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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臣虽才劣古人,心同往事,诚知高澄忌贾在狄,恶会居秦,求盟请和,冀除其患。若臣死有益,万殒无辞。唯恐千载,有秽良史。愿纳臣言,则臣幸甚。又致书于朱异,饷金三百两,令阻和议。异受金而不通其启。
二月乙卯,复遣使东魏,吊献武高王之丧。景又启称:“臣与高氏衅隙已深,今陛下复与高氏连和,使臣何地自处?乞申后战,宣畅皇威。”上报之曰:“朕与卿大义已定,岂有成而相纳,败而相弃乎?今高氏有使求和,朕亦更思偃武,进退之宜,国有常制。卿但清净自居,无劳虑也。”景疑上意叵测,欲试虚实,乃遣人诈为高澄使者,自邺中至建康,以书呈帝,愿以渊明易景。帝将许之,傅岐曰:“侯景以穷归义,弃之不祥。且百战之余,宁肯束手受絷?”朱异笑道:“景奔败之将,执之一使之力耳,敢有他变!”
帝从之,复书言贞阳旦至,侯景夕返。使者归寿阳,以书示景。景曰:“我知吴老公薄心肠,今固然矣。”顾王伟曰:“计将安出?”伟曰:“今坐听亦死,举大事亦死,唯王图之。”于是反计乃决。又景初至寿阳,征求无已,朝廷未尝拒绝。以妻子被羁在北,请娶于王、谢。帝以王、谢门高非偶,可择朱、张已下配之。景恚曰:“会将吴儿女配奴。”又启求锦万匹,为军人作袍。朱异议以青布给之。又以台所给仗,多不能精,启请东冶锻工,营造兵器,敕并给之。先是景反河南,请立元氏一人为主,以从人望。诏以舍人元贞为咸阳王,资以兵力,使还北主魏。会景败而止,元贞遂留景军。至是能的人提拔上去,把不肖的人贬黜。后人把子鱼的做法称为“尸谏”。
①刘向——西汉经学家。汉皇族楚元王四世孙。曾任谏大夫、宗正等。用阴阳灾异附会时政,屡次上书劾奏外戚专权。
②“伍相奔吴”句——伍相,春秋时伍子胥,原楚国人。楚平王杀害伍子胥父兄,伍逃吴国,引吴兵灭楚。
③“陈平去项”句——陈平,秦末汉初人,原在项羽部下任都尉,后归刘邦,为其出谋献策,立下灭楚大功。
贞知景有异志,累启还朝。景谓曰:“河北事虽不果,江南何虑失之,那不小忍!”贞惧,与韦黯逃归建康,具以事闻。帝闻贞言,亦绝不以景为意。
盖朱异以景必不叛,唯忌之者众,故屡言其反,帝有先入之言故也。今且按下一边。
且说临贺王正德,本帝弟靖惠王子。少而粗险,不拘礼节。初帝未有嗣,养之为子。及帝践极,便希储贰。后立昭明太子,封正德为西丰侯。自此怨望,恒怀不轨,睥睨两宫,觊幸灾变。普通六年,逃奔于魏。有司奏削封爵。
七年,又自魏逃归。帝方敦亲亲之谊,以宽仁为度,不之罪也。复其封爵,仍除为信武将军,封临贺郡王。正德自是益骄,招聚亡命,阳养死士,储米积货,日为反计。特以孤掌难鸣,只得待时而动。一日,门上报进,有故人徐思玉来见。正德见之,问曰:“卿从河南王在寿阳,何暇至此?”思玉曰:“因有密事相报,乞屏左右言之。”正德邀入密室,促膝与语。思玉曰:“今天子年尊,奸臣乱国,祸败之来,计日可待。大王属当储贰,今被废黜,四海业业,孰不归心大王。河南有志匡扶,实心推戴,欲助大王一臂之力,使主梁祀,以副苍生之望。知臣与大王有旧,特遣臣到此,密布腹心。”因呈景书示之。书中亦不过推他为帝,兵至近郊,求为内应等话。正德大喜,谓思玉曰:“仆有心久矣。河南之意,暗与吾同,是天授我也。仆主其内,河南为其外,何忧不济?寄语河南,机事在速,今其时矣。思玉遂与订约而去,归告侯景,景大喜。
时鄱阳王范密启侯景将反,不早剪扑,祸及生民。而帝以边事专委朱异,异以为必无此理,下诏报范曰:“景孤危寄命,譬如婴儿,仰人乳哺,以此事势,安能反乎?”范复请以合肥之众讨之,帝不许。异引范使至前,谓之曰:“汝王竟不许朝廷有一客耶?”自是范有启,异皆匿不以上。景又邀羊鸦仁同反,鸦仁执其使以闻。异曰:“景数百叛奴,何能为?”敕以使者付建康狱,俄解遣之。景由是益无所惮。又闻朝廷遣常侍徐陵聘于东魏,乃上言:“高澄狡猾,宁可全信。陛下纳其诡语,求与连和,臣虽不武,宁堪粉骨,投命仇门。乞江西一境,受臣控督,如其不许,即帅甲骑临江,上向闽越,非唯朝廷自耻,亦恐三公旰食。”帝使朱异宣语景曰:“譬如贫家畜十客,五客尚能得意,朕惟一客致有忿言,亦朕之失也。”由是中外皆知有变,而朝廷仍不提防。八月戊戌,景反于寿阳,以诛朱异为名,内外大骇。
先是,傅岐尝谓异曰:“卿任参国钧,荣宠如此,比日所闻,鄙秽狼籍。
若使圣主发悟,欲免得乎?”异曰:“外间谤讟①,知之久矣。心苟无愧,何恤人言?”岐退谓人曰:“朱彦和殆将死矣。恃谄以求容,肆辨以拒谏,闻难而不惧,知恶而不改。天夺其鉴,不死何待!”帝闻景反,笑曰:“是何能为?我折棰笞之耳。”乃以鄱阳王范为南道都督,封山侯正表为北道都督,司州刺史柳仲礼为西道都督,散骑常侍裴之高为东道都督,邵陵王纶持节,督众军以讨景。
景闻台军讨之,颇惧,问策于王伟。伟曰:“邵陵若至,彼众我寡,必为所困。不如弃淮南,决志东向,帅轻骑直掩建康,临贺乱于中,大王攻其外,天下不足定也。兵贵巧速,宜即进路。”景从之,乃留其将王显贵守寿阳,身率步骑径进。阳声趣合肥,而实袭谯州。谯州将董绍先开城降之,执刺史丰城侯泰,进攻历阳。太守庄铁以城降,因说景曰:“国家承平日久,①
讟(du,音读)——诽谤,怨言。
人不习战,闻大王举兵,内外震惧。宜乘此际,速趋建康,可兵不血刃而成大功。若使朝廷徐得为备,内外小安。遣羸兵千人,直据采石,大王虽有精兵百万,不得济矣。”景以为然,乃留其将田英、郭骆守历阳,以铁为先导,引兵临江。江上镇戍相次启闻,帝始叹曰:“景果反矣。”因问讨景之策于羊侃。侃请以二千兵急据采石,令邵陵王袭取寿阳,使景进不得前,退失巢穴,乌合之众,自然瓦解。朱异宣言于朝,谓景必无渡江之志,遂寝其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