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使宿卫,授为仪同大将军。他日,又问伏曰:“前救河阴得何赏?”对曰:“蒙一转,授特进、永昌郡公。”时齐主在座,周主顾而谓曰:“朕三年习战,决取河阴,政为傅伏善守,城不可动,故敛军而退。公当日赏功,何其薄也!”是时周主方欲班师,忽北朔州飞章告急:有范阳王绍义进据马邑,号召义旅,自肆州以北,从而叛者二百八十余城,兵势大振。又有高宝宁者,齐之疏属,有勇略,久镇和龙,甚得夷夏之心,亦起兵数万,与绍义遥为声援,势甚猖獗。遂遣大将军宇文神举率兵十万讨之。大驾暂驻晋州。正是:全齐已属他人手,一旅犹为宗国谋。
你道范阳王何以得据北朔州?且听下文分解。
六十一捋帝须老臣爱国,扪杖痕嗣主忘亲
话说北朔州原是齐之重镇,风俗强悍,士卒骁勇。既降于周,周主遣齐降将封辅相为其地总管。有长史赵穆智勇盖世,心不忘齐,会任城王起兵瀛州,谋执辅相,以城迎之。辅相逃去,及任城被执,乃迎定州刺史高绍义。
绍义据马邑,引兵南出,欲取并州。至新兴而肆州已为周守,又闻宇文神举大兵将到,还保北朔州。神举进兵逼之,绍义谓赵穆曰:“我兵新集,敌皆劲旅,将何以战?”穆曰:“战也,胜之,可以席并、肆;不胜,则北走突厥,再为后图。”遂进战,连战数阵,绍义皆败,穆战死。绍义北奔突厥,犹有众三千人,下令曰:“欲还者听。”于是辞去者大半。突厥佗钵可汗常谓齐神武英雄天子,以绍义重踝似之,甚见爱重。凡齐人在北者,悉以隶之。
高宝宁自和龙劝进,绍义遂称皇帝。以宝宁为丞相,欲延齐一线之脉。而窜身异域,不敢与周相抗。于是除和龙外,齐地皆入于周。凡得州五十,郡一百六十二,县三百八十五,户三百三十万二千五百二十八。
帝命班师,驾至长安,置高纬于前,列其王公等于后,车舆、旗帜、器物,以次陈之。备法驾,布六军,奏凯乐,献俘于太庙。观者夹路,皆称万岁。爵赏有功,大赦天下。封高纬为温公。齐之诸王三十余人,咸受封爵。
一日,宴于内廷。齐君臣皆侍饮,帝令温公起舞,折旋中节。延宗在坐,悲不自持。又命孝珩吹笛,辞曰:“亡国之音,不足上渎王听。”固命之,才执笛,泪下呜咽。帝不复强,以李德林为内史上士,自是诏诰格式及用山东人物,并以委之。帝从容谓群臣曰:“我往常唯闻李德林名,欲见其面不可,得复见其为齐朝作诏书移檄,正谓是天上人。岂意今日得其驱使。”纥豆陵毅对曰:“臣闻骐驎凤凰为王者瑞,可以德感,不可力致。然骐驎凤凰,得之无用,岂如德林为瑞,且有用哉?”帝大笑曰:“诚如卿言。”未几,有诬告温公与定州刺史穆提婆谋反者,遂同日诛之。其宗族皆赐死。众人多自陈冤,欲求免诛,独延宗攘袂不言,以椒塞口而死。纬弟仁英以清狂,仁雅以喑疾得免。其亲属不杀者,散配西土,皆死于边裔。先是温公至长安,向帝求冯淑妃。帝曰:“朕视天下如敝屣,一女子岂为公惜。”仍以赐之。及温公遇害,妃归代王达。王甚嬖之,偶弹琵琶,弦断。妃有诗曰:
虽蒙今日宠,犹忆昔时怜。
欲知心断绝,应看膝上弦。
任城王有妃卢氏,任城死,赐大将斛斯征。卢妃蓬首垢面,长斋不言笑,征怜而放之,乃为尼。其后,齐之宫妃嫔御流落在外者,贫不能存,至以卖烛为业。此皆后话不表。
且说帝自灭齐后,节己爱民,亲贤远佞,殷殷求治,人皆喜太平可致。
时帝生七子,太子赟最长,故以储位归之。但性顽劣,好昵近小人。大臣皆忧其不才。于是左宫正宇文孝伯言于帝曰:“太子者,国之根本,天下之命悬于太子。今皇太子为国储贰,德义罕闻,臣忝宫官,实当其责。且太子春秋尚少,志业未成,伏乞陛下妙选正人,为其师友,调护圣质,犹望日就月将,如或不然,恐后悔无及。”帝敛容曰:“卿世代鲠直,竭诚所事。观卿此言,有家风矣。”孝伯拜谢曰:“非言之难,受之难也。”帝曰:“正人岂复过卿,吾将使尉迟运助吾子。”于是,以运为右宫正。又尝问内史乐运曰:“卿言太子何如人?”对曰:“中人。”帝顾谓齐王宪曰:“百官佞我,皆称太子聪明仁恕,惟运所言,不失忠直耳。”因问辅翼中人之状。运曰:“如齐桓是也。管仲相之则伯,竖貂辅之则乱。可与为善,可与为恶。”
帝曰:“我知之矣。其使之亲君子,远小人乎?”遂擢运为京兆丞。太子闻之,意甚不悦。太子妃杨氏,隋公坚女。坚姿相奇伟,时辈莫及,见者皆惊为异人。畿伯大夫来和善相人,私谓坚曰:“吾阅人多矣,未有如公之相者。
眼如曙星,无所不照。后日当王有天下,愿忍诛杀。”坚曰:“公勿言此,以速予祸,得不失职足矣。”齐王宪与坚友善,然谓帝曰:“普六茹坚形貌异常,非人臣相。臣每见之,不觉自失。恐为宗庙忧,请早除之。”帝亦颇以为疑,因使来和相之。和诡对曰:“坚相不过位极人臣,正是守节人,可镇一方。若为将领,收江南如拉朽。”盖帝本有平陈之意,闻之大喜,待坚愈厚。时吐谷浑入犯,帝命大将军王轨辅太子讨之。吐谷浑退,大兵至伏俟城而还。太子在军中多失德,苦役士卒,耗损军粮,嬖臣郑译等相助为非。
轨谏不听。军还,轨言之帝。帝大怒,杖太子一百;并杖译,除其名;宫臣亲幸者咸被遣。越数日,太子潜召译等,戏狎如初。译因曰:“殿下何时得据天下,臣得一心事主。”太子曰:“且有待。”益昵之。帝遇太子甚严,每朝见,与群臣无二。虽隆寒盛暑,不得休息,以其嗜酒,禁不得至东宫。
有过辄加捶挞。尝谓之曰:“古来太子被废者几人,余儿岂不堪立耶!”乃命东宫官属彔太子言语动作,每月奏闻。太子畏帝威严,矫情饰说,由是过不上闻。王轨尝与内史贺若弼言,太子必不克负荷。弼深以为然,劝轨陈之。
第8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