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南北史演义(上)>第15章
七除异己暗袭江陵,剪强宗再伐荆楚
话说卢循大败而逃,仅存楼船数号,残兵数百,欲往交州,又通风阻不得进。后面追兵,渐渐赶上。自知不兔,乃召其妓妾问曰:“谁能从我死者?”或云:“鼠雀偷生,就死实难。”或云:“官尚就死,何况我等?”循乃释愿死者不杀,而杀诸辞死者,自投于海而死。追兵至,取其尸斩之,传首建康。裕闻贼平,大喜,以交州刺史杜慧度镇番禺,诏诸将班师。朝廷论平贼功,进封裕为宋公,诸将进爵有差。独刘毅兵败无功,不获进爵。裕念其旧勋,因命刘道规镇豫州,而以毅为荆州刺史。且说毅自桑落败后,知物情去已,弥复愤激,虽居方镇,心常怏怏。又裕素不学,而毅颇涉文雅,故朝士有清望者多归之。与尚书谢混、丹阳尹郗僧施深相凭结,既据上流,阴有图裕之志。求兼督交、广二州,裕许之。又奏以郗僧施为南蛮校尉,裕亦许之。僧施既至江陵,毅谓之曰:“昔刘先主得孔明,犹鱼之有水。今吾与足下,何以异此?”毅有祖墓在京口,表请省墓。裕往候之,会于倪塘,欢宴累日。胡藩私谓裕曰:“公谓刘卫军终能为公下乎?”裕默然,久之曰:“卿谓何如?”藩曰:“连百万之众,攻必取,战必克,毅固以此服公。至于涉猎传记,一谈一咏,自许以为雄豪,于是缙绅白面之士,辐辏归之,恐终不为公下,不若乘其无备除之。”裕曰:“吾与毅俱有克复之功,其过未彰,不可自相图也。”既而毅还荆州,变易守宰,擅改朝命,招集兵旅,反谋渐着。其弟藩为衮州刺史,欲引之共谋不轨,托言有病,表请移置江陵,佐己治事。裕知其将变,阳顺而阴图之,答书云:“今已征藩矣,俟其入朝后,即来江陵也。”毅信之。
九月已卯,藩自衮州入朝,裕执之,并收谢混于狱,同日赐死。于是,会集诸将谋攻江陵,诸将皆曰:“荆上强固,士马众多,攻之非旦夕可下,须厚集兵力图之。”阶下走过一将,慷慨向裕曰:“此行不劳大众,请给百舸为前驱,袭而取之,旦夕可克。刘毅之首,保即彩于麾下。”裕大喜,众视之,乃参军王镇恶也。且说镇恶,本秦人,丞相王猛孙,生于五月五日。家人以俗忌不利,欲令出继于外。猛见而奇之,曰:“此儿不凡,昔孟尝恶月生而相齐,是儿亦将兴吾门矣。”故名之为镇恶。年十三苻答氏亡,关中乱,流寓崤、渑之间,尝寄食里人李方家,方厚待之。镇恶谓方曰:“若遭遇明主,得取万户侯,当厚相报。”方曰:“君丞相孙,人才如此,何患不富贵?得志日,愿勿忘今日足矣。”后奔江南,居荆州,读孙吴兵书,饶谋略,善果断,喜论军国大事。广固之役,裕求将才于四方。或以镇恶荐,裕召而与语,意略纵横,应对明敏。大悦,留与共宿。明旦,谓参佐曰:“吾间将门有将,信然。”即以为中兵参军。至是请为前驱,裕命蒯恩佐之,将百舸先发,戒之曰:“若贼可击,则击之。不可,则烧其船舰,留水际以待我。”镇恶领命,昼夜兼行。在路有问及者,诡云刘衮州往江陵省兄。其时人尚未知刘藩已诛,故皆信之。
已未,至豫章口,去江陵城二十里,舍船步上。每舸各留一二人,对舸岸上,各立六七旗,旗下置鼓,戒所留人曰:“计我将至城,便击鼓呐喊,尽烧江津船只,若后有大军状。”于是镇恶居前,蒯恩次之。迳前袭城。正行之次,江陵将朱显之往江口,遇而问之,答以刘衮州至。显之曰:“刘衮州何在?”曰:“在后。”显之至军后,不见藩,而见军士担负战具,遥望江津,烟焰张天,鼓噪之声甚盛。知有变,便跃马驰归,惊报毅曰:“外有急兵,垂至城矣。直令闭门勿纳。”毅大骇,急下令闭门。关未及闭,镇恶已率众驰入,杀散守卒,进攻金城。金城者,毅所筑以卫其府者也。守卫士卒皆在焉,猝起不意,人不及甲,马不及鞍,仓皇出拒。大将赵蔡,毅手下第一勇将,素号无敌,才出格斗,中流矢而死。人益惶惧,自食时战至中哺,城内兵皆溃,镇恶破之而入。遣人以诏及裕书示毅,毅烧不视。督厅事前士卒力战。逮夜,士卒略尽,毅见势不能支,率左右三百许人,开北门突走。镇恶虑暗中自相伤犯,止而不追。初,长史谢纯将之府,闻兵至,左右欲引车归。纯叱之曰:“我人吏也,逃将安之?”,遂驰府,与毅共守。及毅走,同官毛修之谓纯曰:“吾挤亦可去矣。”纯不从,为乱兵所杀。毅出城,左右皆叛去,夜投牛牧佛寺。寺僧拒之曰:“昔桓蔚之败,走投寺中,亡师匿之,为刘卫军所杀,今实不敢容留异人。”毅叹曰:“为法自弊,一至于此。”遂缢而死。明日居人以告,镇恶收其尸斩之。后人有诗悼之曰:
盖世勋名转眼无,敢夸刘、项共驰驱。呼卢已自输高手,岂有雄才胜寄奴?
先是毅有季父镇之间居京口,不应辟召,尝谓毅与藩曰:“汝辈才器,足以得志,但恐不久耳。我不就尔求财位,亦不同尔受罪累。”每见毅导从到门,辄诟之,毅甚敬畏。未至宅数百步,悉屏仪卫,步行至门,方得见。及毅死,不涉于难,人皆高之。乙卯,裕至江陵,镇恶迎拜于马首曰:“仰仗大威,贼已授首,幸不辱命。”裕曰:“我知非卿不能了此事也。”荆州文武,相率迎降,收郗僧施斩之,余皆不问。捷音至京,举朝相庆。时诸葛长民已有异志,闻之不悦。先是裕将西讨,使长民监太尉留府事。又疑其不可独任,加穆之建武将军,配兵力以防之,以故长民益自疑。犹冀毅未即平,与裕相持于外,可以从中作难。及闻毅死,大失望,谓穆之曰:“昔年醢彭越,今年杀韩信,吾与子皆同功共体者也,能无危乎?”穆之不答,密以其言报裕。裕乃潜为之防,以司马休之为荆州刺史,留镇江陵,而身还建康。大军将发,长史王诞,请轻身先下。裕曰:“长民迩来,颇怀异志。在朝文武,恐不足以制之,卿讵宜先下。”诞曰:“长民知我蒙公垂盼,今轻身单下,必当以为无虞,乃可少安其意耳。”裕笑曰:“卿勇过贲、育矣。”乃听先还。裕既登路,络绎遗辎重兼程而下,云于某日必至。长民与公卿等,频日候奉于新亭,而裕淹留不还,辄爽其期,候者皆倦。乙丑晦,裕乘轻舟迳进,潜入东府。公卿闻之,皆奔候府门,长民亦惊趋而至。裕先伏壮士丁旿于幔中,单引长民入。降座握手,殷懃慰劳。俄而置酒对饮,却人闲话,凡平生所不尽者皆与之言,长民甚悦。酒半,裕伪起如厕,忽丁旿持刀从幔后出,长民惊起,而刃已及身,遂杀之。裕命舆尸付廷尉,并收其弟黎民。黎民有勇力,与众格斗而死。故时人语曰:“莫跋扈,付丁旿。”由是群臣恐惧,莫不悚息听命。再说朝廷相安未久,旋又生出事来,费却一番征讨,历久方平。你道此事从何而生?先是司马休之为荆州刺史,勤劳庶务,抚恤民情,大得江汉心。
有长子文思,嗣其兄谯王尚之后,袭爵于朝,与弟文宝、文祖并留京师。文思性凶暴,好淫乐。手下多养侠士刺客。离城十里,建一座大花园,以为游观之所,而兼习骑射。一日走马陌上,见隔岸柳阴之下,有一群妇女,聚立观望。内有一女,年及十五六,容颜绝丽,体态风流。文思立马视之,目荡心摇,顾谓左右曰:“此间何得有此丽人?”有识之者曰:“此国邻宋家女也。”妇女见有人看她,旋即避去。文思归,思念不止,有宠奴张顺,性奸巧,善伺主人意。文思托他管理国务,认得宋家,因进口:“主人连日有思,得毋为宋姓女乎?如若爱之,何不纳之后房?”文思曰:“吾实爱其美,但欲纳之,未识其家允否。”张顺口:“以主人势力求之,有何不允?”文思大喜,遂令张顺前去说合。却说宋女,小名玉娟。其父宋信,已亡过三年,与母周氏同居,家中使唤止有一婢。父在时,已许字郎吏钱德之子,以年幼未嫁。宋姓虽非宦室,亦系清白人家。时值三春,随了邻近妇女,闲行陌上,观望春色,却被文思隔岸看见。当时母女归家,亦不在意。隔了一日,有人进门,口称司马府中差来,请周氏出见。周氏出来,问:“有何事见谕?”其人曰:“我姓张,系尊夫旧交,现在住居园中,又系近邻,今日此来,特为令爱作伐。”周氏曰:“吾女已许字人矣,有辜盛意。”张顺愕然曰:“果真许字人了,可借送却一场富贵。宋大嫂你道吾所说者何人?乃即府中王子也。王子慕令爱才貌,欲以金屋置之,故遣吾来求,此令爱福星所照,如何错过?”周氏曰:“小女福薄,说也无益。”便走过一边。张奴见事不谐,即忙走归,以周氏之言告知主人。文思怅然失望,谓张顺曰:“你素称能干,更有何计可以图她到手?”张奴曰:“计却有,但恐主人不肯行耳。”文思忙问:“何计?”张奴曰:“今日午后,竟以黄金彩段,用盒送去,强下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