黜陟,全不与众人参怀。师知由是忌之,谓仲举曰:“安成不出,少主恐无自安之理。”仲举亦以为然。乃密结右丞王暹、舍人殷不佞、右卫将军陈子高,相为党援。原来子高自文帝继统,以旧宠历任要职,拜为右卫将军,统领军府,在诸将中士马最盛。因感旧君之恩,欲为新主报效,故与仲举相结,共谋出顼于外。然众尚犹豫,未敢即发。独殷不佞以为机不可缓,一日不告众入,驰诣省中,矫敕谓顼曰:“今四方无事,王可且还东府,经理州务。顼闻之愕然,命驾将发,记室毛喜入见顼曰:“陈有天下日浅,国祸继臻,中外危惧。太后深惟至计,令王入省,共康庶绩。今日之言,必非太后之意。宗社之重,愿王三思。须更闻奏,无使奸人得肆其谋。今出外即受制于人,譬如曹爽,愿作富家翁,其可得耶?”顼即遣喜与吴明彻筹之。明彻曰:“嗣君谅暗,万机多阙。殿下亲实周召,当辅安宗社,愿留中勿疑。”顼乃称疾,召刘师知至府,留之与语,使毛喜入言于太后。太后曰:“今伯宗幼弱,政事并委二郎。此非我意。”
因召帝问之,帝曰:“此自师知等所为,朕不知也。”喜出报顼,顼乃囚师知于室,亲自入朝,面奏二宫,极陈师知之罪。帝曰:“此等人,任叔父治之。”顼出,即以师知付廷尉,夜于狱中赐死。收王暹、殷不佞并付狱。不佞少有孝行,顼雅重之,故仅免官而诛王暹,余人皆置不问。一日,毛喜请简人马配子高,并赐器甲。顼惊曰:“子高谋反,方欲收执,何为授以人马器甲?”喜曰:“山陵始毕,边寇尚多。子高受委前朝,权力正盛,若收之,恐不时授首,或为国患。宜推心安慰,使不自疑,伺间图之,一壮士之力耳。”
顼深然之。
再讲仲举自师知死后,心益不安,乃使其子郁乘小舆,蒙妇衣,来子高家,谋诛安成。往返数次,踪迹渐露。顼欲诱二人入朝而杀之,因托言议立皇太子,悉召文武,共集尚书省。二人随众入,乃使壮士执之,付狱赐死。
先是前一夜,子高梦见红霞以手招之曰:“郎今可以共往矣。”一觉,恶其不祥。俄而闻召,谓家人曰:“此行吉凶难保也。”及入,果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