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南疆绎史(下)>第52章
俞沉氏
俞沉氏,会稽殉义士俞禹机妻也;母女同殉于龙华潭。
时郡邑扰乱,氏年三十六、女十七。挈女登舟,别以一舟属子贻谷奉姑他奔。既而呼舟止,谓女曰:“骑逼村落,计终不免。吾诀矣!始所以分舟者,恐伤阿婆心,且不欲令稚子见也”。会骑至,将逼之。氏骂不已,自投于潭;女亦从之入。骑乃大呼烈妇、烈女去(时六月六日)。阅八日而殓,颜色犹生。女夫吴大节,儒家子。
何余氏
何烈妇余氏,山阴人;诸生何光卫妻。江防既溃,官军檄村落,氏家峡山环居千余户悉走避;光卫曰:“事亟矣!汝有娠,且挈三岁女滋为累。奈何”?曰:“吾思之熟;君去,毋我虑”!是夕遍纫衣裾,抱女走匿吴家坞港口苗田中。比旦,有隔河呼者曰:“苗田中谁何妇”?声未绝而控弦者逐田畔。氏惧,亟抱女起,投入港水以死。控弦者大呼隔河人趋救,隔河匿者窜者各骇散,不敢一返顾。有幸免者,窃见其状如是。时丙戌六月五日,年二十有三。
光卫从兄光有女,适本村唐氏子;同日抱子赴水死。年二十有八。称双烈。
“摭遗”曰:许文学尚质作“何烈妇传”,称烈妇从子某言:康熙癸丑客燕京,有告吴三桂逆谋者,捕其党甚亟。某适过一友旅寓,倏而重围三匝,寓人被缚无一脱。时若有掖之从门内出,人不之见。先夕,某梦乘舆驺从若王者,乃屏息伏道左;窃闻环佩声,视舆中人,为从母烈妇也。呼某名前曰:“诘朝当有大难”!悸而寤。至是乃验。因遍乞诗歌以纪其事。
张氏(故登莱道来斯行妾)
张氏,东平州人。父昌,官千户;母氏王:同遭白莲贼乱,不屈死。时萧山来斯行任登莱兵备,因鬻为妾;从之归。及斯行死,断发秉节;宗族贤之。丙戌,遇兵湘湖,欲洿之;氏预缝衣带,坚不可解,大骂,被刃死。
“摭遗”曰:萧山来氏本望姓,以巾帼尽节者最盛。兵至时,其投长兴乡水死者:儒士冠伦母俞氏、妻任氏,诸生冠朝妻何氏,儒士逢盛妻黄氏;又国子生沈骧妻来氏,诸生来裕女及婢小春。其投白马湖死者:诸生梦麟妾程氏。自缢张家村杨梅树下死者:贡士逢时母王氏。而进士集之妻杨氏者,为诸生杨雪门女兄;闻雪门殉义,恸哭沉水死,尤凛凛也。雪门名守程;妻汤氏,遇兵抱石投水;子趋救之,亦死。茹倪氏,山阴诸生茹芳妻。芳素与营弁谭某隙,谭拥兵擒芳;芳遁,遂擒氏及一子、一女。氏泣谓姑曰:“计惟一死,断不辱身贻玷清白”。弁迫胁之,鞿庞公池侧之空室,期以暮至。氏密缝襦裤,破窗投池水死。
李陈氏
李陈氏,居山阴之画桥。夫某,力农而贫;氏纺绩佐之,晏如也。乱作,居民仓皇奔避。氏既无力独行,求附娣姒舟;不许。遂率女沿河滨行;至青田湖畔,闻扰攘声四起。泣曰:“及今不死,后将有求死不得者。盍葬身此湖”!乃密缝女衣裾,拾巨土纳两袖而挈之赴水。越数日,偕行者语其夫;得尸于故沉处,色不变。
“摭遗”曰:同时遇兵以溺者,更有丁瑞南妇周氏;三跃三救之,而卒以自沉死。
越东以监国故,官军初下,毕力搜之。妇女之以节殉者多,书弗胜书也。此数者,祗存其着焉者而已。
香娘(故职方主事吴易姬)
香娘,吴人;为故兵部职方主事吴易姬。易自太湖兵败殉于国,全家尽节。惟香娘为官军所获,求死不得;主者欲收之充下陈,香娘泣曰:“我相公每饭不忘故君,妾亦何忍负之!必欲见辱,有死而已”!主者肃然起,凄然不忍加以刃;遂听其所之。香娘本金阊名下妓,艳于姿而工诗。于是入一草庵,削发洁身以老。
“摭遗”曰:草衣道人者,金陵人;故光禄许誉卿姬。病革时,密以剃刀薙衣之属贻誉卿曰:“当此丧乱之中,得全身为上;幸毋自辱”!尔时,若桐城孙职方姬葛嫩者,最知名;余澹心“板桥轶事”为之传。至如李香君之于侯朝宗而不肯屈于田仰、阮大铖,是尤青楼中所罕得。朝宗末路,无乃媿之!
隐隐(乙酉殉节诸生夏子龙姬)
隐隐一名素璚;姓沉氏,本维扬倡家女。有姿色,能诗。落籍,归歙诸生夏子龙。子龙倜傥有志行;好诗酒,不为章句腐陋之士。得隐隐后,唱和极乐。
甲申之变,子龙怏怏不自得;遂与之穷日夜,酣饮不复休。或规之;叹曰:“此信陵君所谓饮醇酒、近妇人者也;子未揣其意邪”!南都垂破,子龙已得奇疾,不可疗,遂死。属纩之日,隐隐凭尸哭曰:“天乎!亦知郎之所以死乎”?既而盛饰载拜,就棺旁结缳以死。
“摭遗”曰:全氏言夏子死,其族人名基者叹云:“子龙求死得死,是求仁得仁也。然而虽得之,犹恐目未遽瞑;得姬之死,而可以瞑矣”。沈隐为夏氏子,真知己也!初不在男女间事。当其时臣弃其君、奴卖其主者比比,而隐以一青楼故妓,独能呼天鸣心,从容不迫以殉;厥所归夏氏子亦幸矣哉!夏子虽贤,亦得隐而愈彰也;故“摭遗”不为夏子传而为隐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