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名老中医之路>第64章
中医宝库包罗万象,不可小视草药单方人们常以「浩如烟海」一词来形容中医药宝库内容丰富。广阔的海洋总是由火川涓流汇集而成。祖国医学体系也正是由各家学派,中药、草药,甚至散在民间的单方、验方、秘方等各个部份所组成。不能一谈到继承就只想到几部经典着作。就连清代崇古遵经的医家徐大椿都承认:单方、验方,「病各有宜,缺一不可」。他在《医学源流论·单方论》中提出了颇有见地的主张。我个人数十年来,每治疑难险证,常在辨证论治法则指导下,选择适宜之单方、验方以辅助主方,「且为急救之备」、衰其标邪,「或为专攻之法」、顿挫病势,收效显着。例如,治疗膨胀、积聚、癃闭等证,凡在虚不任攻,虚不任下,而又不能不攻,不能不下的情况下,我往往用新鲜马蹄草冲绒,合以白酒炒热包肚脐。可收攻而不伤正气,下而不损阴液之效。再如《济生》乌梅丸,书载治疗便血淋漓。我早年试用于西医诊断的肠息内(其症表现为便血)获效,因此,进一步深究该方殭蚕、乌梅、蜂蜜三药组合之义,始知该方合于《素问》「热淫于内,治以咸寒,佐以甘苦,阻酸收之,以苦发之」,「燥者润之……坚者软之……结者散之,留者攻之」的理论。继而推之以广,用浩多种息肉及干宫肌瘤等,皆历验不爽。诸如此类之单、验、秘方,不仅需要继承和发掘,更应该通过科学实验,复经临床验证,由此及彼,逐步摸索出一条使专病治有专方的路子,这对发展祖国医学是很有意义的。
早在农村行医时就广泛采用草药治病,人颇称便。到了大城市,为避「俗嫌」,曾中断使用草药。解放后,由于当局重视中医药的发展,我叉重新研究草药。常思古代神农为研究药物的治疗作用,尚可「尝百草」而不畏其毒伤身,虽系传说,然这种身体力行,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却是值得学习的。为了证实《本草纲目》上关于蓓草、鼠曲草(四川民间称清明莱)等草药的确切疗效,我曾不顾年老体弱,数临悬崖峭壁,采集标本,并先在自己或家人中试用。经过反复试验,证实了穰草对西医诊断之肺结核、肠结核、肾结核、淋巴结核等有显着的疗效。此外,我还广泛运用其治疗尿路感染、风湿、低热、肺炎、屎毒症等,都取得较理想的效果。我自己患咳喘,曾煎服鼠曲草月余,不仅收到止咳、化痰、平喘之效,而且未见任何副作用。再如腊梅花,人皆知为观赏之品,鲜见入药。我从古人「稀痘汤」中用此解先天胎毒受到启发,用其治疗咽喉、肝炎、肺炎、流感等由病毒感染所致之疾病以及尿毒症,收效显着。据个人观察,腊梅花擅长于舒肝解郁却无香燥耗阴之流弊。
多年来,我一直主张中草药台用,力图按传统之中药理论,从「四气」五味」来归纳草药的主治范围,以便临床时能循理遵法地组方,充分发挥药效。惜乎这方面的工作还做得很不够。
甲观今宜鉴古:古为今用,探索新知「古方不能治今病」,这种认识肯定不对。不过,对前人的着作必需去粗取精,扬长避短,从而使之「古为今用」。比如,杨栗山着《寒温条辨》,制升降散为代表的十四个方剂为「天地间另为一种偶荒旱潦疫疠烟瘴之毒」所致疾病而设,并谓升降散一方主治「表里三焦大热,其证不可名状者」。在消灭了瘟疫这种严重危害人民健康的疾病的今天,治疫专方之升降散还有作用吗?每于诊余之暇,我常潜心杨氏《条辨》,参诸明清温热论着,琢磨有年,始渐悟得升降散痊病愈疾的机理就在于「升降」二字,杨氏也正于升降出入手眼独到。所谓「升降」是指气化功能而言。经谓「百病生于气」,「气乱则病」,「气冶则安……因此,在湿热、疫毒疾病的某些病变阶段,予以疏动气机,调节升降,无疑是很重要的一环。从该方组成药味殭蚕、蝉蜕、姜黄、大黄、蜂蜜、黄酒来分析,亦深得《内经》风淫,热淫、湿淫所胜,治以辛凉、成寒、苦辛,佐以甘缓、淡泄之旨。其功效则通里达表,升清降浊、清热解毒、驱风胜湿、镇惊止痉可知。使用在临床上,对外感热病,尤其流行性感冒、麻疹、风疹、咽喉疾病等,都有很可靠的疗效,决非银翘散诸方所能代替者。
作为一个缺乏现代医学知识的老年中医,探索新知的惟一手段只能借助临床观察,并以临床疗效为标志。一九六二年,我所名老中医周湘船邀我会诊一尿毒症患者。病人已神智不清,躁扰不宁,大小便三日未解,历经中西医两法治疗,几次导尿,收效不显。其人年逾七旬,证涉险境,命在垂危。诊毕,我对周老说:「巧取或可冀生,猛攻必然毙命。」经协议处方;以滋肾通关丸为煎剂内服,外用莱菔子、生姜,火葱加白酒炒热,温熨腹部,内外合治,希冀于万一。上午药后,下午得矢气,尿通。不料,通而复闭,又增呕吐,再施前法加减失效。怎么办?夜间殚思极虑,穷究息策,偶然翻到王旭高治肿医案一则,案云:「肺主一身之气,水出高原,古人『开鬼门,洁净府』,虽曰从太阳着手,其实亦不离乎肺也。」这几句话使我茅塞顿开:此证何不下病上取,导水高原?进而联想到《金匮》治百合病亦不离乎肺,其症状描述与此患者颇多吻合之处,又何不权借百合病诸方以治之;清肃肺气,百脉悉安,导水高原,治节出焉。翌日,陈所思于周老,遂与百合地黄汤,百合知母汤,百合滑石代赭石汤三方合宜而用,并加琥珀粉、腊梅花,煎水频服;外治法改用新鲜马蹄草冲净,炒热,加麝香少许包肚脐。经内外合治幸得吐止,二便通快,神智渐苏。如此,随证加减,月余而竟全功。通过此例治疗后,近十余年来,陆续又治了七、八例尿毒症患者,只要其证偏于肺肾阴虚而伏内热者,沿用此法,成可奏效。从以上这些病侧的治疗获效,使我深刻认识到:祖国医学不仅有丰富的遗产亟待继承,更重要的尚有许多未知数需要我们去解答,需要我们探索新知。
沙里淘金费苦辛,愿得几番百年身「沙里淘金费苦辛,医中奥妙细追寻。天然璞玉精琢磨,愿得几番百年身。」这首打油诗是我学医、行医几十年之切身体会。「业患不肯嘴」,「行患不能成』。每念及此,辄觉心里空虚。忆往昔,岁月蹉跎,颠沛半生,术业未能精深,观如今,政策英明,百花齐放,却叉风烛残年,无所作为。但是,由于党的关怀,同志的帮助,病员的信任,鞭策着我不敢因衰老而懈怠学习,激励着我不断求知,还想在术业上精益求精。近于病榻中读到报刊有关气功研究的报道:通过医学科学研究气功原理,发现肺还具有调节血流,转化和释放激素,摄取和利用葡萄糖,以及防止呼吸道感染等非呼吸功能。祖国医学认为,人体的阴阳平衡是依校气血的调整来维持的。中医常用益气固表之玉屏风散防治体虚易感风邪者,我运用百合病诸方,从治肺着手,治疗尿毒症(也曾用治肾病练合征)收散,是否与此有关?由此联想到还有很多疾病是否也可根据「肺主一身之气」、「肺朝百脉」的传统理论,结合现代研究,通过治肺而取得意想不到的疗效呢7。目前,这些想法已经有了初步概念,只不过我太缺乏现代医学科学知识,加之其它条件的局限,致使这一设想还极不成熟。正因为如此,我特别寄希望于青年中医和西医学中医的同志能够艰苦学习,以振兴祖国医学为己任,使中医事业代有传人。作为一个老年中医,虽不能跃马横枪,冲锋在前,而老马则应效识途之劳。我愿意和一切志诫中医事业的有识之士「红专道上争先进,宏开宝库同战场」。为使古老的中国医药学焕发青春,为早日实现我国统一的新医药学而奋斗。
二十一
简介
袁熙傻整理我的学习方法和临证体会上海中医学院针灸系副主任上海市针灸研究所副所长杨永璇(19o1~1981),上海市南汇县人,着名中医针灸学家。致力予针灸事业六十余年,兼通内科,医术精湛,医德高尚,有较高的声望。历任中华全国针灸学会委员,上海市政协委员,上海市中医学会常务理事,上海市针灸学会主任委员,顾问,上海中医学院针灸系副主任,上海市针灸研究所副所长,上海中医学院附属曙光医院针灸科主任医师等职。着有《针灸治验录》等。
卷一
我幼年时,上海市郊缺医少药,眼见亲邻苦于病痛,为求医常需驱车步行,往返数十里,费时旷业,引为憾事。因此,在我十七岁完成了私塾学业后,就立下了学医志愿。父西庚公对我有志学医甚为赞许,闻川沙唐家花园王诵愚先生医术高超,誉满乡里,德高望重,甚为敬仰,乃命我拜王先生为师。三载后满师,遂返回故里开业,并到上海行医。解放后进入国家医疗机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