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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初,龙恩为护所亲,护杀赵贵等皆与其谋。其从弟仪同侯植谓龙恩曰:“主上春秋既富,安危系于数公,若多所诛戮,以自立威权,岂惟社稷有累卵之危,恐吾宗亦缘此而败,兄安得知而不言?”龙恩不能从。植又乘间言于护曰:“明公以骨肉之亲,当社稷之寄。愿推诚王室,拟迹伊、周,则率土幸甚。”护曰:“吾誓以身报国,卿岂谓吾有他志耶?”阴忌之。植以忧卒。及护败,龙恩诛,周主以植为忠,特免其子孙。齐公宪为护所亲任,赏罚之际,皆得参预。护欲有所陈,多令宪奏。其间或有可否,宪恐主相嫌隙,每曲而畅之。帝亦察其心。及护死,召宪入,宪免冠谢罪。帝慰勉之,使往护第收兵及诸文籍,杀膳部下大夫李安。宪曰:“安出自皂隶,所典庖厨而已,未足加戮。”帝曰:“汝不知耳,世宗之崩,安所为也。”帝阅护书记,有假托符命,妄造异谋者,皆坐诛。唯得庾季才书两纸,极言纬候灾祥,宜返政归权。叹以为忠,赐粟三百石,帛二千段,迁大中大夫。丁巳,大赦,改元。以尉迟迥为太师,窦炽为太傅,李穆为太保,宪为大冢宰,直为大司徒,陆通为大司马,辛威为大司寇,神举为大司空,孝伯、王轨并加仪同三司、车骑大将军。齐公宪虽迁冢宰,实夺之权。又谓宪侍臣裴文举曰:“昔魏末不纲,我太祖辅政。及周室受命,晋公复执大权。积习生常,愚者咸谓法应如是,岂有年三十天子而可为人所制乎?诗云:“夙夜匪懈,以事一人。’一人为天子也。卿虽陪侍齐公,不得遽同,为臣欲死千所,事宜辅以正道,劝以义方,辑睦我君臣,协和我兄弟,勿令自致嫌疑。”文举退,以帝言白宪。宪指心抚几曰:“吾之夙心,公宁不知?但当尽忠竭节耳,知复何为?”
卫公直心贪狠,意望大冢宰,既不得,殊怏怏,更请为大司马,欲据兵权。
帝揣知其意,曰:“汝兄弟长幼有序,岂可反居下列?”由是用为大司徒。
庚寅,追尊略阳公为孝闵皇帝。帝自是亲揽万几,大权独擅。赏功罚罪,悉秉至公,虽骨肉无所宽借。群臣畏法奉上,而朝政一新。或有功之伐齐者,帝曰:“我岂忘之?但齐主虽懦,旧臣宿将犹在。况我初政未遑,兵力尚弱,且待内治有余,外敌自灭。与其取果于未熟,不若取果于既落之为易也。”
遂敕边将,谨守疆界,勿遽生事。由是两河之民,少得休息。今且按下不表。
且说武成为帝,好昵小人,倦理政事。始因周师再来,犹寄腹心于旧臣,稍知畏勉。既而外患不至,四境少安,遂恃为无恐。嬖幸日进,大肆淫乐。
有嬖臣和士开者,自帝为长广王时,以善握槊、弹琵琶有宠,辟为开府参军。
及即位,累迁给事、黄门侍郎,或外视朝,或内宴赏,须臾之间,不得不与士开相见。尝在宫累日不归。一入数日,才放一还,俄顷即遣骑督赴。宠爱之私,日隆一日。前后赏赐,不可胜记。士开每侍左右,奸诌百端,言辞容止,极其鄙亵,以夜继昼,无复君臣之礼。常谓帝曰:“自古帝王,尽为灰土。尧、舜、桀、纣,竟复何异?陛下宜及少壮,极意为乐,纵横行之。一日取快,可敌千年。国事尽付大臣,何虑不办,无为自勤约也。”帝大悦。
于是委赵彦深掌官爵,元文遥掌财用,唐邕掌外骑,冯子琮、胡长粲掌东宫。
三四日一视朝,对群臣略无所言,书数字而已。须臾罢入。
先是乐陵王百年,孝昭时立为太子,帝素忌之。今虽退居藩位,疑其心怀怨望,留之必为异日之患。百年亦觉帝意,每事退抑,常托病不朝,故得苟延旦夕。时有白虹围日,再重赤星昼见。太史令奏言不利于国,帝欲禳免其殃,思杀百年以厌之。乃嘱其近侍之臣,密伺其短,纤悉必报。一日,百年习书,偶作数“敕”字。宫奴贾德胄封其奏上,帝大怒,使召百年。百年自知不免,泣谓妃斛律氏曰:“帝欲杀我久矣,此行恐不复相见。”因割带玦与之,曰:“留此以为遗念。”妃涕泣受命。遂入。但未识百年此去吉凶若何,且听后卷细说。
和士开秽乱春宫祖孝征请传大位
话说乐陵王入宫,见帝于凉风堂。帝使书“敕”字,与德胄所奏字迹相似,大怒曰:“尔书‘敕’字,欲为帝耶?”喝左右乱捶之,又令曳之绕堂行,且曳且捶。所过血皆遍地,气息将尽,乃斩之。弃诸池中,池水尽赤。
其妃闻之,把玦哀号,昼夜不绝声。月余亦卒,玦犹在手,拳不可开。父光擘之,其手乃开。中外哀之。
却说士开常居禁中,出入卧内,妃嫔杂处,虽帝房帏之私,亦不相避,胡后遂与之通。帝宿别宫,后即召与同卧,甚至白日宣淫,宫女旁列不顾。
或帝召士开,后与之同来,帝不之疑也。一日,帝使后与士开握槊于殿前,互相笑乐。河南王孝瑜进而谏曰:“皇后天下之母,岂可与臣下接手?”后及士开皆不乐而罢,因共谮之。士开言孝瑜奢僭,山东唯闻河南王,不闻有陛下。帝由是忌之。后又言孝瑜与尔朱御女私语,恐有他故。帝益怒。未几,赐宴宫中,顿饮孝瑜酒三十七杯。孝瑜体肥大,腰带十围,醉不能起。帝使左右载以出,鸩之车中。至西华门,烦躁投水而绝。诸王侯在宫中者,莫敢发声。唯河间王孝琬大哭而出。
文宣后自济南被废,退居昭信宫。一日,帝往见之,悦其美,逼与之私。
后不从。帝曰:“昔二兄以汝为大兄所污,故奸大嫂以报之。汝何独拒我耶?”
后曰:“此当日事。今我年已长,儿子绍德渐大,奈何再与帝乱!”帝曰:“若不许我,当杀汝儿。”后惧从之,遂有娠。绍德至阁,不与相见。绍德愠曰:“儿岂不知‘家家’腹大,故不与我相见耶!”呼母为‘家家’,盖鲜卑语也。后闻之大惭,由是生女不举。帝横刀诟曰:“汝杀我女,我何为不杀汝儿!”召绍德至,对后斩之。后大哭。帝愈怒,裸后赤体,乱挝挞之。
后号天不已。盛以绢襄,流血淋漉,投诸渠水,良久乃苏,命以犊车一乘,载送妙胜寺为尼。人谓此文宣淫乱之报云。
再说齐臣中有祖珽者,字孝征,性情机警,才华赡美,少驰令誉,为当世所推。高祖尝口授珽三十六事,出而疏之,一无遗失,大加奖赏。但疏率无行,不惜廉耻。好弹琵琶,自制新曲,招城市少年游集诸娼家,相歌唱为乐。曾于司马世云家饮,偷藏铜叠三面。厨人请搜诸客,于珽怀中得之,见者皆以为耻,而珽自若。所乘老马一匹,常称骝驹。私通邻妇王氏,妇年已老,人前呼为娘子。裴让之嘲之曰:“策疲老不堪之马,犹号骝驹;奸年已耳顺之妇,尚呼娘子,卿那得如此怪异!”于是喧传人口,尽以为笑。高祖宴群僚,于坐上失金叵罗,窦泰疑珽所窃,令饮客皆脱帽,果于珽髻上得之,高祖未之罪也。后为秘书丞,文襄命彔《华林遍略》。珽以书质钱樗蒲,文襄杖之四十。后又诈盗官粟三千石,鞭二百,配甲坊。会并州定国寺成,高祖谓陈元康曰:“昔作《芒山寺》碑文,时称妙绝。今《定国寺碑》,当使谁作也?”元康因荐珽才学,并解鲜卑语。乃给笔札,使就配所具草。二日文成,词彩甚丽。高祖喜其工而且速,特赦其罪。文宣即位,以为功曹参军,每见之,常呼为贼。然爱其才,虽数犯刑宪,终不忍弃,令直中书省。武成未即位时,珽为胡桃油献之,且言:“殿下有非常骨法,臣梦殿下乘龙升天,不久当登大宝。”武成曰:“若然,当使卿大富贵。”既即位,擢拜中书侍郎,迁散骑常侍,与和士开共为奸诌。帝宠幼子琅玡王俨,拜为御史中丞。
先是中丞旧制体统最重,其出也,千步外即清道,与皇太子分路而行,王公皆遥住车马以待其过。倘或迟违,则赤棒棒之。虽敕使不避。自迁邺后,此仪遂废。帝欲荣宠琅玡,乃使一依旧制。尝同胡后于华林门外张幕,隔青纱步障观之。琅玡仪仗过,遣中贵驰马,故犯其道,赤棒棒之。中贵言奉敕,赤棒应声碎其鞍,马惊人坠。帝大笑以为乐。观者倾京邑。后尝私谓士开曰:“太子愚懦,吾欲劝帝立琅玡代之,卿以为可否?”士开曰:“臣承娘娘不弃,得效枕席之欢。然帝与太子,须要瞒过他。太子愚懦易欺,琅玡王年虽幼,眼光奕奕,数步射人,向者暂对,不觉汗出。他日得志,必不容臣与娘娘永好也。”后乃止。祖珽虽为散骑常侍,位久不进,思建奇策,以邀殊宠,因说士开曰:“君之宠幸,振古无比。但宫车一日晏驾,君何以常如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