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读诏书讫,曰:“亮受先帝布衣之眷,遂蒙顾托,黜昏立明,社稷之计也。
欲加之罪,其何辞乎?”于是诛亮而徙其妻子于建安。戮羡之尸,杀其二子。
收谢皭于狱。帝将讨晦,召道济于广陵。道济闻召即来,见帝于合殿。帝谓之曰:“弑逆之事,卿不豫谋,卿无惧焉。今欲委卿西伐,卿以为克否?”
对曰:“臣昔与晦从先帝北征,入关十策,晦有其九。才略明练,殆为少敌;然未尝孤军决胜,戎事恐非其长。臣悉晦智,晦悉臣勇。今奉王命讨之,可未陈而擒也。”帝大悦。
却说谢晦闻徐、傅等诛,帝将讨己。于是先发二人哀,次发子弟凶问。
既而自出射堂勒兵。晦从高祖征伐有年,指挥处分,莫不曲尽其宜。数日间,四远投集,得精兵三万,乃抗表上奏云:故司徒徐羡之、故司空傅亮,忠贞自矢①,功在社稷。陛下不察,横加冤酷,疑臣同逆,又下诏讨臣。伏惟臣等若志欲窃权,不专为国,初废营阳,陛下在远,武皇之子尚有童幼,拥以号令,谁敢非之?岂得溯流三千里,虚馆②七旬,仰望鸾旗哉?故庐陵王义真本于营阳之之世,积怨犯上,自贻非命。不有所废,将何以兴?耿弇不以贼遗君父③,臣实效之,亦何负于宗室耶?
①方——比拟。
①矢——正直。
②虚馆——无人之馆。此指离家出征。
③“耿弇”句——耿弇,东汉扶风茂陵人,辅助光武帝,征战有功,封好畤侯。耿弇追南逐北、扫清残敌,此皆王华、王昙首等险躁猜忌,谗构成祸,今当举兵以除君侧之恶。
晦上表讫,以弟谢遁为竟陵内史,司马周超佐之,将万人留守,自统精兵二万发江陵。大列舟舰,自江津至于破冢,旗旌蔽日。叹曰:“恨不以此为勤王之师也。”帝览表大怒,欲自讨之。乃命彭城王义康居守,亲统大军数万,以到彦之为前锋,檀道济继之,即日电发,络驿奔路。时谢晦在道,探得京军已发,谓其将庾登之曰:“彼既西上,吾且俟其至而击之,何如?”
登之日:“善,此乃反客为主计也。”晦乃停军江口,严阵以待。先是诸人为自全之计,以为晦据上流,道济镇广陵,各拥强兵,足制朝廷。羡之、亮秉权居中,可得持久。故到彦之军至,晦犹不以为意,及闻道济率众来,不觉失色,曰:“道济何为来哉?”然犹恃其强,欲力战胜之。恰值西北风起,遂乘风帆而上。那知行未数里,风势忽转,前后连亘,急令落帆掉桨,而西人离沮,无复斗心。道济亲立船头,挥众迎击,谓西军曰:“所诛者一人,汝曹何为与之俱死?”西军素服道济,闻其言,皆不战而溃,晦见大军瓦解,慌急无措,单领心腹数人,乘小船急走,连夜逃归江陵。帝闻前师克捷,大喜。遂自芜湖东还,命到彦之率师追之。
却说晦至荆州,众散略尽,乃携其弟遁七骑北走。遁体肥壮,不能乘马,晦每缓辔待之,不得速发。追兵至,执之,槛送建康。到彦之收谢氏子弟及周超等皆斩之,余从逆者并受其降。晦至建康,帝命与谢皭同斩都市。临刑,
皭赋诗曰:
伟哉横海鳞,壮矣垂天翼。
一旦失风水,翻为蝼蚁食。
晦亦续之曰:
功遂侔昔人,保退无智力。
既涉太行险,斯路信难陟。
其女彭城王妃被发徒跣,抱晦而哭曰:“大丈夫当横尸战场,奈何狼藉都市?”
晦有惭色。帝既诛晦,论平贼功,进道济为司空,封永修公、江州刺史,到彦之为南豫州刺史,以彭城王义康为侍中,委以国政。
义康帝之次弟,性聪察,曾为南徐州刺史。在州职事修治,与帝友爱尤笃。而帝自践祚以来,羸疾积年,心劳辄发,屡至危殆,义康尽心奉侍,药石非口所亲尝不进。或连夕不寝,总理内外,曲合帝心。故凡所陈奏,入无不可。方伯①以下,并令义康选用。生杀大事,或自断决,帝亦不怪。由是势倾远近,朝野辐凑。每旦,府门常有车数百乘,义康引身相接,未尝懈倦。
第2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