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闻四方兵起,始忧惧戒严。
却说柳元景引兵先下,统领薛安都等十二军,发湓口,徐遗宝以荆州之众继之。丁未,武陵王驾发寻阳,沈庆之总中军以从。檄至建康,劭读之色变,以示太常颜延之曰:“此谁笔也?”延之曰:“颜竣笔也。”劭曰:“言辞何至于是?”延之曰:“竣尚不顾老臣,安能顾陛下!”劭怒稍解。劭欲尽杀从骏起兵者士民家口,何尚之曰:“凡举大事者不顾家,且多是驱逼,①
翕(xī,音吸)——和,顺。
②冯衍——东汉时京兆杜陵人,字敬通,居贫年老,卒于家。
今忽诛其家室,正足坚彼意耳。”劭以为然,乃下诏一无所问。又疑旧臣不为己用,乃厚抚鲁秀、王罗汉,以军事委之。萧斌劝劭勒水军,自上决战,次之则保据梁山。江夏王义恭欲令劭败,恐义兵起于仓猝,船舫陋小,不利水战,乃佯为策曰:“贼骏少年,未习军旅,远来疲弊,宜以逸待之。今远出梁山,则京都空弱,东军乘虚,或能为患。若分力两赴,则兵散势离,不如养锐待期,坐而观衅。割弃南岸,栅断石头,此先朝旧法,不忧贼不破也。”
劭善其策,斌厉色曰:“南中郎二十年少,能建如此大事,岂复可量。三方同恶,势据上流,沈庆之谙练军事,柳元景、宗悫久经战阵,形势如此,实非小敌。宜及人情未离,尚可决力一战。端坐台城,何由得久?”劭不听。
或劝劭保石头城,劭曰:“昔人所以固石头城者,待诸侯勤王耳。我若守此,谁当见救?唯应力战决之,不然不克。”于是日日自出行军,慰劳将士。悉焚淮水南岸民房,驱百姓咸渡水北,以为却敌之计。
话分两头。柳元景自发湓口,以舟舰不坚,恐水战不利,乃倍道兼行。
兵至江宁,舍舟步上,使薛安都帅铁步数千,耀兵淮上。移书朝士,为陈逆顺,劭党大惧。先是王发寻阳有疾,不能见将士,唯颜竣出入卧内,拥王于膝。疾屡危笃,不任资禀,竣皆专决。军政之外,间以文教书檄,应接遐迩,昏晓临哭,若出一人。如是者累旬。虽舟中甲士,亦不知王疾之危也。行至南州,疾始愈,出见将士。将士无不踊跃。是时,元景潜至新亭,依山为垒,新降者皆劝元景速进。元景曰:“不然。理顺难恃,同恶尚众,轻进无防,实启寇心。”于是坚立营寨,周蔽木石。劭见东军已在新亭,乃使萧斌统兵,褚湛之统水军,与鲁秀、王罗汉等合精兵三万,直攻其垒。自登朱雀门督战。
元景将战,下令军中曰:“鼓繁气易衰,叫数力易竭。但衔枚疾战,一听吾鼓声。”斯时劭之将士,怀劭重赏,皆殊死战。元景水陆受敌,麾下勇士悉遣出斗,左右唯留数人宣传。看看兵势将败,元景失色,忽闻敌军中连击退鼓,劭众遽止,于是军势复振。但未识击退鼓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十一卷诛元凶武陵正位听逆谋南郡兴兵
话说鲁秀虽为劭将,阴欲叛之。新亭之战,见劭兵将胜,故击退鼓以沮之劭众果退。元景乃开垒鼓噪以逐之,劭军大溃,坠淮死者不可胜数。劭自执剑,手斩退者不能禁,将士半遭杀戮,萧斌身亦被伤。劭仅以身免,单骑还宫。鲁秀、褚湛之等,皆降于元景。丙寅,王至江宁,江夏王义恭乘间南奔,见王于新亭,相对痛哭。劭闻其走,杀其子十二人。戊辰,义恭、沈庆之等上表劝进,己巳,王即皇帝位,是为孝武帝。大赦,文武赐爵一等,从军者二等,改谥大行皇帝曰文庙,号太祖。是日,诸路之兵并集,劭于是缘淮树栅以守。鲁秀等率众攻之,王罗汉放仗降,缘淮守卒以次奔散,器仗鼓盖充塞路衢。是夜,劭闭守六门,于门内凿堑立栅,城中沸乱,文武将吏争逾城出降。萧斌见势不支,宣令所统皆使解甲,自石头戴白幡来降,以求免死。诏不许,斩于军门。劭欲载宝货逃入海,人情离散,不果行。未几,诸军克台城,各由诸门入,会于前殿,获王正见斩之。张超之走至合殿御床之所,为军士所杀。刳肠割心,诸将脔①其肉,生啖之。建平等七王,号哭俱出。
劭穿西垣,入武库井中。队主高禽执之,劭曰:“天子何在?”禽曰:“近在新亭。”至殿前,臧质见之曰:“奈何为此天地不容之事?”劭谓质曰:“可得为启,乞远徙否?”质曰:“主上近在航南,当有处分。”缚劭于马上,防送军门。时不见传国玺,问劭何在?劭曰:“在严道育处。”搜得之,遂斩劭首,并诛其四子于牙下。浚率左右数十人,领其三子南走,遇义恭于越城。浚下马曰:“南中郎今何所作?”义恭曰:“上已君临万国。”又曰:“虎头来得毋晚乎?”义恭曰:“殊当恨晚。”又曰:“故当不死耶?”义恭曰:“可诣行阙请罪。”又曰:“未审能赐一职自效否?”义恭曰:“此未可量。”勒与俱归,行至中道杀之,及其三子。枭二逆父子首于大航,暴尸于市,污潴②其所居斋,眷属皆赐死于狱。劭妃殷氏且死,谓狱吏曰:“彼自骨肉相残,何以枉杀无罪人?”狱吏曰:“受拜皇后,非罪而何?”殷氏曰:“此权时耳,事定,当以鹦鹉为后也。”严道育、王鹦鹉并都街鞭杀,血肉糜烂,焚尸扬灰于江。收殷冲、尹弘、王罗汉等并斩之。庚辰解严,帝如东府,百官请罪,皆释之。于是大封宗室功臣,进义恭为太尉、南徐州刺史,义宣为南郡王、荆州刺史,诞为竟陵王、扬州刺史,臧质为车骑将军、江州刺史,鲁爽为南豫州刺史,鲁秀为司州刺史,徐遗宝为兖州刺史,沈庆之为领军将军,柳元景、宗悫为左右卫将军,颜竣为侍中。追赠袁淑、徐湛之、江湛皆爵以公,王僧绰、卜天与皆爵以侯,张泓之等各赠郡守。或谓何尚之为劭司空,其子偃为侍中,并居权要,当与殷冲等同诛。而帝以其父子素有令望,且居劭朝,用智将迎,时有全脱。又城破后,尚之左右皆散,犹自洗黄阁,以迎新主,故任遇不改。今且按下慢表。
再说江州刺史臧质少轻薄无行,为时所轻。既而屡居名郡,涉猎文史,有气干,好言兵。立功前朝,自谓人才足为一世英雄。太子劭之乱,潜有异图,以南郡王义宣庸暗易制,欲奉以为帝。因而覆之。至江陵,即称臣拜义宣,义宣惊愕问故,质曰:“今日情势,大位合归于王。”义宣以奉武陵为王,故却,其计不行。及劭既诛,义宣与质功皆第一,由是益骄。义宣在荆①
脔(luan,音峦)——切成小块肉。
②潴(zhū,音朱)——积聚。
第3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