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命人扶起萧夫人,劝慰再三后,送去休息。随即,他招来二管家和几个营长,商议向老洋人开仗的事。大多数人都认为,码子之间相互支援,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听任萧春子码子在保安山给困死,陈调元必将移兵砀山,专心来对付咱们,周此理当帮助。至于老洋人竟然黑了绿林朋友,是该狠狠教训一下才是。有人还提出,如今老洋人实力可观,仅靠咱码子的人枪还不够对付他,最好与河南、山东的码子联合起来,给他点颜色看看。范明新见大家意见一致,当下便决定:大队人马立即准备向萧县进发,所有肉票全部带走;马上派人与山东梁盛怀、河南王四等码子联络,约他们径往萧县西北会合。
9月上旬,从砀山到萧县的大路上,尘土飞扬,人喊马叫,范明新码子近2000人正闹哄哄地向萧县进发。土匪们横背着、斜挎着枪支,一路走一路说笑。不少人走得汗涔涔的,只穿一件布背心,有的干脆光着膀子。百十匹马的马队轻快地从大队后面赶上来,并超到前面去,扬起大阵尘土。整个队伍的最后面,是200多名肩扛红缨枪的健壮慓悍的大汉,一色红布裹头,敞开的白布褂子用红腰带系着,露出贴身扎着的红肚兜。这些人每天练功,并且吞符拜神,自信有刀枪不入的法力,打起仗来冲锋陷阵、勇猛异常。
9月初的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大地,匪徒们长途跋涉,口渴难耐。而这一带正是有名的汤山梨产区,沿路大片梨树林里,黄绿色的梨实已经快到开摘的时候。不时有匪徒从队伍中跑出来,奔向路边的果林,不一会便用衣服包着一大堆梨回来,分给众人。后面队伍的人则只有跑向更深的林子里去摘。
待这长长的队伍过去后,大路上一眼望过去,尽是啃剩的果核。路两旁的梨树上,树叶稀疏的枝条间,只点缀着几只可怜巴巴的小青梨。
傍晚,大队人马在附近几个村庄叠下来。村里家家户户忙着烙煎饼,炒鸡蛋,从菜地里掐来葱蒜,伺候土匪们填瓤子。填饱了,匪徒们便东一伙西一伙地聚在一起,有的赌博,有的闲扯。
过了几天,梁盛怀、王四等股土匪分别从山东、河南赶来对码子,在敬安集附近的原范明新码子的散匪和一些零星小股也都投奔而来。几股土匪合在一起,加上带来的肉票,人数在5000左右,叠满萧县西北一带30里的村庄。匪势浩大,震动徐州。陈调元办公室的桌上堆满了报告匪情、请求派兵的电报、函件。
本来7月中旬羊山一仗之后,范明新逃往砀山时,陈调元曾打算亲自率兵追至砀山,以求将范股彻底消灭或逐出江苏。但当时徐州以东地区匪患严重,他不得不亲自组织、指挥了邳北地区的剿匪行动。等他再回过头来时,才发现萧县竟然成了土匪世界。正好这时委任他为苏鲁皖豫四省剿匪总司令的命令刚下达不久,于是他立即行文河南、安徽,要求派军协助兜剿萧县土匪。
9月4日,陈调元接到驻敬安集的警备营送来的报告,说是前天该营马队在附近巡视时,遇到数十名土匪。双方交火后,土匪被打死数人,俘获1人。据俘虏交待,他们是范明新码子的,目下子弹十分缺乏,故派他们数十人到敬安集等地设法购买。陈调元闻讯大喜,立即下令驻萧县的第三旅勿得贻误战机,火速前往进剿;同时命令各乡村保卫团积极配合,以防溃匪四处流窜。随后,安徽方面派出的部队也赶往萧县助战。
范明新对码子后,入数虽多,但毕竟是乌合之众,指挥不便;徒手土匪和肉票太多,行动迟缓;尤其是缺少子弹,不能与官军鏖战。匪队只得在稍事抵抗之后,往西南方兔脱而去,逃出了江苏省界。后来,范明新码子毕竟未敢进攻永城老洋人驻地,而是经皖西涡阳、毫县,进入河南中部,继续为恶,本书后面还将提及。
陈调元徐州剿匪不可谓不尽力,但是,由于民国时期,军阀混战,天灾人祸,造成了源源不断的土匪后补力量,因此土匪之势犹如春后韭菜,割了一茬,又生一茬,只要根不断,总还会长出来。又由于各省统治者彼此猜忌,只考虑自己地盘不被外省军队乘机占去,却不管地盘内的土匪横行;只要不闹出临城劫洋人之类的大案,惹得外国公使发怒、中央政府怪罪,那么宁可睁眼闭眼、姑息养奸。所以,陈调元在徐海地区的剿匪,东、西两面得到的是同一种结局,即仅仅将土匪逐出自己的地盘而已。然而,土匪不论是到了山东,还是河南,只要一有机会,总还是会复窜江苏的。因此,说陈调元剿匪取得了成绩,固然不错;但如果说这种剿匪实际上仍是个败局,恐怕也是不过分的。
11应城匪绑架梅神父
公元1923年6月10日凌晨,豫南土匪戴昏王、宗万林、于海峰、刘广林、雷老么、刘占魁等数十杆,从豫鄂两省交界的桐柏山南下。数千人的匪队挟带着大批肉票,浩浩荡荡地分三路,乘夜色苍茫进入湖北省。从此开始了长达数月之久兵匪之战。
“快拿钱来救我……”
早在5月间,豫南匪祸严重,就屡屡见诸报端。湖北督军萧耀南深恐蔓延至本省,早已下令与河南交界各地驻军严加防范。因此,当豫匪大举入鄂时,遭到鄂军官兵的打击。其中宗万林、高保盛等杆退回河南;其余各杆则沿随县、应山两县交界处的三道河一直南窜,径奔随县县城以东的浙河镇。
去年,这批土匪也曾南下,在浙河镇遭驻军沉重打击,被迫返豫。此时,他们一路声称要报去年一箭之仇。然而官军的追击,迫使杆匪无法停留,遂南下安陆县平林镇。这是一个相当繁荣的市镇,土匪在此大肆抢掠,纵火焚毁百余间店宅,掳走百余名人票。当安陆县驻军赶到时,土匪已向西南逃去,越过大洪山余脉的起伏山峦,于14日夜进入应城县地界。
第二天下午5时左右,应城县西部卧虎岭的崎岖山路上,走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老人是个头发花白的洋人,穿着一件陈旧的黑色天主教道袍,胸前挂着一只十字架。他叫梅洛杜,是意大利籍的天主教神父,在湖北安陆、应城一带传教,已经20多年。那年轻人则是他的中国仆人。为了到附近各县、乡巡视教务情况,他俩从安陆来到应城,今天早晨从应城县城出发,已走了好几个小时的山路,此刻主仆二人都已是汗淋淋的了。梅神父掏出块大手帕一面擦着额头上的汗,一面抬头看看太阳和四周,对仆人说:“看来,天黑以前能够赶到。”
仆人站住脚,向山下眺望,远处绿色稻田和灰色房屋之间,小教堂的尖顶正在阳光下泛着亮光。他转过脸对神父说:“下了山,再走几里就到了。”
下山时,从旁边一条小路上走来一个瘦小精干的年轻人。那人打量神父时的眼神,使仆人感到有些不安。“上帝保佑,可别出事!”待那人飞快地往山下走去之后,仆人忧心忡忡地说。
第9章