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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韩范不能归燕,亦降于裕。由是燕之外援遂绝。
超每巡城,必挟宠姬魏夫人同登,见晋兵之盛,握手对泣。左右谏曰:“陛下遭否塞①之运,正当努力自强,以壮军心,而乃为儿女子泣乎?”超拭泪而止。城久闭,城中男女病脚弱者大半,出降者相继。尚书令悦寿曰:“今天助寇为虐,战士雕疲,独守穷城,外援无望。天时人事,概可知矣。苟历数有终,尧舜犹将避位,陛下岂可不思变通之计乎?”超叹曰:“废兴命也,吾宁奋剑而死,不能衔璧而生。”丁亥,裕集诸将命之曰:“贼智穷力绝,而城久不拔者,皆将士不用命之故。今日先登者有赏,退后者有刑。限在午时必克。”或曰:“今日往亡,不利行师。”裕曰:“我往彼亡,何为不利?”
于是诸将鼓勇,四面并攻。但未识广固一城果能即下否,且俟后文再讲。
①否(pǐ,音痞)塞——否,《易》卦名,表示天地不交。上下隔阂。闭塞不通
六卷东寇乘虚危社稷北师返国靖烽烟
话说晋攻广固,将士齐奋,自早至午,城遂破。燕王超领十数奇突围出走,晋军追获之,执以献裕。裕立之阶下,数以不降之罪。超神色自若,一无所言。时敬宣在侧,超顾而见之,曰:“子非吾故人乎?愿以母为托。”
盖敬宣前奔南燕,正值超为太子,同游甚得,故超云尔。其后敬宣厚养其母终身。
却说裕忿广固久不下,欲屠其民。韩范谏曰:“晋室南迁,中原鼎沸,士民无援,强则附之。既为君臣,自应为之尽力。彼皆衣冠旧族,先帝遗民,今王师吊伐而尽屠灭之,窃恐西北之人,无复来苏之望矣。”裕改容谢之,斩公孙五楼等数十人,余无所诛。送超诣建康斩之。
话分两头。先是,妖贼孙恩扰乱三吴,进犯京口。裕屡击败之,所虏男女人口,死亡略尽,惧为官军所获,遂赴海死。其党及妓妾从死者以百数,人谓之水仙。而余众数千,复推恩妹夫卢循为主。循神采清秀,雅有才艺。
少时有沙门惠远见之,曰:“君虽体涉风素①,而志存不轨,奈何!”至是果为盗魁。循又有妹丈徐道覆,多智乐乱,为循谋主,蓄兵聚财,势日以大。
桓玄篡晋,欲抚安东土,因加官爵以縻之,以循为番禺太守,道覆为始兴相。
二人虽受朝命,为寇如故。及裕克复京师,循乃遣使贡献。时朝廷新定,未暇征讨,如其官命之。循遗裕益智粽,裕报以续命汤。于是惮裕之威,凶暴少戢。
再说海中有一鹿岛,方圆百有余里,地产鱼盐,为蛋户②所居。风俗强悍,居民鲜少。有大盗周吉据之,招集兵众,建设楼船,横行海中,自号飞虎大王。其妻罗氏,曾得异人传授,有呼风唤雨之能,走石扬沙之术。手舞双刀,能飞行水面,以故人皆畏之。昔孙恩在时,欲与结纳,常遣卢循奉命往来,罗氏见而悦之。其后吉死。罗氏代统其众,号令严明,群盗畏服。然孀居无耦,欲求良配,而手下头目等众,无一当其意者。因念卢循人物轩昂,可以为夫,遣人向循说合。循以有妻辞之。来人回报,罗氏笑而不言。一日,忽拥楼船百号,甲士数千,亲至番禺,邀循相见。循出见之,罗氏谓曰:“君乃当世英雄,吾亦女中豪杰,愿以身许君者,欲助君成大事也。君何不允?”
循曰:“前妻不可弃;屈卿居下,又不敢耳。”罗氏笑曰:“君不能自主耶?”
吾请与尊夫人当面决之。”遂与循并马入城,至府,循妻出接。方升堂,未交一语,罗氏即拔剑斩之,顾谓循曰:“今不可以生同室,死同穴乎!”众大骇,然惮其勇决,不敢动,循亦唯唯惟命。一面将尸首移置他处,厚加殡殓。一面即设花烛,堂上交拜焉。由是鹿岛之甲兵府库,悉归番禺,而循益强。一日,道覆自始兴来,谓循曰:“将军闻刘裕北伐乎?”循曰:“闻之。”
道覆曰:“此可为将军贺也。”循曰:“何贺?”道覆曰:“本住岭外,岂以理极于此,传之子孙耶?正以刘裕难敌故也。今裕顿兵坚城之下,未有还期。我以此思归死士,掩击何、刘之徒,如反掌矣。不乘此机,而苟求一日之安,朝廷常以将军为腹心之疾,若裕平齐之后,息甲岁余,自帅锐师过岭,虽以将军之神武,恐不能当也。今日之机,万不可失。若先克建康,倾其根本,裕虽南还,无能为也。此所以为将军贺也。”循大喜,罗氏亦力劝之,①
风素——指风度、神采。
②蛋户——指居住船上,以捕猎海产品为生的船家。
遂与道覆刻期起兵。
先是,道覆在始兴,使人伐船材于南康山,至始兴贱卖之,居民争市,船材大积而人不疑。至是悉取以装舰,旬日而办。于是循寇长沙,道覆寇南康、庐陵、豫章等郡。守土者皆弃城走。时克燕之信未至,而贼势大盛,京师震恐。何无忌得报,大怒曰:“彼欺朝廷无人耶!”遂自寻阳起师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