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名老中医之路>第28章
祖父勤奋学习,博学多识,不仅是一位名中医,也是一位文史学家,又是一位很有造诣的书法家、画家。从我记事起就知道,祖父是全家起得最早的人。
他每天凌晨五点起床,除读书外即练习书画,天天如此,持之以恒,直至年逾九旬卧病不起时方才停止。
他善读书,多批注,勤求古训。他的书法也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他不仅喜欢为别人看病,也非常喜欢为别人写字,解放前曾有人用高价向病家购买他的脉案方书,裱起来当作艺术品欣赏,这一点并不亚于当年的傅青主先生。我的姑姑肖琼(又名重华)女士是当今有名的女书法家,真、草、篆、隶均有基础,她就是自幼随祖父学习的。目前在山东曲阜孔庙内尚展有他父女二人的书法作品。祖父龙友先生写的对联是;道德为师仁义为友,礼乐是悦诗书是敦。姑姑肖琼女士所作字幅是;千变万化,别具一格。
祖父与名画家溥心畲先生,齐白石先生均是好友,重华姑姑就是溥先生及齐先生的得意女弟子。祖父擅用手指作画,颇有气韵。我至今保存着祖父送给我的一把扇骨,是他于一九五六年八十六岁高龄时所作。扇子的一面撰写着李太白宫中行乐词,另一面是手指作的梅花,栩栩如生。梅花旁赋小诗一首:人老半身麻,带病度年华,指头有生活,随意画梅花。显示了他人虽老,但对生活仍然充满着热情,祖父确实是一位能医、能文、能书、能画的人才。
一九六零年十月二十日,祖父不幸病故于北京中央人民医院,享年九十岁。他的一生为发展中医事业,为人民的健康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他逝世后,人民政府为他开了追悼会,由傅连嶂部长亲自主祭,党和国家给予他高度的评价。
尊重他的愿望,我家将他生前珍藏的数千册宝贵医书,全部献给了中医研究院及北京中医学院。并将他多年来珍藏的珍贵文物古玩,捐给了故宫博物院。为此,故宫博物院为他举办了展览会,并向我的伯父、父亲、姑姑颁发了奖状。
一九八零年,是祖父诞生一百一十周年及逝世二十周年的日子,《山东中医学院学报》有机会让我把他的事迹写出来,对我也是极大的鞭策。今天祖父离开我们整整二十年了,回忆祖父所走过的道路,使我激情满怀。现在我已是中医队伍中一名中年医师了。我决心继承发扬祖国医学遗产,为创造我国统一的新医药学,奋斗终身。同时我也希望有关部门,早日把祖父留下的大量丰富的医案经验整理出来,以供研究。
张文襄:指张之洞。张在九零三年与张百熙、荣禄等合同订学堂章程,大学堂分科凡八,西医课程为其中之一,内容有拉丁语等。迨至民国后,仍沿用此章程。
褚:指褚民谊,为大汉奸,西医出身,彼时褚正在伪行政院任秘书长,故能弄权擅改条例。
忆龙友先伯
肖珙先伯肖龙友前清拔贡,后在山东任过淄川知县和济阳知县(济阳一说枣阳,查山东并无枣阳县,系济阳县之误)。现在还有人记得他的政声,主要指的是先伯当年在办教案中,与外国神甫做斗争,颇得民心。传闻先伯在山东时曾在大明湖畔留有碑文。济阳自金朝设县治,明清皆属济南府,故留碑济南府是可能的。已故山东文史馆馆员左次修先生(我的大姐丈)戊子年(1948)诗《赠肖龙丈》中说:公登大耋我成髯,回首珍泉三十一年。司马高文宜寿世,元龙硕望鄙求田;今同良相生人万,昔为司财用士千。春雨杏林花正好,蜀山西望在云烟。诗文中回首珍泉是指济南珍珠泉。从一九四八年回推三十一年,当在一九一七年(民国六年)左右;今同良相生人万自然是不愿为良相,愿为良医的意思,昔为司财用士千是指先伯曾在财政部、农商部工作。从这首诗可以推见先伯一九一七年时尚在济南。
先伯诗词书画率皆能之,而其书法篆、隶、行、楷各体悉备。在今曲阜孔府中尚有先伯的联屏多幅。篆书对联上款为燕庭上公,下款时间为己未年在京师。是以已未(1919)年,先伯已在北京。楷书对联文为道德为师,仁义为友,礼乐是悦,诗书是敦。为癸酉年(1933年)所写。上款为达生上公。其行书体写的四联屏,末注明年份。我一九五零年在济南结婚时,先伯还亲书对联为贺,文为红鸾对舞珊瑚镜,海燕双栖玳瑁梁,下署八一老人,以时先伯虚岁为八十一。先伯与左次修姐丈常有诗文过从,在次修姐丈赠我的《甲骨文集联》中,有先伯用楷书写的诗稿,笔力苍劲,全文为:难得吾家有寿根,请从高祖溯渊源(高祖父七十二,高祖母八十三)。吾侪龄是双亲与(先父母刚六十而弃养,留寿与我弟兄,此虽数定,亦是亲恩,最可念也),此后人将百岁尊。最喜弟兄能继美,都过指使并长存《礼记》六十曰耆指使)。况闻姐妹同年老(大姐年已七十九、二姐年六十有二),南极星光照一门。第三句用《礼记》文王与武王之龄意。方骏初稿。查《礼记·曲礼上》:五十曰艾,服官政,六十曰耆指使。我父比二姑小两岁,时年已六十岁,写此诗时,当在一九四五年,抗战胜利以后。
先伯与济南儒医王静斋亦有来往。王静斋先生着《养生医药浅说》,先伯曾参与校订。
关于如何学中医
先伯重视中医理论,主张医术医道并重,由术入道。在其《医范十条》中曾论及医道与医术:中国之医,有道有术。黄帝歧伯之问答,道与术并论者也……《内经》多论道之言,为气化之学所从由,故汉以前之医大都皆能由术入道,即庄子所谓技而近乎道者也。先伯还告诉我们,中医贵在活,如果离开气化阴阳,就谈不上什么活。最忌呆,他说呆板是学不好中医的。先伯对医者,意也的解释,其一是大学所谓诚其意者,勿自欺也,即学医之要诀,其二是非徒恃机械之法所能行者,就是活用中医理论,而要灵活运用,就必须深刻全面加以领会。他主张以学稽古,以才御今,体现了他对古今的辩证看法,含有古为今用之意。他又说:泥于古不可言医,囿于今亦不可言医。必先斟酌损益,以求合乎今人之所宜,而后可以愈病。虽非困于学,竭于术者,不能至斯境也。只有诚其意,困于学,才能精其术,这与《千金方》大医精诚的要旨相合,而首先突出诚字,是很精辟的。先伯经常推荐徐灵胎《慎疾刍言》中的话:况医之为道,全在自考。如服我之药而病情不减,或反增重,则必深自痛惩,广求必效之法而后已,则学问自能日进。
他对党的团结中西医政策很佩服,认为中医西医二者皆是科学的。他说:盖彼有彼之科学,我有我之科学,非必如彼而后可言科学也。况古之医本从科学来者乎!他既反对中西医互相攻讦,亦反对中医妄自菲薄。我三十年代开始学西医时,先伯是同意的;家兄、侄女学中医,他当然更同意,我五十年代去上海学中医,他很赞赏。而且家中用药治病,从不拘泥。如他曾治好我的慢性菌痢,至今未复发,我患白喉,经先伯治后未见好转,改用血清(抗白喉)治愈,他并无不快的表情。对新法接生、预防接种等,更表赞同,说过顺治因天花而死,康熙有庭谕告诫皇室是后必须种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