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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兆乃修书一封,遣使者二人星夜往晋州求救。欢得书,问诸将曰:“步蕃兵逼晋阳,兆来求救,当救之否?”尉景曰:“兆乃国贼,今败于步蕃,正宜视其灭亡,何用救之?”众将皆以为然。欢微笑道:“诸君但欲泄目前之忿,不顾后日之患。步蕃负固久矣,被他夺去并州,抚而有之,兵势益大,将来必为中国之患,是生一劲敌也。不如乘此争战方始,与兆并力灭之,可免后忧。兆乃匹夫之勇,除之甚易,不足虑也。”众皆叹服。于是使人先去回报,援兵即至,以安兆意。遂点窦泰、彭乐、尉景、段韶等,将精兵三千,往山西进发。又进谓桐花曰:“闻蛮妇妖术利害,欲带卿去,以破其术。”
桐花欣然受命,领一千军为后队。欢又下令:“兵行须缓,日不过三十里,或随路登玩,或停军饮酒。”诸将疑之,都督贺拔过儿曰:“诸公识主帅之意乎?万仁为步蕃所困,此时犹能支持。故缓行以弊之,直待危急之甚,进兵相救,其感恩方深。”众疑始释。欢闻之曰:“过儿知吾心也。”万仁得报,坚守城池,专等高家人马到来。日久不见军至,心甚焦闷。蛮兵在城下日夜辱骂,那里耐得。此时兵众稍集,便又开兵出战。那知洞真作起妖法,又杀得大败亏输,伤了勇将数员。乃遣使络绎告急于欢,欢辞以连日天雨,山路难行,加以汾河无桥,兵不得渡。兆得报,心甚惶急。又见步蕃兵势日增,危城破在旦夕,只得弃了晋阳,望汾河进发。探得高军已渡汾水,心中始安。迎着高军,遂与相见。兆诉以危急之状,欢曰:“大王勿忧。步蕃虽强,六浑至此,保为大王一鼓擒之。”遂进兵,兆军随后。
步蕃得了晋阳,自道无敌,命洞真镇守秀容,自领大军来捉万仁。一日,闻晋州兵马来救,大军不满五千,两军相遇,心甚轻之,下令军中曰:“今日进兵,莫放一骑得还。”欢率诸将亲至阵前观看,喜曰:“兵虽众,军阵不整,易破也。”因命彭乐讨战,须先斩将以挫其锋。彭乐一骑飞出,高叫道:“我彭乐也。有勇者来,无勇者退。”步蕃命一勇将出敌,战不数合,被斩于马下。彭乐呼呼大笑。恼了蛮将二员,双马齐出,夹攻彭乐。乐奋起神威,一刀一个,尽皆杀死。欢见对阵都有惧色,鞭梢一指,诸将枪刀齐举,冲突过来。贼兵迎住混战。彭乐乘势直奔中军。步蕃敌住,战了数合,不能招架,虚掩一刀而走。欢见步蕃欲走,忙发一箭,正中面门,步蕃翻身落马,遂擒之。高声呼曰:“步蕃已擒,余众止杀。”贼兵一闻主帅被擒,顿时溃散。大兵从后掩杀。正是:尸横遍野,流血成川。城中守兵闻败,亦相率而逃。遂复晋阳。欢与兆并马入城,大犒三军。兆谓欢曰:“晋阳已复,秀容一路尚被贼据。欲屈公前往,扫除妖孽。”欢曰:“不必吾往,吾有女将桐花足以平之。”兆大喜,便请出军。欢命桐花将后军改作前队,付以健将四员,去捉妖妇。桐花领命而往。
时洞真夫人守在秀容,忽报前军已败,夫主被擒,不胜愤怒,正欲进兵报仇,高家兵马已到。忙即设阵相迎,见对过阵上却是一美貌女子,身披绣甲,手执双刀,坐在马上,左右排列数将。洞真道:“女将何名?”桐花应曰:“吾乃高晋州麾下女将桐花是也。你敢是步蕃之妇洞真么?”洞真欺他柔弱,便道:“今日你我相遇,不用他人助战,单是二人各显本事何如?”
桐花笑答道:“使得。”彼此纵马向前,一个举刀便砍,一个使剑相迎。剑来刀往,约有三十回合。洞真战桐花不下,便道:“且住,停一回再战。”
桐花道:“由你。”只见他回至阵前,口中念念有词。桐花知他作法,便亦默念真言。那知狂风起而即止,沙石全不走动。洞真见法不灵,愈加愤怒,拍马向前曰:“来,来,来,我与你再战。”桐花不慌不忙,便与交兵。战到酣处,回马便走。洞真方欲来赶,桐花取出红绳一条,望空抛起。忽见火龙一条,身长三丈,向洞真身上扑来。洞真心慌便走,已被火龙缠住,跌下马来。众将齐上,把挠勾拖住,贼兵无主,一时大溃,遂乘势夺转秀容城。
余众或降或逃。所失城池,尽行恢复,遣使并州告捷。万仁大喜,诸将入贺。
不一日,桐花回军,解到洞真夫人。欢命取出步蕃,一齐斩首。兆斯时疆土复完,深感六浑之力。桐花请于欢曰:“妖寇已平,吾欲先归。”不见万仁而去。次日,万仁设宴,酬劳诸将,并请桐花相见。欢辞已去,兆遣人追送珍宝以劳之。兆感欢甚密,语欢曰:“我昔日与君交情本厚,今又救我于危难之中,足见爱我良深。但将来各处一方,恐被他人离间,欲与君结为兄弟,共立盟誓,患难相扶,君意何如?”欢曰:“此六浑之愿也。”遂共订盟,相得益欢。一日,兆与欢共猎南山,见饥民满道。晚而归饮,酒至半酣,欢因言:“民穷宜恤,愿王少留意。”兆曰:“正有一事,欲与弟商。向来六镇之人,各立一人为主,后被葛荣吞并。天桂杀荣,乃借其军,共有四十余万,流入并、肆二州。因荒乱不能存活,大小反了二十六次。我已诛杀过半,尚谋乱不已。亡去为盗者,不可胜数。吾弟高见,若何治之?”欢曰:“此等反乱,皆由无人管领所致。大王宜选腹心之佐,统领其众,使不失所。若有谋畔,罪归主将,则自然服矣。”兆曰:“弟言甚是,但无人可胜其任。”贺拔允曰:“大王手下诸将,统了数千人马尚不能整顿,况二十万之众,岂易言治?臣意能当此任者,非六浑不可。”欢恐兆疑,大怒曰:“天柱在时,奴辈伏处有如鹰犬。今日天下事取舍在王,允何得妄言?可斩也!”兆曰:“吾意亦然,弟当为我统之。”欢阳为逊谢。兆付箭一枝,曰:“全以相委,以此为信。”宴罢欢出,恐兆酒醒反悔,宣言于众曰:“受委统州镇兵,可集汾东,听受号令。”还营,建牙旗于阳曲川,分列部分。六镇之兵素恶万仁残暴,乐欢宽仁,一闻此令,无不毕至。居无何,欢又使刘贵请于兆曰:“并、肆频岁荒旱,降户掘田鼠而食,面无谷色,徒污境内。请令就食山东,待温饱之后,更受处分。”兆从其议。慕容绍宗进谏曰:“闻大王以三州六镇之兵尽受六浑节制,大事去矣。今天下汹汹,四方纷扰,人怀异望。六浑雄才盖世,遽以二十万众付之,譬如蛟龙借以云雨,后不可制,王必悔之。”兆曰:“无害,有香火重誓在,六浑必不负我。”绍宗曰:“亲兄弟尚不可信,况香火兄弟耶?”时兆兄弟叔侄皆相疑忌,故绍宗以此动之。
兆不语,绍宗遂退。而兆之左右平日皆受欢金,因称:“绍宗与欢有隙,故尔谗害。晋州闻之,得毋携贰其心乎?”兆怒曰:“吾与六浑盟言未干,绍宗何得便来离间?不治其罪,六浑之心不安。”遂收绍宗囚之。遣人通知六浑,催其速发。六浑乃集六镇之人,各给口粮、路费,陆续起发,半月兵行始尽。然后别了万仁,一路唱凯歌而回。
斯时欢以三千人破了步蕃四十万之众,威振山西,人人悦服,沿途之民皆顶香相送。行至滏口,忽见一枝人马,旌旗浩浩,剑戟森森,望北而来。
相遇之际,各问来历,乃是北乡公主同了尔朱皇后回到晋阳去的。欢命停军一旁,让他过去。军兵过完,却有一群马匹,形体高大,矫健异常,约有三百余骑,在后赶着走。欢思军中正少战骑,北乡女流何用此马,便唤彭乐、段荣二将赶向北乡告借,如不许,则夺之以归。二将知北乡必不肯借。也不去通知,竟杀散管马军士,掠取以返。北乡闻之,大怒道:“高欢吾家旧人,何敢强夺吾马?”欲回军追讨,奈军无良将,恐敌他不过,于是遣人飞报万仁,教他领兵前来,问罪于欢。但未识北乡何以回北,六浑夺马之后又生出什么事来,且听下回细述。
第二十二卷立广陵建明让位杀白鹞高干起兵
先是北乡公主在京,终日营中闷坐,因念孝庄北去,皇后独处宫中,全无依靠,将来建明入都,更不得自主,不如同归晋阳,母女相依,后乃从之而来。那知路遇高家军马,被他夺去马匹,即报知万仁。万仁怒道:“六浑去未多时,如何便生反念?”乃释绍宗之囚,召而问之。绍宗曰:“彼未出吾境中,犹是掌握中物。大王速点人马,紧紧追上,擒之以归,方免后患。”
万仁听了,忙点铁骑三千,出了并州,星夜赶来。赶到漳河津边,六浑才渡浮桥过去。万仁亦欲上桥。说也奇怪,顿时河流涌下,洪波冲起,浮桥尽坏。
忙即退下数十步,把马勒住,高叫:“六浑且停人马,尚有话说。”欢见兆来,知为马故,便走至岸边,隔水问曰:“大王何以至此?”兆指欢曰:“我以尔为腹心,如何全无信义,擅夺我家之马?”六浑下拜道:“欢之借马非有他故,为备山东盗耳。王信公主之言,亲自追来,欢不辞渡水而死。但恐此众便叛,反贻大王忧耳。”兆闻欢言,大悦曰:“我固知尔决不相负。乍闻公主诉汝无礼,不得不怒,故来问汝。”此时河流已退,兆乃轻马渡水,与欢共坐幕下,陈谢并无疑意,拔刀授欢,引颈使欢砍之。欢大哭曰:“自天柱之薨,六浑更何所仰?但愿大家千万岁,以伸力用耳。今为旁人构间,大家何忍复出此言?”盖大家者天子之称。欢欲愚之,故以此相称耳。兆益信欢为诚,投刀于地,复斩白马,与欢为誓。索酒酣饮至醉,就宿营中。欢闻帐外行动声,走出,见尉景执刀而来。欢拉至后帐,问欲何为。景曰:“万仁在此,是欲授首于我也。杀之为敬宗报仇,为万民除害。及今不杀,更复何待?吾已伏壮士于帐外。”说罢欲走。欢啮臂止之曰:“汝莫乱为,今杀之,其党必奔归聚结。吾兵饥马瘦,不可与敌。若英雄乘之而起,则为害滋甚。不如且置之,兆虽骁勇,凶悍无谋,可玩之股掌之上,异日除之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