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南北史演义(上)>第59章
城内无主,王克率台中旧臣迎僧辩于道。僧辩劳克曰:“卿良苦,朝夕拜手贼廷。”克惭不能对。又问玺绶何在,良久曰:“赵平原持去。”僧辩曰:“王氏百世卿族,可惜一朝而坠。”遂入台城,迎简文梓宫升朝堂,率百官哭踊如礼。先是僧辩之发江陵也,启湘东王曰:“平贼之后倘嗣君尚在,未审何以为礼?”王曰:“六门之内,自极兵威。”僧辩曰:“讨贼之谋,臣当其任,成济之事,请别使人。”王乃密谕将军朱买臣,使之为所。及景败,简文及太子已殂,唯豫章王栋兄弟尚锁蜜室,至是相扶而出,逢杜崱于道,为去其锁,二弟曰:“今日始免横死矣!”栋曰:“倚伏难知,吾犹有惧。”路遇朱买臣,呼之就船共饮,饮未竟,船忽坏,并沉于水,闻者悲之。
话分两头,侯景奔至晋陵,田迁引兵迎之,遂驱掠居民,东趋吴郡。时谢答仁据富阳,赵伯超据钱塘,知其败,皆叛之。
景至嘉兴,闻其叛,不敢进,乃退入于吴。僧辩命侯琚率精骑五千追景,及于松江,景犹有船二百艘,众数千人。琚进击,大败之,擒贼将彭俊、田俊、房世贵等。琚素恨彭俊,生剖其腹,抽其肠。俊犹未死,手自取肠,堑其首乃绝。景率数十人军舸走,将人海,向蒙山。有羊侃之子羊鵾,景纳其妹为小妻,以鵾为库直都督,随景东走,乃结同舟王元礼,谢藏蕤萍等,密图之,众并许诺。乘景昼寝舱中,密嘱舟师回船到京口。景觉大惊,问曰:“何故至此?”鵾曰:“欲送汝头入建康耳。”遂拔刀砍之,景倒船中,宛转未死。众并以长矛刺杀之,恐尸易烂,乃以五斗盐纳景腹中,送其尸于建康。
先是景未败时,有僧通道人者,心志若狂,饮酒食肉,不异凡人,言人吉凶多中,景甚信之。一日,景召使侍宴,僧通取肉拌盐以进,问景曰:“好否?”景曰:“太咸。”僧通曰:“不咸即烂,何以供人食?”当时莫解其所谓,至景死乃验。尸至建康,僧辩暨诸将皆贺,斩其首,遣羊鵾送之江陵;截一手,使谢藏蕤送于齐。暴尸于市,土民争取食之,并骨皆尽。其遗下妃属。并斩于市,溧阳公主亦与焉。
时郭元建尚据南衮州,遣使乞降于僧辩。僧辩遣霸先向广陵,受其降。会侯子鉴逃至广陵,谓元建曰:“我曹梁之深仇,何颜复见其主,不若投北,可保爵位。”元建从之,遂以城降齐。霸先至,闻元建复叛,齐将辛述已据广陵,遂引军还。行至半途,军士绑缚一人解至军前,云是王伟,见其躲匿草间,故执之。盖伟自建业逃后,诸郡皆已反正,无地容身,正欲越境投北,恰值霸先军来,恐被擒获,故匿草间,不意为军人所执。霸先回送建康,僧辩坐而见之。左右喝令下拜,伟曰:“各为人臣,奚拜为?”僧辩曰:“卿为贼相,败不能死,而求活草间,可耻孰甚?”伟曰:“废兴命也,使侯王早从伟言,明公岂有今日?”僧辩命书贼臣王伟于背,遍殉六门以辱之。伟曰:“昨行八十里,足力疲极,愿借一驴代步。”僧辩曰:“汝头方行万里,何八十里哉中’尚书左丞虞隙,尝为伟所辱,乃唾其面,伟曰:“君不读书,不足与语。”隙曰:“汝读书,乃为作贼地耶?”时赵伯超。谢答仁亦降,僧辨国之,与王伟并送江陵。
丁巳,湘东王下令解严,枭侯景之首于市。煮而漆之,以付武库,下王伟等于狱。伟在狱尚望生全,作诗赠五左右要人,以求援手。其诗曰:
赵壹能为赋,邹阳解献书。
何惜西江水,不救辙中鱼。
又上五百宇诗于王,王爱其才,将舍之。朝士多恶其人,乃言于王曰:“前日伟作檄文,其书更佳。”王购而视之,内有云:“项羽重瞳,尚有乌江之败;湘东一目,宁为赤县所归。”王大怒,立即狱中取出,钉其舌于往,剜腹脔肉而杀之。已西,尽诛逆臣吕季略、周石珍等于市,赵伯超赐死于狱。以谢答仁不失礼于简文,特宥之。于是公卿藩镇,皆上表劝进。十一月丙子,湘东即帝位于江陵,改元承圣,是为元帝。乙卯,立王太子方矩为皇太子,王子方智为晋安工,方略为始安工,方等之子庄为永嘉王。论平贼功,大封功臣,以僧辩为司徒,封长宁公,镇建康。霸先为征虏将军,封长城县侯,镇京口,其余进爵有差。
却说湘东虽即大位,颇怀忧惧,尝谓群臣曰:“国家自遭景乱,州郡半失,长江以外,皆入于齐。荆州之界,北尽武宁,西拒硖石,余郡皆为周有。岭南一路,又萧勃据之。诏令所行,不过千里。民户着籍者,不盈三万。今欲自强,何者宜先?”侍郎周宏正请还旧京,以一人心,帝从之。乃下诏迁都建康。时大臣胡僧佑、黄罗汉、宗懔等,多荆州人,不乐东行,进谏曰:“建业王气已尽,与虏止隔一江,若有不虞,虽侮无及。且古老相传云,荆州洲数满百,当出天子。今枝江生洲,百数已满,陛下龙飞,是其应也,何用他迁?”帝令与朝臣议之。周宏正曰:“今百姓未见车驾入都,谓是列国诸王,无以慰海之望。愿陛下速还建康,勿惑人言。”宗慎曰:“宏正,东人也,志愿东下,恐非良计。”宏正面折之曰:“东人劝东,谓非良计。君等西人欲西,岂是长策?”上笑而止,明日又议于后堂,会者五百人。上问之曰:“吾欲还京,诸卿以为何如?”众莫敢先对。上曰:“劝我去者左袒。劝吾留者右袒。”一时左者过半。武昌太守朱买臣言于上曰:“金陵旧都,山陵所在,荆镇边疆,非王者之宅。愿陛下勿疑,以致后悔。臣家在荆州,敢不愿陛下留此?但恐是臣富贵,非陛下富贵耳。”帝乃使术士杜景豪卜之,对曰:“留此不吉,但陛下欲去不果。”退而谓人曰:“此兆为鬼贼所留也。”帝亦以建康凋残,江陵全盛,不乐东下,卒从僧佑等议。
一日帝正视朝,忽报益州刺史、武陵王纪僭称帝号,举兵大下,欲夺江陵。帝闻之大惧。
你道武陵王纪为何而反?纪字世询,高祖少子,最承宠爱。
始命为益州刺史,以路远固辞。高祖曰:“天下方乱,唯蜀地可免,故以处汝。汝其勉之。”纪欷歔而去。性勤敏,颇有武略。在蜀十七年,南开宁州、越隽,西通资陵、吐谷浑,内修耕桑盐铁之政,外通商贾远方之利。财用饶多,器甲盈积。当台城被围,直兵参军徐怦劝其发兵入援,纪不应。及闻武帝凶问,遂有自帝之心。或报湘东王兴师进讨,呼其小字曰:“七官文士,焉能匡济?”左右谀之曰:“他日主天下者,非殿下而谁!”纪大喜。一日,内殿柏木柱绕节生花,其茎四十有六,靡丽可爱,状如芙蕖,遍召诸将视之,皆云主有大吉。纪以为受命之符,乃于承圣元年四月,即皇帝位,立于圆照为皇太子,圆正等皆为王。以永丰候撝为征西大将军、益州刺史。徐怦苦口固谏,纪大怒,其后诬以谋反,执之至殿,谓曰:“尔罪当诛,以卿旧情,当使诸子无恙。”怦对曰:“生儿悉如殿下,留之何益?”纪乃尽诛之,枭首于市。永丰侯撝叹曰:“王事不成矣。善人,国之纪也。今先杀之,不亡何待?”纪既僭号,未即举兵入犯。时太子图照镇巴东,启纪云:“侯景未平,荆镇已为贼破,宜急进兵。”纪信之,遂留永丰侯撝及太子圆肃守成都,亲率大众,由外水东下。舶舻蔽川,军容甚盛,将至巴东,知侯景已平,颇自悔,召圆照责之。照曰:“景贼虽除,江陵未复,陛下既称尊号,岂可复居人下?”纪以为然,遂进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